第十八章、快雨时晴(3)
巷子里,章梁二人遇到了对门的李先生。
今天李家家宴,李太太做了许多熏鱼,“不嫌弃的话,就尝尝罢。”着,李先生就要回去端。
人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果真一盘有模有样的熏鱼。这菜在江南这块很家常,陈妈也会做,远亲近邻总归是一番心意,梁京知道李先生、李太太这个年纪,殷勤端出来,人家不是假意的客套。
所以也就没岔地收下了,口里温和地朝谢。
李先生,“好几日没见到你们了。”
“嗯呐,出门办事了几天。”
对方寒暄也就到此为止。
各自进家门的时候,梁京找钥匙开门,把手里的“见面礼”递给章郁云,要他帮忙端一会儿。
她翻出钥匙,插.钥匙孔,听到章先生,“我问你啊,你要吃嘛?”
梁京抬头看他,某人努努嘴,示意手里这盘油渍麻花地熏鱼。
“有什么问题?”右边那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反问他,“这几日你没有住这里哦?”
“嗯,怕鬼附身。我变成别人。”
某人不顾梁京被噎住的脸色,继续道,“下次别要人家这些了。”于人家惠而不费的,于自己,天晓得做菜人的卫生条件什么样子。
最紧要的一点,是个人情呀,要还的。
“嗯。”
“‘嗯’是什么意思?”章郁云明显听出了她的不爽。
“就是你你的,我做我的。”梁京要抢回他手里的盘子,某人不让,手腕举高,叫她够,够地快要泼掉了,梁京怨怼他,“好了,别闹了。”
她章先生没这种巷弄里的邻里觉悟,她一点不怪。但是呢,也请入乡随俗,而且久而久之,你会发现投契的邻居远比一般朋友来得实在矜贵。
她们在江北这些年,就是和热络的邻居这样过来的。楼上楼下送点吃食再寻常不过,你的惠而不费也好,卫生条件未知也罢。
总之,百味抵不过人情味。
章先生觉得是人情,而梁京却觉得他少了一味。
这和吃路边摊一个道理,“您上次喝的豆浆就是这么回事。那大汉老板远不如李先生一家看上去体面细致哦。”
“豆浆我没喝。”章郁云由着梁京把那盘熏鱼搁到厨房冰箱里,“忙到下午,再开的时候,发现……馊了。”
“杯子呢?”梁京管他要杯子,也怪他,很没意思,拿人寻开心,“不喝你抢去干嘛,就捂馊哦,馊掉你好开心,对不对?”
“杯子还在办公室。”章郁云朝她走近,她人在水龙头前洗手,抽拉水龙头调成花洒模式,起泡器出的水很密,布在她手背上能坠住久久不消。
有人从身后圈住她,手是从她两臂之下抄过来的。他他也要洗手,手却在梁京手上裹乱,捏她的指骨,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很重,整个人仿佛卸在她身上。
“没有拿你寻开心呀,是真忘记了,老人家了,你要见谅。”
年纪大了不起啊。梁京拒绝他这样口吻的套近乎,“倚老卖老更不招人喜欢。”她再问他,你洗不洗,不洗别浪费水。
李先生的儿女要走了,一家子在门楼里,言语声很大。嘈杂间还有狗在叫,梁京见过李家那条大狼狗,悍又憨。
孙子临走前,硬要把什么饮料也捎走,儿媳妇不肯。李太太娇惯的声音:你由他呀,给崽崽呀。
章郁云三下五除二地洗完手,带上水龙头,但身子没挪,依旧圈住她,甚至扪在怀里,哑哑声音问她,“这就是你的人情味?”外面的家常。
“是烟火气。”梁京避无可避他的鼻息,只能由着他,但纠正地口吻。
“圆圆喜欢这样的烟火气?”
言外之意,他不喜欢。他嫌吵,乱哄哄地罢了。
“所以,我一不回来,章先生即刻不想住这里了?”梁京这样问,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太为难他了。
“可以这么理解,因为你不在这。”他一并,一并呼吸来就她的耳际,似有若无。
隔空感更熬人。
门对门,两栋房子。一栋热烈,一栋沉静。
李家那面不知怎地,门口骤放了一记炮仗声,好像不够准确,是孩玩得那种花炮,短暂但声音特别响,梁京在章郁云怀里不禁跳了下,对门的妈妈骂大子,要死的,这么响,给我扔掉,不准玩了,听到没有!
