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单独见一面吗？我有些话想对你。”

    雨后的街道，地上飘落了薄薄一层尚未来得及清扫的落叶，许皓然拿着一步步踩在落叶之上，心境一片苍凉。

    电话的另一端，林悦也拿着，然后在大哥的注视下微微点头：“好。”

    一个时后，许皓然快步走进一家充满老派气息的咖啡馆，便要直上三楼。

    “抱歉先生，今天三楼暂不开放，您看坐在二楼行吗？”经理礼貌地上前阻拦并解释。

    “我姓许，和林姐有约。”许皓然平和地道。

    “原来是许先生，”经理立刻避让到一边，“许先生喝点什么？”

    “黑咖啡就行。”许皓然对他点点头，径直上了楼。

    三楼的一个卡座上，林悦已经在座，正一边扭头看着玻璃窗外，一边持银勺很随意地轻搅着杯中热腾腾的咖啡。

    空气中，有淡淡的咖啡香在飘动。

    看到她优雅淡定的身影，许皓然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林悦却已听到了脚步声，转头向他望来，并淡淡一笑：“来了？”

    “嗯”许皓然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坐下。

    只是坐下后，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出口。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林悦又是一笑：“喝点什么？”

    “刚才在楼下已经点过了。”

    “哦。”林悦点点头，扫了一眼许皓然看似随放在桌上的文件袋，眼皮微垂，并没有马上问什么，只是继续搅弄咖啡。

    许皓然也没有开口，目光落在林悦正微微转动的纤指上，似乎只这个简单的动作便已能让他百看不厌。

    三楼一时间寂静无人声，只有勺子偶尔轻碰杯壁的极轻脆响。

    不多时，轻微的脚步声就打破了这份寂静。

    咖啡馆经理亲自端了一杯黑咖啡上来：“许先生请慢用！”

    “谢谢！”许皓然礼貌地颔首。

    经理对两人微笑了一下，随即就立刻下楼去。

    许皓然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林悦停止搅拌，将勺子轻轻地搁在一边。

    许皓然点头：“很地道。”

    林悦看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不由淡淡一笑：“这么简练？看来你今天没心思品咖啡了。”

    许皓然点点头，抽出文件，打开，翻到其中一页，上面有一行供词被特地划出。

    “这个人，你们找到了吗？”

    林悦看了一眼资料，抬眼看向许皓然，神色莫名：“目前还没有，对方很心，寄信时没有留下指纹。”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我母亲。”

    许皓然沉默了数秒，而后很艰难，却又很坚决地出这一句话，同时身体僵硬，目光紧紧地盯着林悦，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林悦却是没有和他对视，反而微微地垂下眼眸，并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如果真是苏夫人，那看来苏夫人确实是够讨厌我的。”

    许皓然想要点什么，喉咙却如被哽，半响后，里头的声音才奋力地挤了出来。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态度坚定，终有一天母亲会不再反对我的选择，但是我没想到，我的坚持最终结果却伤害了你。悦对不起！”

    林悦没有接腔，因为她无法没关系，也不能你们是伤害了我。

    见她沉默无语，许皓然嘴角露出一丝惨笑：“我前几日还曾跟伯父过，准备明年回国后先进一家大公司熟悉个两年，再自己开个公司，现在也许我继续留在国外再学几年会更好一些。”

    林悦还是低垂着眼眸，没有话，更没出希望许皓然还是早些归国之类的话。

    许皓然有些失望，却依然勇敢地伸轻覆住林悦的右，同时目光灼灼地望着林悦的眼，任由激烈浓郁的情绪从神情和肢体语言上倾泄而出。

    “悦，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这份感情，从九年前，我死里逃生后再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开始了，从此，它一直只有不断累积的份，从无一日有过退减。至今，也仍是。”

    听着许皓然炙热的言语，感受着他落在自己眼皮上的灼灼目光，林悦微微一震，却没有动。

    她知道国外生活多多少少能改变人，但没想到竟能让一向含蓄的许皓然竟然会出这么直白和煽情的话。

    只是惊讶过后，便是明悟。

    一个人的性格再改，也改变不了多少，能令其前后差距如此巨大的，往往是一件大事，或者是一个重大决定，而这个决定，她大概已经猜到。

    于是，最终林悦依然什么都没，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下文。

    只是，看到她在自己的倾述之下还能表现的这么淡定，许皓然眼中的希翼却是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楚。

    他慢慢地松开了，缓缓地缩了回去。

    “悦”

    许皓然的嘴唇微微蠕动，想尽管自己依然非常喜欢她，很想和她在一起，但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追求她了，只是这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遍，却始终舍不得出口。

    最终，他低哑地问：“悦，我该怎么做，才能”

    话了一半，又卡住。

    他能什么，怎样才能原谅他母亲吗？

    可做错事的是他母亲，带给林家巨大伤害的也是母亲，他这个当儿子的又有什么资格请人原谅？

    还是问该怎么做才能补偿？

    不，做错了事最重要的不该是先真心实意的道歉，尤其是当事人的道歉吗？但这件事别是他，就连父亲和爷爷恐怕都无法让母亲真心实意地道歉吧？

    若是没有诚意，道歉又有何用？又能弥补得了什么？

    许皓然左思右想，总觉得前方的路都已经被母亲的所为给彻底堵死了。

    他只有颓然地也垂下了眼睛，无颜再面对那张明丽的面容。

    “我们之间是不是只能如此了？”他低问，声音暗哑地几不可闻。

    这一次，林悦却是回应他了：“或许吧？”

    看着杯中咖啡的水波，想到许皓然为了能获得光明正大追求自己的会，不惜隐忍了五年，还早早地就做好了和她有关的人生规划，结果眼看五年之期将满，却因为其母的作为而不得不停下脚步。

    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始终是眼前这个男孩子坚定的选择对象，但从今以后他却不能再坚持，自己和他之间也不再有可能了，林悦的内心不由微微一疼，忽然间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宿命的无奈。

    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来的越早越好。

    上辈子，她和许皓然的交集也不过短短那么几霎那。

    而这辈子，虽然他们之间比前世多了很多的牵绊，也没有再横梗着那么巨大的阶层差别，但只要有苏飞雪在，他们俩终究还是有缘无分。

    因为林家可以不追究苏飞雪此次的行为，但以后也不可能再心无芥蒂的和许家来往了。而她，也永远不会接受这样处心积虑的婆婆，倒不如趁着没有正式在一起之前，就这么断了吧？

    这辈子，爱情和婚姻本就不是必需品。

    有，固然美好，无法拥有，也没有那么遗憾。她只要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好了。

    “悦”许皓然眼泛红丝地抬眼望着她，“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想到自己若是和许皓然再有接触，苏飞雪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林悦想理智“我们以后还是别再来往了”。

    但是，当她抬起头和那痛楚的目光对视时，却发现自己终究无法硬下心肠要求他从此形同陌路，迟疑了半响后，终于还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算了，想必经此一遭，许皓然以后也不会再经常来找自己了，不定双方的交往比过去五年也多不了多少。而这世界上，本就不是非要深交才是朋友，平淡如水也是一种，那就让他们成为这样的朋友吧？

    至于将来，会不会渐行渐淡渐远，直至再无交集，就一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