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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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云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一根点燃的香烟,他侧过头,始作俑者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一坨五颜六色地旋风卷到了他们面前,一蹦三尺高:“谁啊谁啊谁这么讨厌!!!”

    “他,他。”苏闲出其不意地指证了一把隔壁的钟云从,把锅甩的一干二净,后者却惊讶于这个气场有一米八的个子女人,她身高真的不够看,昂着头也矮了他将近一个头,一头乱蓬蓬的天然卷,还有一身花花绿绿满补丁的长袄。

    因为种种原因限制,这座城市的居民身上基本只有黑白灰蓝四个色调,这位女士色彩斑斓的堪比彩虹,可以是相当高调了。

    他被晃的眼花缭乱,手里拿着的那支苏闲抽了一半的烟被劈手躲过,没几秒钟就壮烈在高跟鞋底下,彩虹女士气势汹汹地掐着腰:“哪来的混子?毛长齐了没啊就学人抽烟?”

    她劈头盖脸一阵数落,以至于钟云从一时忘了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一心想着怼回去:“长齐了呀,哪边的都长齐了,就抽怎么着?”

    彩虹女士柳眉倒竖正要回击,鼻头却敏感地抽动两下,头上的卷毛也跟着抖了两下,随后便调转枪头,横眉怒目地戳着苏闲的胸口:“好啊你个苏闲!学会祸水东引装大尾巴狼了是吧?还好我鼻子够灵!”

    钟云从这会儿也终于记起自个儿遭受的不白之冤,愤愤地指认回去:“对啊!苏治安官,你这样混淆是非对得起你的头衔吗?”

    正准备悄悄溜走的苏闲在双重夹击之下不见丝毫慌乱之色,反而笑嘻嘻地调侃矮个子女人:“哟,原来你这狗鼻子还通着气儿呢?刚不是被堵住了?”

    对方在胸前一阵乱戳:“呸!你是故意干扰我办案是不是?”

    “我看你是故意吃我豆腐才对。”苏闲毫不客气拍掉扒在他身上的咸猪手,对方悻悻地揉着手背:“呸,你这块臭豆腐有什么好吃的?要吃我也吃你旁边这位掐的出水的嫩豆腐~”

    她毫无预警地往钟云从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堪比X光线的眼神上下扫描:“咦,是新人啊?之前没见过呀。”

    被揩了油的钟云从都来不及娇羞懊恼一下,就被她这句话震得心神不宁,他还没把之前苏闲那身旧制服给换了,此时又同苏闲一起出现在命案现场,自然令人误会。

    他干咳一声,瞟了一眼苏闲,后者回了他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噢,我是那个,预备队的……38号,跟着苏……组长,实习,嘿嘿。”

    苏闲也无缝衔接,向他介绍对方的情况:“这位是‘贵宾犬’女士,你的前辈,我的属下。”

    钟云从听见“贵宾犬”这个很不正经的称呼差点没忍住笑:怎么呢,这位女士绑起来两丛天然卷垂在耳边,和卷毛狗还真是神似。

    “贵宾犬”飞起一脚狠狠踢在苏闲的膝盖上:“去你妈的!你才是狗呢!”

    苏闲揉了揉她那头卷毛:“你当然不是狗,你的鼻子比狗可灵多了。”

    “贵宾犬”丢了个白眼给他,转身往回走:“得了别偷懒了,大家伙儿都忙着呢。”

    苏闲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转头问:“你来不来?”

    既然他已经在不止一位同事面前捏造了钟云从的“预备队38号”的身份,他跟着进现场也没有障碍了,只要不被戳穿假身份。

    不过钟云从对于尸体仍是心有余悸,他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闲点点头:“好,那你回去睡吧,我估计得忙活一晚上。”

    他松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正准备遵从苏闲的吩咐回去睡觉,一转身却瞥见楼梯口立着个苗条的身影。

    “苗女士……?”他脱口而出,以为是苗林芝去而复返,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冲他莞尔一笑:“云哥哥。”

    钟云从眨了眨眼,旋即赧然一笑:“差点看错了……原来是你啊,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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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闲进了现场,首先问的是“贵宾犬”:“怎么样,现场有没有什么残留的味道?”

    “贵宾犬”捋了一把她那头乱糟糟的卷毛:“同之前几处失踪现场一样,有一股呛死人的劣质香水味儿。”

    苏闲眉梢一扬:“你确定是一个味道?”

