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圈之后，猪头等再次入锅加热，三茶六酒的祭品也都收起来。

    接着才是林悦儿童甚至少年时期十分盼望的一刻：吃猪头肉。

    这时候的猪那都是实打实地养上十个月左右的，绝对没有任何的添加剂饲料，而且林丙清腌猪肉那可是一绝，咸淡刚刚好，不仅简直香的要死，而且入口极有滋味，吃的人都能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来。

    两腮的肉是最精瘦，也是林悦最喜欢吃的，大片的肉扯下之后，两块骨头是林悦和林培军一个一人块。林悦此时也忘记了自己的心理年龄，尽管骨头还烫，却只交换着双而不肯再等一会立马就上口了，林培军更加，只要有的吃，就完全不怕烫死的。

    看见二儿子和女这馋样，林丙清和朱翠云不由地都笑了，直接将大块的腮边肉快速地切成条，然后直接送了一块到大儿子的口中。

    林培国这段时间来倍感父爱母爱，内敛的性情也随之开朗了不少，当下也不自禁地拿了两块回报爹娘。

    吃猪头肉将就的是直接上，而很少用筷子，虽然不太卫生，但却让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豪放之气。一家人边吃边笑，你喂我，我喂你的，年还没正式到来，就已经先感觉到了满满的幸福快乐的年味儿。

    这一年，可不真是他们一家子多年来，最快乐的一年吗？

    要知道往年便是吃个猪头肉，那也是尽量省着吃，以便多留点下来用来招待客人的，像猪耳朵这样的脆脆的下酒菜，正是男客们喝酒时最爱的，哪能让林培军多吃。

    这样的好日子，就在两个月之前，还有谁真正奢望过呢？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啊。

    林丙清心中比谁都更加感慨，慈爱温柔的目光不由地又落在了女儿的脸上，却见她正歪着头奋力地要把一块夹在缝隙间的肉咬出来呢，那馋嘴又节省的模样，和往年简直一模一样。

    林丙清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他的宝贝儿啊，就是梦里头经历再多的神奇，再怎么曾经长大过，依然无论何时都仍是他的最爱的宝贝！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这个贴心的棉袄。

    谢了年，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全家人一早都去了六石街的澡堂子里做了个人清洁大扫除。洗完澡，信用社也开门了，正好把贷款给还了，再存了个两千的整数，而后怀揣着加上卖猪一起剩下来的八百多块“巨款”终于一身轻松地就开始买买买买。

    头一件，便是去裁缝店里。

    “大婶，我们来拿衣裳了，都做好了吧？”林悦一进门就笑眯眯地问。

    “前天就做好了，就等你们来拿呢？”女裁缝看到林悦父女很是高兴，立刻就把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抖开给他们看。

    见一家五口人，每个人都有一套崭新的外衣和一件棉袄，林培军和林培国两兄弟又是惊又是喜，朱翠云却是快要呆傻了：“丙清，你们什么时候定的衣服？”

    “初三就定了。”林悦狡黠地笑。

    其实在这里做衣服，她挺不满意的，因为料子花色的选择太少了，除了父亲坚持要给她选的大红色的那套还算喜气外，父母和两个哥哥的衣服都是不是蓝色就是灰色的，简单单调之极。只是这个年代物资匮乏，虽然像北京上海一些大城市已经渐渐开始流行起彩色的服装，但在这乡镇之中所能选的款式颜色都还是十分有限。

    然而，再如何，有新衣服总比老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强多了。

    所以，她很早就服了父亲，每个人都做一套新衣，她和父亲的尺寸是在这里直接量的，哥哥们和母亲的衣服则是偷偷地拿旧衣服比对的，为的就是今天好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这也太浪费了我都一把年纪了，买什么新衣服啊，够穿就行了。”朱翠云摸着自己的衣裳，虽然高兴，更多的却是心疼。

    林悦劝慰道：“妈，钱挣来就是为了花的，再你们都多少年没有买过新衣服了？今年难得家里条件好一点，光我和哥哥们穿新衣服，我们心里怎么过得去？”

    “可不就是这个理吗？还是你家女儿懂事。”女裁缝立刻凑趣地夸赞。

    “还有，我之前的毛衣毛裤呢？”林悦又问。

    “啊，还有啊？”朱翠云又是一惊，“够了够了，我们有这些新衣服就够了。”

    “那是外面穿的，姆妈，里头总得也要一身。”林悦故意抱怨，“我都还穿二哥的裤子呢。”

    “哎，那你们三个买就行了，”见裁缝又拿了五套秋衣秋裤出来，朱翠云只觉得心疼地都快发晕了，“我们两个不要，不要不要”

    “妈，不要也不行，这些都是先前定好的了，这些买完了我们赶紧去买别的，还要赶回去做年夜饭呢。大婶，快帮我们包起来吧。”林悦利落地对女裁缝。

    林丙清乐哈哈地看着女儿，任由她做主：“大姐，听我女儿的。”

    “好嘞！”女裁缝虽然觉得这家人竟然好像是女孩在做主有点怪，但有钱挣进来却也不想那么多，赶紧地给他们包好，省的朱翠云再坚持减两套。

    见丈夫掏出钱来，女儿又笑嘻嘻地拦着自己，自己根本就拦不住，朱翠云只好不停地念叨他们太不会过日子，太浪费什么的。

    林悦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姆妈，我们还定了一样东西。”

    “你们还定了什么？”朱翠云又惊吓到了。

    “嘿嘿，姆妈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一回，保管您开心满意。”

    一家人拿着衣服浩浩荡荡地又赶往下一个店，家具店。

    看着店老板抱出一口大樟木箱，林悦又这是爸爸特意要定的，朱翠云顿时差点热泪盈眶。

    当年她陪嫁时只有一口樟木箱，结果被婆婆鄙夷了很多年，别人家出嫁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她倒好，就带了一口箱子来，别的什么都没有，这是要咒她自己当寡妇呢，还是咒她儿子要当鳏夫。

    所以，多年来，朱翠云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再添一口樟木箱，没想到丈夫却不声不响地圆了她这个梦。

    这一回，朱翠云真的是没法再唠叨了，只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这个崭新的箱子，爱不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