孩子不依,老人维护,又是一会儿话匣子。
章郁云在梁京耳边了些什么,她没听得分清,某人即刻来咬,咬她这不中用的耳朵,再一路往下去。
脖颈处深深吃痛了一下,她皱着眉要格开他,格开他的任意妄为。
回来时,车里亦是如此。
梁京眼下跳脚地怨怼,多难看多尴尬,“当着你的司机面。章先生留学多年,西式作派,我不行。”
“哦,那给我看看你的中式呢。”章郁云眉眼就在她视线最短范围内,只要她转眼过来。
等不到她的恩惠,某人就重施故技,脖颈正正中间的位置,力道很重,梁京下意识想到会留印子。
就推拒着转过身来,和他岔,“我跟你,这里,”梁京指指他脖子上的位置,“这里中间位置有个颈动脉窦,它感受到压力的话,弄不好会窒.息死掉的。”
“哦,那你让我死了吧。”某人一双冷手来捧梁京的脸,再出口的话,显然已经到了限制力边际了,“圆圆,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着,章郁云忽地横抱起她,径直往里屋去。
黄昏天,顷刻淹没进黑暗里去。
*
梁京被章郁云抱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卧室里的变化。
她原先的铁艺床不见了,现下是个地台床。
但她的用品全还在,四件套和她床上那些娃娃、书、闹钟、数据线都还在。
因为章郁云关照方秘书过来监工的原话是:原位复原。
她跌回自己的床单上,但整体掉落感很陌生,就怪章郁云,“你真换了我的床!”
“哦,我当你上次答应的。”某人自作主张还怪委屈的口吻。
“你最起码事先跟我一下!”梁姐骄矜起来。
“个蛋蛋。别为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和我斗嘴,省点力气,好不好,姑娘?”
这是什么话,好像是要去做什么战斗一样!
梁京还是气,气到拿脚想要蹬他,章郁云真好顺手给她剔掉脚上两只高跟鞋,鞋前后两声咚咚落地,他整个人也欺身过来,先是手来摸索什么,沿着她内侧的曲.线。
梁京忍不了,娇纵地喊出来,章郁云笑着提醒她,“李家人还在巷子里,你再大点声,让他们知道,这家的女主人在做什么!”
“章郁云,……,唔,你混蛋!”
“圆圆,想我嘛?”
她同他埋怨,他却同她认真极了。
认真到想汲取她每一分每一厘。
周末天,巷子里陆续能听到孩子玩耍追跑的脚步声,还有电瓶车的鸣笛声,三轮车喊着收纸皮的喇叭声,旋铃铛吆喝人注意避让的“铃铃”声。
这些动静都往上去走,最后消弥在天际里,
唯独室内的声音往下走,低低地,沉沉地,像鬼魅的泣诉,生出枝蔓长脚来,扎根到地里去。
某人的吻,像那担货郎敲麦芽糖给你,一点点饶,你不张口要,他就紧赶着生意经来;再饶点呀,赶着他要了,他就再敲点给你!
如此市侩的伎俩。
到头来,梁京被动地回吻拙劣些,有人傲慢地喊痛,“轻点呀,这是要吃人嘛?”
就此,她的好脾气全被他提前消费完了。
吃人就吃人,她重重地咬了他一口。梁京觉得自己就是豁出去做个歹人都是不合格地,因为她容易先退缩,生怕咬伤他。
松开他的唇,痴痴看他一眼,眼底无限纵情与歉仄。
章郁云突然勒令地口吻,“闭上眼睛。”
她不听话。
一瞬不瞬地,仿佛非要和他置气一般,注视着,委屈又信赖,信赖地把自己交给他。
章郁云拿手盖住她的眼睛,信赖就感受他,心比眼据实得多。正如他进.入时,彻底感受她一样。
据实到彼此,二人同时喟叹了声。章郁云扶正她的脸,去吻她,也喊她,喊她的名,“圆圆呀……”
梁京明显比前两次动情些,抑或明朗些,明朗情.欲欢愉的意义。
章郁云在她耳边,指点她,“我的乖乖,你用身体力行明白了,什么叫,食髓知味!”
梁京要他住嘴。
嗯,他可以住嘴。但反过来,她未必做得到。
声音全被冲撞了出来。梁京仿佛掉进深蓝大海里,浪潮快盖过自己时,她的感官唯有释放出来,才能抵御恐惧及灭顶的毁坏欲。
骤烈的起伏之后,她是被掀到岸上的一条鱼,直观地摆动、摔自己。
章先生看在眼里,讥笑地吻她,也宽慰她,“像蛇精,要变身了嘛,乖乖!”
梁京好气也好累,她侧过脸来,咬他的手。
痛感通感到欲.望,章郁云细心检查她腿上的伤口,结痂了,这才把他的鱼翻身过来,吻从高处一路往下落。
脊背线最低处,有两处浅浅的腰.窝。
烙烫感重新触及梁京时,她恹恹的声音,在章郁云前面,声但慎重地口吻,“章先生,淮安那头,还能和您做生意嘛?”
她着,侧过脸来,章郁云本能地去够她的唇,更像堵她的话。
“专心点!”
“等我求您这件事后!”她和他顶嘴。
“求我什么?”章郁云的声音克制且绵长。
“求梁家那边,章先生就维持现状罢。”一大家子生计呢。
“谁教你在床上求人的啊?”他在她身后,言语微微地责备声,仿佛梁京这样很不乖。
“因为我觉得章先生会答应。”
身后的人息声了几秒,他随后捞起她,吻落在那个浅窝处,再在她的背上就着湿汗,写什么,指速很快,很潦草。
不置可否的声音,冷静且自持,“猜,写的什么?”
“猜中就答应你。”
梁京还在作思考回味状,
章郁云埋入的那一瞬间,吟.哦着告诉她,“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