    “味道是同一个,但是不是同一个人喷的我就不确定了。”“贵宾犬”皱起鼻子,嫌恶之色溢于言表,“这工业香精的味道压过了人身上的其他味道,我鼻子都要过敏了,嗅不出别的了。”

    “案发现场每次都会出现这种浓郁的气味,看来不会是巧合。”苏闲冷笑一声,“看来作案者很聪明,对我们治管局的情况也挺了解,才会故意往身上喷香水。”

    “贵宾犬”秀眉微蹙:“你的意思是,那家伙防着我呢?”

    “谁让你名声在外呢?”

    女治安官顿时垂头丧气:“那我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苏闲笑着安慰她:“不一定啊,你先待命吧。”他完朝项羽招了下手,对方走了过来:“其实你该好生养着。”

    苏闲摇摇头:“不这个了。上次让你追查这个香水味的源头,有结果了吗?”

    “我带着‘贵宾犬’跑遍了几乎全城的商铺,最后在黑市里找到了同一种香味的源头。”项羽的眉头拧成一团,看来情况并不那么乐观,果然,他又,“不过卖香水的摊贩,这玩意儿买过的人不少,他也记不住几个,范围太大太宽泛,很难从中找出具体的某个人。”

    意料之中的事,苏闲也谈不上失望:“但也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嗯,算是有点价值吧。那摊贩,买这种香水的基本都是女人。”项羽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而且九成九是从事‘特殊职业’的。”

    “别他妈瞎猥琐了,”苏闲不耐烦地抱起双臂,“还有没有别的?之前不是让你们找了第五位失踪者的妻子聊聊吗?有没有结果?”

    “到这个,”项羽龇了龇牙,往他身边凑了凑,“还是绕不开‘特殊职业’这个话题啊。”

    苏闲掀了掀眼皮:“。”

    “那位校长夫人,就是第五位失踪者的妻子啦,他生前是名中学校长,他夫人完全是一张常伴青灯古佛的脸啊,那叫一个清心寡欲,就差剃光头发出家了。”项羽咂着嘴,“她告诉我们,她好几年前就跟她丈夫分房睡了,那言下之意自然是……早就不那啥了嘛。至于他老公死前跟谁鬼混,她表示不清楚。”

    苏闲未置一词,目光中的压迫性却不可忽视,项羽立马清了清嗓子,继续交代:“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对吧?经过一番诚挚地询问,他夫人最后松了口,撞到过她老公在办公室跟一个女的不三不四……那女的一见她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后来她问了她老公,是一个学生的妈妈,是有求于他,所以就……嘿嘿!”

    苏闲的眉心纠结起来:“……哪个女的?找得出来吗?”

    “校长夫人当然不认识人家了……不过她描述了一个对方一个挺明显的特征。”

    “什么样的特征?”

    “她缺了左边的一颗犬齿。”

    苏闲的下颌线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他略略侧过脸,低声问道:“锁定对象了吗?”

    “因为是学生家长,所以我们找了学校的老师听了一番,没费什么劲儿就有结果了。”

    苏闲闭了闭眼,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嘿嘿,你肯定猜不到,那女人是谁。”项羽对于上司沉重的心情一无所知,依旧毫无顾忌地报告着,“她居然就是咱们今晚调查这起凶杀案的嫌疑人!”

    “她叫苗林芝,是个□□,在附近的几条街上混迹了很多年,在她们那个圈子里还挺有名。我们顺着她身份这条线索追踪下去,居然发现第一位失踪者——就是那名不惹人注意的混混也有关系。貌似是情人吧,对方曾经是她的保护伞。至于其他人,我们经过走访调查,暂时还没找出她同其他失踪者也存在类似关系的证据……不过也不能排除掉这个可能性。我的意思是,也许几位失踪者除了性别之外的另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和苗林芝有关系。”项羽一本正经地交代着,“而且她今年37岁了,已经是潜伏期末期,随时可以进入发病期的年龄了,甚至有可能已经是‘病变者’了。就目前掌握的信息而言,她和失踪案及凶杀案的受害人都有牵连——与失踪案两位失踪者疑似有过□□易,与凶杀案的死者是有过冲突的邻居,存在杀人动机。”

    项羽陈述完这番话之后,又做了个总结:“综上,我认为苗林芝存在很大嫌疑,是重点调查对象,所以我已经让弟兄们把楼下的苗林芝控制住了。”

    苏闲沉默片刻,而后拍拍项羽的肩:“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而后他又转头望向刚尸检完毕的张既白:“有什么情况?”

