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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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绪风听了白则的话也有点懵,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白则让鳛鳛唱首歌, 是要辨认他哼出来的曲子,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给自己下幻术的人?

    但这黑嘴飞鱼怪先了一句“我不会唱歌”,然后强忍着屈辱似的憋了半天, 才憋出一个五音不全的调子。而且他唱的根本就不是歌, 是鱼吐水。

    白则的表情也没那么冷淡了,倒不如,他刚才那张严肃的脸就是装给鳛鳛看的:“鱼嘴会唱歌就怪了,你们呀, 都被会唱歌的给骗了。”

    鳛鳛还是坚持往自己身上揽黑锅,把之前如何偷袭梅绪风的细节都一五一十地得很清楚。白则还是摇摇头:“我知道不是你。”

    梅绪风越看越不解,只见白则对他使了个眼色:“把你那个羊脂玉净瓶拿出来。”

    “是克莱因瓶, 你以为我是银角大王么……”

    白则哭笑不得:“你给法器起这么个名字我记不住啊。”

    梅绪风挑眉,似乎发现了自家偶像不为人知的缺点,但眼下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他拿出克莱因瓶,和白则对视一眼, 不顾鳛鳛坚持背黑锅的叫唤声, 将他收进了银灰色的瓶子里。

    瓶子里的妖鬼好久没遇见新来的了,都纷纷凑到比鲸鱼还大的鳛鳛身边围观。

    海滩周围被白则设下了关闭营业的幻术, 没人进来,眼下只剩白则、梅绪风和月令。

    白则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九尾狐一族已经回来了,你走吧。”

    月令在面前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自知没脸留下来。可他最近天天被梅绪风当成真正的宠物养着,不用住在瓶子里, 除了因修行只能自己出去采露水和雪水之外,日子过得很温暖,每天被梅绪风摸着毛睡觉,早就有些乐不思蜀了。

    梅绪风见他样子可怜,心有不忍。妖和人不一样,目的简单,心思直爽。对鹿遥,他要是口头上原谅了,对方就会以为他好欺负,得寸进尺。但月令族中困局已解,就不会再害他。

    于是他:“你要是想回来看我,我还是欢迎的。”

    白则似乎对他的软心肠颇为苦恼:“你这么好话,别人就会变本加厉地害你。”

    “知道啦。”梅绪风笑得开怀:“我不是还有你呢么。”

    月令和他们分道而行,依依不舍,带着愧疚垂头丧气地回到了九尾狐修行的洞中。

    等月令走了,梅绪风问白则,为什么他会知道鳛鳛不是背后策划一切的那个人。

    白则耐心给他解释,其实最关键的破绽在于,鳛鳛他是因为恨梅家的人才要害梅绪风,但其一,它活了那么多年有得是害梅家人的机会,却都没动手,太不合理。

    其二,如果神隐认鳛鳛为主人,它何必这次自己从海中现身呢?显而易见的,它根本不过白则。

    “那首歌又是怎么回事?”

    “你在幻境里听到的那首曲子,我从没听过。”

    梅绪风心下不安,如果是白则都没听过的曲子,他们还怎么查呢?

    白则看出了他的情绪,继续:“别担心,我没听过的曲子,反而更好推断。有一种海妖,族中每只妖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曲子,宛如天籁,旁人学得会音调,但都唱不出他们自己十分之一的□□。而这些曲子,有蛊惑人心的作用。鳛鳛急着背黑锅,应该也是陷入了歌声带来的幻觉。”

    梅绪风想起自己读过的各类鬼神传,试探地问道:“鲛人?”

    白则点点头:“对,但是鲛人族一百多年前就被人类灭族了。”

    “怎么会……”梅绪风惊诧不已,既是为鲛人的灭顶之灾,也是惊讶这件事发生得离自己的时代不远。

    “鲛人泣珠。”白则用短短四个字概括了一切,“一百多年前,是中原海域炮火频发的年代,各处都需要物资。鲛人一族体魄不强,数量也不多,在人类那里受了没完没了的折磨,最后眼泪流干,泣血而亡。

    “那时候我还在沉睡,这些对我来就是梦里的场景,所以我也没有插手。”

    梅绪风沉默了,他想起那首语焉不详的曲子,歌词断断续续,不是人族的语言,却让他跨越种族间的语言感受到切肤之痛。

    “那,为什么月令我能复活?”

    梅绪风凝视着白则,从对方漆黑的眼眸中读出了痛苦和犹豫。

    “不要瞒着我,好吗?如果是我自己身上的事,我该知道的。”

    白则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轻声对梅绪风:“你量量自己的脉搏。”

    梅绪风拇指轻压手腕,过了约莫半分钟,脸色沉了下去。他不敢相信似的,又将手放到左胸口。他明明感觉活力十足,但他的心跳大约十秒才有一拍。

    梅绪风嘴唇发白,半晌不出话来。他的手掌死死按着胸口,可是总要等很久,才能听到怦然一声跳动。

    “你之前有两次险些丧命,归墟为你修复的同时,也改造了你的身体,甚至开始与你的灵魂融合了。”

    “我还是人类么?”

