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 远在煤气厂的范老先生和书院授课的柳木舟都收到消息赶了回来。一众术士围聚在李流光周围, 笑笑十分热闹。

    从某种意义上来，术士的世界还算简单，一切以成绩话。无论出身还是等阶, 在三篇满分的论文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哪怕此刻在场的有两名三阶术士, 但依然无法遮掩李流光的光彩。

    待一个话题罢，李流光不动声色挪到门口, 朝着外面伺立的蔡伸招招手，问道：“五郎还没回来吗？”

    蔡伸飞快道：“公子回来了, 见郎君有事, 便去了书房。”

    李流光点点头，知道五郎回来就好。屋内这么多术士, 五郎待得也不自在。他想了想吩咐道：“你跟五郎, 我待会去寻他。”

    蔡伸点头应是。

    交代完蔡伸，李流光回转屋内, 重新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见大家的兴起, 曹聪术士笑呵呵地提议为李流光举办一场庆祝宴会, 并自告奋勇将这件事包揽下来。

    和他相熟的范老先生闻言问了句：“你家那个老庖奴这次可随着一起来了安北？”转身老先生特意给李流光解释，“曹聪术士的夫人来自圣域曲家，尤精美食一道, 祖上还曾撰有美食专著。当初曹聪术士成亲时，曲家陪嫁了十几名庖奴。其中一名庖奴司厨技艺登峰造极，食之使人魂牵梦绕，可谓是久久不能相忘。”

    “真的这般美味？”

    李流光好奇地问。他在后世米其林三星也没少吃, 国内的美食更是吃了个遍。到了这里身份的便利一句日日珍馐美馔也不为过，还真没体会过范老先生的这种感觉。

    曹聪术士笑道：“待会让老奴给您露一手，若是合您的口味，就让他以后留在工坊好了。”

    “这怎么可以？”李流光婉拒，“君子不夺人之好。”

    见李流光没答应，曹聪颇有些遗憾。习惯了术士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爱好，曹聪既想要长久在霍林河立足下去，便想着投其所好。然他思来想去，除了亲近沈倾墨，竟是没发现李流光有什么明显表露的喜好，勉强起来也就是时常在吃食上折腾。他特意写信给家人让把范世杰的老庖奴带到霍林河，也是想着万一讨得李流光欢心呢？

    哪知李流光一口拒绝。倒是柳木舟听了插嘴问了句：“你的那名老庖奴可是曲家天厨？”

    曹聪术士了个哈哈：“他跟着夫人陪嫁的早，尚未来得及去考天厨一职。不过他在协会苦练十几年，手艺不比天厨差。”

    什么天厨？李流光有些没听明白。

    柳木舟贴心道：“曲家在圣域圈养了上千名庖奴，并效仿术士晋升设立了层层考核，最终全部通过考核者被称为天厨。据曲家现在能称为天厨者不过十数人，各个都有一手绝活。这在圣域也是一件趣事。”

    还有这种事？李流光听得津津有味。

    范老先生也凑趣：“曲家天厨也算是曲家特色，这些年为曲家换了不少资源回来。听现在曲家出售天厨已经不要资源，只要积分了。”

    “不过一名庖奴，曲家也竟敢张口要积分。”

    和程彦中罢正好转过来的董元集，闻言不以为意道。他虽然生活在协会，但显然也是听过曲家天厨的。无视了曹聪略显尴尬的神色，董元集转向李流光：“李七你若是想要几个厨子，我董家的厨子也不错。雪娘更是专门学过厨艺，未必就比什么曲家天厨差。”

    “……”李流光。

    他无奈道：“多谢您的好意，不过工坊现在暂不缺膳夫，让您费心了。”

    董元集哼哼两声离开了，他倒是想要继续拉着李流光几句，不过转头看到曹聪几人，警惕地住了嘴。这几家哪家都不缺年龄合适的娘子，若是也上李流光的主意，凭白多几个竞争对手。

    他一走，原先尴尬的气氛顿时稍有和缓。

    曹聪怕李流光心里不舒服，干笑道：“董元集术士脾气就是这样，在协会也是出名的。”

    术士脾气普遍不好，但不好也是分情况的。一般二阶术士的脾气就比三阶术士好，而一阶术士的脾气又比二阶术士好。当然，像李流光这种手握资源和星器，哪怕只是一阶术士，普通的二阶术士和三阶术士在他面前脾气也一定好。

    然而并非没有例外。

    譬如董元集，做术士学徒时仗着天赋不错，老师又是三阶术士护犊子的紧，碰上一般的二阶术士也敢硬杠。后来年纪长了，老师晋升了四阶，自个成为了三阶，更是肆无忌惮、横行无忌，堪称协会一霸。

    想到董元集的脾气，众人都理解地笑笑。

    李流光正待什么，蔡伸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郎君，巡逻的安北军禀告，正有三艘飞空艇向霍林河而来。”

