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与前朝的约定本来就是一个秘密，因此本朝皇室极少有人知晓。

    而李修祁原本也并不知道那段过去，还是在秦妃去世后他发现疑点，命人多方查探才得知当年的隐秘。

    李修祁向冯思远郑重道，“本王离开同许之后，希望冯老能守住这蜀地，以及蜀地与中原之间的门户。”

    他只需稍稍提起，冯思远就明白了他具体的用意，“王爷想让蜀地官场的关键位置都换上咱们可信的人么？”

    李修祁颔首，“本王留下的桩子会辅助您，不过您也无需冒险强行为之，只要盯着各处动向，莫让姚氏的人混进来就够了。”

    冯思远思虑片刻，凝眉肃穆道，“老臣明白。”

    李修祁饮了些茶，转而问起，“皇祖父与前朝我外祖的协定，冯老还知道什么？”

    以李修祁对冯思远的了解，此人心怀天下，绝非那种为了利益在政治上投钻营之人。他一定还有其他缘由，譬如业朝如今的皇帝做了什么令他寒心的事。

    冯思远一双看惯了世事变迁的眼眸中，渐渐出现了愤恨之色，可他却

    克制住了，起身走到红木海棠八角书架跟前，当着李修祁面前打开了暗格。

    他从中取出一本册子，双递给李修祁，“这里面是老臣这些年能搜集到的部分真相，王爷看过就知道了。”

    李修祁翻看册子，越看越眉头紧蹙。

    这册子里竟然记录着前朝皇族秦氏一脉的衰亡过程，其中因病暴毙的直系有五人，两家因集体出行时遭遇匪徒被杀，一家府邸因闹鬼家宅不安，最后疯的疯死的死。另有三家因无所出绝了后代

    诸如此类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诡异的理由花样百出，导致秦家遗留的后辈不出两代几乎就全部消亡了。

    而其中有些事当年的确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将所有事件整合在一起看，很难不让人联想是有人故意陷害秦氏一族。

    冯思远见李修祁合上册子，才继续，“老臣已经找到了不少证据，王爷的亲舅舅宁远王之所以无后，是因为有人在他的膳食中下了可令男子绝育的药。安西王一家路遇匪徒被杀的事实则为宫中侍卫所为。”

    他顿了顿悲恸道，“这其中虽大多是皇上的笔，可老臣尽管找不到证据，却知道太祖对这些事也早有安排！当年陛下就不该相信李氏父子啊！”

    李修祁默然，他知道冯思远所句句属实，因为他在查访旧事的过程中也发现过同样的蛛丝马迹。

    他想到母亲当年在后宫步步心，过得是那样痛苦，想必她也是早就知道了秦氏即将覆灭的命运，却又无可奈何吧。

    若非业朝初立根基不稳，还需要拉拢那些老臣维系朝政，他这个身负前朝血脉的皇子大概连平安降生的可能都没有。

    李修祁又问，“太祖与前朝立下的协定，证物如今何在？”

    冯思远长叹一声，“这份协定当年是立了文书的，不过据陛下并未将协定交给李家保管，而是自己藏在了某个隐秘之处，这些年来李家没少派出人寻找那份协定，老臣也一直在暗中搜集消息，可惜至今仍无所获。”

    文书里写明了第三代皇位的继承人，有太祖玺印和指印加盖，如今太祖已薨，一旦文书再次面世，就连当今皇上也再难更改。

    李修祁唇边勾起讥讽的笑意，“本王当他们为什么一直咬着不放，原来他们怕的不是本王，而是怕那份太祖亲自立下的誓约啊。”

    他起身向冯思远拱一礼，“多谢冯老这些年为秦氏做的一切，本王誓让那背信弃义之人付出代价，定不会令大人失望。”

    “王爷快别这样，折杀老臣了！”冯思远看着眼前这个连他都看不透

    的雍王，欣慰之余暗叹后生可畏，年纪轻轻就知道示弱于人前，以求得自己的生。

    临别前他忍不住惋惜道，“王爷娶民女做王妃虽是出以退为进的好棋，可正妃如此出身，终究还是委屈王爷了。”

    李修祁却停下来，不无认真地笑道，“王妃是本王珍惜之人，能遇到她是本王的福气，等他日有会本王带她一起与您见面，到时您大概就会明白了。”

    冯思远见识广博，也不是那等顽固之人，转念想雍王这样精明的年轻人，能得他青眼有加的女子必然多有过人之处。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自古以来也有巾帼不然须眉，冯思远思及此便释然了，笑着，“看来未来的雍王妃也是一颗蒙尘的明珠啊。”

    傍晚李修祁出了冯思远府上，也不再继续盘桓，借着暮色直接向北方而去。

    同许府城中，连续晴了几日，这日傍晚下又起了雪。

    蒋氏从屋里出来仰头看了看天色，冻得缩着肩膀自言自语道，“这么冷的天，今晚就煮点苞谷糁子吃吧，吃了暖和。”

    所谓苞谷糁是用秋季成熟的玉米去皮磨成的细碎颗粒，同许府的人讲究冬季早晚煮苞谷糁吃。

    因为有些家庭将苞谷糁当作主食吃，所以一定要煮的粘稠才行，最正宗要达到苞谷糁稍微放凉后就能结块的程度。

    蒋氏也喜欢吃稠的，每次煮苞谷糁都坚持自己来熬，熬的时候要放一点碱面让苞谷糁更加粘稠细滑。

    若想吃地瓜了，还可顺便洗几个地瓜去皮切块，丢进锅里同煮。

    至于配菜，要么是酸白菜，要么切点红萝卜丝，以青蒜、盐巴、红醋凉拌。

    今日晚饭简单，叶青到厨房转了一圈，见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就拿出斗篷将自己兜头披上，顶着雪花在院子里转着圈散步。

    叶果在屋里看叶红做针线，看的直打瞌睡，干脆也跟了出来站在屋檐下直跺脚。

    “二姐，你不冷吗？下着雪呢你还在院子里绕圈！”

    叶青笑道，“今日没出门，我在家里闷了一整日，总要活动活动筋骨才舒服。你要不要也来走走？穿厚点再活动起来就不冷了。”

    叶果伸接了片雪花，雪花在掌心化开，沁凉的很舒服。

    她看着漫天越下越大的飞雪，也动了玩心，高兴道，“我也去把斗篷穿上再来。”

    雀儿执意留在厨房帮蒋氏做饭，叶果叫不动她，只得自己出来，跟叶

    青在雪中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