    白则答不上来,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人人都盼着长寿,但永无止境的悠长寿命,非凡人的心智所能承受。抛弃自我认同了二十几年的人类身份,接受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也会掩盖所谓长寿的喜悦。

    “这件事以后再吧,就算你不是人类,我也不是啊,非人类有非人类的活法。”

    梅绪风神情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果我多死一次,就会更长寿一些?甚至和你一样?”

    他还是想到了白则最不愿让他意识到的事实,白则眉头紧锁:“由你现在的脉搏来看,要与我同寿,至少要再经历几十次濒死的痛苦。我能为你寻到消除痛苦的灵草,可是……这事有风险,我不愿意让你以身涉险。”

    “可是我已经不是人类了。”梅绪风的声音轻飘飘的,“除了看着你,跟随你,变得和你一样,我还能牵挂谁呢?”

    “别了……”白则紧紧抱住他,不顾这样是否太暧昧,“我陪着你,但来日方长,你现在不要做傻事。”

    而后城中妖鬼不再暴动,生活似乎归于平静,白则推测为鲛人的幕后策划者,也没再有动作。

    电影《旧城》将在七月上映,正好在十月底的千秋影视节颁奖之前三个多月。“千秋”的奖项数量庞大、范围甚广,颁奖前三个月内上映的作品不能参与评审,顾长佑正是看准了这个时候,争取到了七月各大影院的场次。

    被炸掉一半的影视城,既有战火后的断壁残垣,又有喧嚷繁华的闹市布景,中央是一栋精致华丽的花园洋房。公司里的人都在质疑他浪费资金的时候,他将这座影视城的卖点和潜在收益一列,引来大批涉足各界的巨头投资商。

    最终影视城在全国商界内炒得火热,一拍卖,居然回本了,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顾长佑拿着钱兴高采烈地准备拍一个异国探险真人秀,就是梅绪风去地府之前,顾长佑对他经纪人陈芮随口瞎编,最后真想拍了的那个。

    白则接到顾长佑邀请的时候,不顾形象地排揎他几句。当他梅绪风也会来、到时候两两分组单独行动的时候,白则沉吟片刻,答应得特别快。

    “这次给你制造机会,可别怂,该出手时就出手,最好是发生点什么。”

    白则毫不留情地排揎他:“你想让我当着摄影组的跟他发生点什么?”

    “别装蒜,我知道你会幻术,会安眠,还会删录像。你要是真想发生点什么,荒郊野外的,眉毛还不得从了你?嘿嘿。”

    白则从心里服气:“你满脑子都是什么?找你对象这些去。”

    顾长佑觉得他得很有道理,先给梅绪风发了条短信:跟你商量个事。

    网瘾少年梅绪风秒回:你是?

    顾长佑回:我长佑,这是我新的办公室手机,前段时间那个奇异果不是又出11代了么,就换了。我想和飞逸找机会好好约个会,你能帮忙吗?

    善解人意的梅绪风回:怎么帮忙?

    顾长佑:带着你去约会,你觉得行得通么?

    梅绪风沉默了半晌,许是想到了他们之前几千年比牛郎织女还惨的相思之苦,就答应了。

    毕竟他得在那两人附近,才能保证不会出天灾。

    有电灯泡的约会,想想也知道进行得不会很顺利。唯一一件有趣的事也就是严飞逸和顾长佑甜甜蜜蜜地要吃冰淇淋,结果刚走出冰淇淋店,严飞逸手里的那个化成了粉,因为水分被他蒸干了。

    据古人都是矜持的,但上古异兽并不是,他们甜蜜起来不要脸的程度令人乍舌。

    终于在梅绪风面红耳赤地捂上脸之后,顾长佑决定换种方式约会,找个居民少,又容易去的地方,和严飞逸度个蜜月什么的,他们的灵力再强大也是有范围的,离人类聚居地远一点总可以了吧?

    鉴于他们两人都不会飞,不好跨海旅行,他觉得北极就很好。

    国外这场真人秀开拍之前,陈芮还给梅绪风接了一个型综艺访谈。他是众星云集的《旧城》里唯一一个新人演员,但这期综艺只有他一个嘉宾,主题就是他作为新演员第一次演大制作电影的心路历程。

    梅绪风不禁感叹陈芮在接通告上真是极有天赋,电影还没上映,硬是把他推销出去了。

    嘉宾少的综艺,看似镜头曝光率都给了他一个人,但里面的提问和讨论环节也是一个比一个尖锐。对他这样不善于和陌生人交谈的人来,在柔软的沙发上简直如坐针毡。

    果不其然,一堆关于电影的问题稍稍铺垫过后,两位主持人就提起了关于白则的绯闻。他们不是正面提的,而是用最俗套的现场电话向白则连线。

    “作为电影的第二男主角,你心里最想对白则的话,是什么呢?”

    一般综艺节目主持人接通的连线,起码是和电话里的本人约好的,但可能不对嘉宾透露身份。所以,梅绪风怀疑白则就是故意的,难道他很想听自己想对他什么?那自己过来问不好吗?

    “我……”

    我语死早,能跳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