    “和钟的差不多,死因是利器割断颈动脉失血过多,死者的嘴唇被划破,舌头也被割断,并且有被凌虐的迹象,整个口腔被利器搅的稀烂。”张既白摘下手套,交给另一名治安官处理,“我觉着,凶手这个行为,蛮有意思的。”

    苏闲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告诉我,有意思在哪儿?”

    “充满了报复性质。”张既白一针见血,“有一种法是,造口业会招致果报,而拔舌头是一种对口出恶言者常见的诅咒。”

    苏闲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两边的太阳穴都在突突跳着:“你是指,今天早上胖婶和苗林芝那场争吵吧?”

    张既白耸耸肩:“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吧?再了,这也不属于我的职业范畴了。”

    项羽接了话茬:“我们刚才问了这栋楼里的几个住户,众口一词,都当时死者对苗林芝及其女儿进行了辱骂。苗林芝怀恨在心,杀人割舌,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苏闲按了下太阳穴,转而问起了舌头的下落:“死者的舌头呢?没有找到?”

    张既白摇头:“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找到。”

    苏闲默然,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他走过去,发现项羽扭住了一个人,正在不客气地讯问着来人。

    被扭住的是个中年男子,形销骨立的身材,因为太瘦,两只眼睛很突出,像极了比目鱼。

    “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项羽厉声喝问,“不知道这里已经被封锁了吗?”

    中年男子哭丧着脸:“我就是想听一下你们的进度……”

    项羽一声冷笑:“关你什么事!莫非你是凶手?”

    他霎时间吓得语无伦次,拼命地摇手:“不是不是!你们别冤枉好人……苏、苏长官,您看这……”

    “他是这幢楼里的住户。”苏闲淡淡地开口,“李叔,你没事跑这里做什么?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项羽见苏闲竟然发话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咦,老苏你怎么认识他?”

    苏闲瞥了他一眼:“我也住这儿。”

    项羽后知后觉:“哎哟,我给忘了!那……嫌疑人你岂不是也认识?”

    苏闲扯了扯嘴角:“是啊,认识。”

    那中年男子怯生生地插进了他们的对话:“嫌疑人……指的是林芝吗?”

    “林芝?”项羽咧了咧嘴,“看来你跟嫌疑人很熟啊?”

    对方一时间傻眼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苏闲看着他:“怎么着,李叔你想听什么?”

    李叔讪讪地开口:“也不是……我刚上楼的时候发现盈盈妈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但她没有杀人啊!”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

    他挠了挠后脑勺:“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她肯定没胆子杀人的!”

    项羽显然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不耐烦地道:“得了吧,她杀没杀人可不是你了算的,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她跟死者又有矛盾,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洗脱嫌疑的!”

    “这事儿我知道,当时我就在旁边站着。”李叔急忙解释道,“但吵归吵,她没胆子这么干的,而且她的心也没那么坏……”

    苏闲忽然断他:“你的意思是,你目睹她们争吵的全过程?”

    “是、是的。”

    “那我问你,胖婶是不是过一些过分的话,刺激了苗林芝?”

    “对,对!”李叔一拍脑门,“我印象很深的,胖婶骂她是婊/子,也骂了她家姑娘,之后苗一气之下冲过去咬了胖婶的鼻子,被拉开之后才了那些话……”

    “哪些话?”苏闲挑起半侧眉尾,“诸如杀人这样的威胁吗?”

    李叔怯怯地点了点头。

    项羽咋舌:“头儿,您看,这动机可太明显了,摆明了就是泄愤报复啊!”

    苏闲眉头深锁,李叔忽然抓住他受伤的胳膊:“苏长官!您可是她看着长大的,您也知道的吧,她不是坏人!狠不下那个心去杀人的!”

    苏闲登时面色煞白,李叔没轻没重的,碰到了他左臂上的伤口,项羽见状,赶紧推开那家伙:“没事吧你?”

    苏闲勉力摆了摆手:“……没事。”他看着着摔了个跟头的李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行了,她是不是凶手,由治安所的人调查。李叔你别瞎掺和了,回去吧,不然李婶该生气了。”

    李叔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还有话想,可听到“李婶”二字之后,面色微变,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佝偻着身子走出去了。

    项羽搀了一把面如白纸的苏闲,怀疑地问道:“你那伤口不会又流血了吧?要不要让张医生给你瞧瞧?”

    苏闲仍旧摇头:“走,下楼去,找苗林芝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