    “飞空艇？”

    李流光眉头微皱，同样听到蔡伸禀告的范老先生似想到什么，恍然道：“是了，算算时间骆弘义术士等人也该来了。”不等李流光发问，他已细细解释起来，“上回我跟您想邀几个朋友来霍林河，他们托程彦中术士转告是年后便动身，这时候也该到了。”

    到这里，老先生显得十分高兴：“煤气厂现在正缺人手，有骆弘义术士一行加入的话，调试速度必然会加快，这样一来煤气的产能很快就能供应整个霍林河了。”

    李流光听着微微笑了起来，范老先生的正是他希望的。

    ……

    “已经可以看到霍林河了。”

    布置舒适典雅的飞空艇内，年轻的一阶术士骆光远放下手中的千里眼，转身跟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骆弘义道。

    “比预计早到了一天。”

    骆弘义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骆光远身边，接过千里眼看了起来。入目所及，宏伟的城墙，连片的宅院，仿佛天坑的巨大石炭矿和街上熙熙攘攘的凡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骆弘义感到满意。

    他轻声道：“听范世杰术士，这座城市形成现在的规模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像是一个奇迹，不是吗？”

    骆光远微不可察地哼了声，对父亲用奇迹一词形容霍林河颇有些不以为意。“城市建的再广又如何？不过是一堆又一堆凡人挤在一起。这里远离圣域同协会，交通、通信都不便，根本没有研究存在的土壤。”

    骆弘义最是知道儿子的心思，轻笑道：“那你为何还要跟着来？你叔叔都了，愿意设法把你送到范茂学术士身边做研究。跟着四阶术士总好过跟着你的老父亲来这么一个没有研究土壤的地方。”

    “原因您不是知道吗？”骆光远嘟囔着，复又大声起来：“您哪里像是老父亲了？明明看起来比我都要显得年轻。”

    骆弘义纵容地看着儿子时不时的脾气，摊摊手：“服食过圣水的人老的都比旁人慢，这我也没办法。”

    骆光远故意大声哼了声。骆弘义笑了起来，温言跟他道：“我知你放弃去范茂学术士身边来这里是为了星器，不过范世杰术士在信中也了，李流光术士手中虽然有星器，却不是平白无故便给人的，需要用这里通行的贡献点兑换。至于如何积攒贡献点，你也看到了，无非是帮着李流光术士做做研究，这些我们在圣域已经做熟了。但范世杰术士特意强调一点，这里不同于圣域，也不同于协会，自有一套通行规则。比起研究进度缓慢，反而是触犯这些规则更容易惹得李流光术士不喜。你自心高气傲，又刚刚晋升术士，我怕你得意忘形下触怒了李流光术士，提前要跟你清楚。无论何时你须得谨记，这里是霍林河，不是你长大的圣域。”

    “我知道。”骆光远不甚在意，“我又不傻，干嘛去得罪李流光术士！”

    骆弘义不放心地看着他，骆光远正要什么，有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两人同时看过去，便见着一阶术士于和安同蔡玉成携手一起走了过来。

    “骆弘义术士，骆光远术士。”

    于和安热情地同两人过招呼。他是一名看着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面容普通，站在骆弘义和骆光远父子面前显得十分不起眼。但这是在忽略他一颗锃亮的光头的前提下。若是加上光头，纵是骆弘义父子再如何玉树临风，别人一眼看过来也都是先看到于和安。

    “于和安术士，蔡玉成术士。”

    骆弘义父子二人过招呼，便听得于和安道：“马上就到霍林河了，您准备好了吗？”

    骆弘义点点头。

    于和安笑道：“不知道下面迎接我们的会有什么？不过这里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刚刚我还跟蔡玉成术士起，一年前我路过这里，下面还是一片青青草原，结果转眼草原上建起了如此庞大的一座城市，简直不可思议。”

    同他一起的蔡玉成笑了起来：“不知这里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协会？圣域长老会若是知道这里在用星器招揽术士，估计有的头疼了。”

    他本是随口一句玩笑，结果骆弘义同于和安同时微敛笑容，若有所思起来。

    蔡玉成愣了下，随即大笑道：“你们不会当真吧？协会当初建立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条件了。”

    骆弘义笑笑不语，于和安突然道：“柳家人一直没什么吗？”

    “柳家？”

    蔡玉成意识到什么，眉头紧紧拧起。是啊！柳家在圣域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迁徙一部人族人离开圣域，还是跑到这么一个荒凉偏僻的地方？不对，现在这里也称不上什么荒凉偏僻了，甚至从千里眼看去可以是繁华也不为过。可对术士而言，凡间的繁华毫无用处，合适的研究条件才是关键。

    纵然这里有星器也不值得柳家将家人迁徙过来。莫非柳家真觉得这里能成为第二个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