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几天后, 郭嵩焘术士还徜徉在霍林河的各大夜市中, 几乎把霍林河周边能吃的都吃了一遍。李流光看他不像是四阶术士, 倒像是一位旅游爱好者兼美食家。

    他跟五郎私下起郭嵩焘，都猜不到对方留在霍林河不回圣域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为了第七前进基地的话, 他对李流光的兴趣表现并不大，更关注霍林河一些。若是为了旁的原因？李流光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大概郭嵩焘术士还没有吃够霍林河的美食。

    不过鉴于郭嵩焘并不对霍林河的事指手画脚，存在感甚至还不如郭向明高，李流光并不排斥他留下来。倒是因着他的存在，这几日霍林河的一众术士学徒们各个如了鸡血般, 无论研究还是授课都热情高涨, 希望能被郭嵩焘看入眼中。

    比起郭嵩焘, 另一名三阶术士郑鹏池的存在就让人厌烦了。李流光也第一次体会到舅舅口中术士的挑剔。从来霍林河的第一天起, 郑鹏池便开始了不停地抱怨。嫌弃安北空气太过干燥、食物里肉类的占比太高、伺候的仆役看的不顺眼、工坊人太多吵得让他睡不着……

    李流光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将他的住所挪到工坊最偏僻的一处院子, 周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一应吃食、伺候的仆役俱是来自郭嵩焘的飞空艇, 其余便不再管了。如此一来郑鹏池的态度反而收敛不少, 偶尔见到李流光脸上还能挤出一个笑容。

    就在郭嵩焘术士越吃越勇, 郑鹏池的态度越来越好的情况下, 关于煤气路灯的交易提上了日程。

    “这么快？”

    对着寻来确定交易展开时间的郭向明，李流光并不掩饰诧异。有着蒸汽列车作对比, 又有李流光坚持先付两艘飞空艇作为订金的前提下，他觉得这笔交易大概率要拖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众所周知，飞空艇的制造要比蒸汽列车复杂的多。

    面对李流光的疑问, 郭向明态度和蔼地笑笑，解释道：“用于交易的四艘飞空艇是老师的私人财产，并不需要重新制造。原本还能更早一些进行交易，不过这四艘飞空艇一直停在家族领地，等通知到家族，又运到圣域指定地点花了一些时间。老师的意思是希望尽快交易，李流光术士你看呢？”

    尽管心中不解老师表现出的急迫，但郭向明已习惯事事听从老师。他轻声解释过后，看向李流光等待对方给出答复。

    李流光微微沉吟，郭嵩焘尽快交易的意思很简单，要短时间内见到煤气路灯在圣域亮起。机器、管道不是问题，现在欠缺的只是人工。他本以为飞空艇的制造需要一定时间，而趁此正好为对方培训出一批合格的工人。不想对方省去了制造飞空艇的时间，现在的话……他径直道：“交易随时可以进行，不过煤气厂的建设和运营需要一批熟练工。是你们派人来霍林河接受培训，还是霍林河派人去圣域培训？”

    随时进行？郭向明心中一跳，不动声色地重新量着李流光。在他预想中，煤气厂等一系列相关设备虽没有飞空艇制造复杂，但总归是需要一定时间生产的，不想李流光竟是随手拿得出，是早有准备吗？这让他吃惊的同时，几天来隐隐盘桓在心头的疑问再次浮现。

    ——支撑在李流光背后的力量真的是协会吗？

    最初听安北圣坛开启的消息后，因为杨馆术士的辞，他一直以为这一切的背后是有着协会的支持。但来到霍林河之后，眼前所见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认知，也让他对协会支持李流光的法产生了怀疑。

    不旁的，只霍林河的存在便破了所有术士一直遵循的规则——同凡人保持界限。强势如协会，这么多年也一直游离于长安之外，不曾像霍林河这般术士和凡人混居于一处。更有安北书院的建立，为凡人搭建了一条成为术士的通天路径，而这绝不是协会能答应的。如此再安北圣坛开启是协会的手笔，又有几人能信呢？

    加之李流光提到交易时的轻描淡写，协会有这般能力吗？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只是对待李流光的态度更加谨慎，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只是一名一阶术士而轻视。

    “霍林河派人去圣域吧。”郭向明很快道，“家族虽然没有熟练工人，但圈养了一批还算听话的奴隶，无论学什么都算用心，想来不会太过影响到建设速度的。”

    李流光知道他们口中的奴隶是当地异族，闻言点点头。不过光有熟练工人还不够，机器组装还须得懂这些的术士出面。目前看也只有范老先生合适。在确定交易时间送走郭向明后，李流光便派人请来了范老先生。

    简单提了提交易的事，他径直道：“我观郭嵩焘术士的意思是希望尽快建好煤气厂以方便照明。机器设备的交易已敲定今晚进行。现在所虑者是煤气厂的建设需要有人指导，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您合适。”

    范老先生欣然答应：“此去圣域也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便是您不让我去，我也要争取一把。”

    李流光轻笑起来。

    “郭嵩焘术士答应借出他的飞空艇，据往来圣域只需旁的飞空艇一半的时间。”

    “这倒是。”范老先生点点头，笑道：“郭嵩焘术士的飞空艇是特别定制的，虽然速度比旁的飞空艇快，但花费也贵得多，在圣域也只有寥寥几人才用得起。”

    李流光思及郭嵩焘术士眼都不眨便抛出四艘飞空艇，再次理解了财大气粗这个词。

    他略微思索道：“这次去圣域，除了您之外煤气厂还会抽调一批人去培训当地的工人，您有什么建议吗？”

    “您做主就好。”老先生没什么意见，“不过……”他想了想道，“有几个人我想带去圣域，顺带注册认证登记为学徒，您意下如何？”

    无论对谁这都是一件好事，李流光自然不会反对。

    老先生立刻笑开了花，又略微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送走范老先生，李流光没有再回书房，而是拐去了他跟沈倾墨住的房间。摆摆手让蔡伸退下，李流光推开门，绕过地上那架工坊烧制的玻璃屏风，便见到临窗的书桌前，沈倾墨正凝神写什么。

    李流光脸上不自觉便带出了笑意。原本书房的设置是两人一人一半，结果因为术士往来频繁，沈五郎占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少，留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

    听到脚步声，沈倾墨搁下写了一半的信，将笔投入笔洗，抬头专注地看向李流光。

    “七郎忙完了？”

    李流光点点头，含笑看着他：“今晚过后，我们便有自己的飞空艇了。”

    “这么快？”

    沈倾墨的反应跟李流光一模一样。

    李流光解释道：“交付的四艘飞空艇都是郭嵩焘术士的私人财产，不需要另外定制，所以速度便快一些。”

    “这样……”沈倾墨点点头，若有所思：“我以前曾听那个人圣域传承的几个古老家族俱都富可敌国，看来确实如此。”

    不知为何，李流光总觉得圣人这句话中透着一丝怨气。不过也能理解。圣域绵延数百年，天下财富大半都汇聚于圣域。圣域所在大陆不，至今还是奴隶制，所有一切财产都属于术士。剩下其他几处大陆，如荒州早些时候完全是圣域的一处资源采集点。如神州，大唐现在每年至少十分之一的赋税都要供应圣域。如此剥削下，也难怪圣人会心生不满。

    转念他心中一动：“拿到飞空艇后，不若我们回长安一趟？”

    “那霍林河……”

    “有舅舅在嘛。”李流光不怎么担心道。唯一的麻烦是郭嵩焘术士，倒是要想个法子让他早点回圣域。

    对于回长安，沈倾墨并不怎么执着。不过他看着七郎起长安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纵容地点了点头。

    ……

    傍晚，李流光出现在了前进苑。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里面看书的术士学徒清走，李流光搓着戒指召唤出了客服先生。

    “您好，客服3387459号为你服务，请问代理人您有什么需求？”完不待李流光话，客服先生先恶狠狠道：“再有无关交易的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李流光耸耸肩，已经习惯了客服先生时不时闹点脾气。放在平日他大概要和客服先生好好讲讲道理，不过今日心情好，他便没有同客服先生过多计较，径直提出要交易的内容。

    眼见着客服先生以变脸的绝技迅速挤出笑容来，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能指定交易地点吗？”

    “什么意思？”客服先生立刻警惕地望着代理人，生怕代理人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就是我买东西，但不要送到我这里，送到我指定的地点，有这种服务吗？”李流光详细道。

    “当然。”客服先生松了口气，“这需要额外收费。但代理人阁下目前权限太低，尚无法开启这项服务。”

    “哦。”

    李流光随口应了声，他也只是想到要和圣域交易，突然生出的念头，倒是没有试一试的算。“我现在还有多少星币？”他又问道。

    “24670星币。”客服先生给出了精确的答案。

    “这么少？”

    约莫是从代理人口中听出了不满，客服先生表现得比代理人更加不满。

    “如果代理人阁下继续捂着资源不肯交易，您账户的星币会一直这么少。”他嘟囔道，“这已经是包含了一千册《圣域通报》的收入了。”言下之意，如果没有那笔外快，李流光的账户会更加难看。

    李流光习惯性反驳：“这不是更明了资源的低廉和没有交易的必要吗？”

    客服先生一噎，半晌不出话来。

    李流光心情很好地教育客服先生：“我们要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你看只靠贩卖资源就算把这里都挖空了，又能卖多少呢？但我们将资源用于霍林河发展，吸引圣域术士前来。这些圣域术士创造的价值难道比不过贩卖资源的收获吗？”

    客服先生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李流光想到什么叹息道：“可惜飞空艇目标太大，不然我还真想跟圣域合作一把。他们负责生产，我们负责销售，生意肯定差不了。”

    客服先生随着代理人的话语想到那番景象，也跟着发出了遗憾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