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目的(上)
外面的天还是黑沉沉的,于府清幽阁的厅堂内,已点上了灯火。
冯嬷嬷吊着嗓子喊道:“姑娘们走好。”
六位少女轻移莲步,摇曳生姿。
冯嬷嬷继续喊:“姑娘们转身。”
六件翩翩青衣裙摆曼妙晃动,未有丝毫不悦声响。
冯嬷嬷:“姑娘们抬头。”
六双美目同时抬起,似云烟浩渺,如水光潋滟,霎时,满室生辉,熠熠照人。
冯嬷嬷的声音中便多了份喜悦,“姑娘们……”
……
近一月,每日寅时至戌时,受着这冯嬷嬷的教导,间或被鲁嬷嬷盯梢,这日头既充实又紧俏。
唯一受苦的时候,便是练身子和功夫,前者就是怎么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柔软、婀娜,后者即指练缸、摇花等床上功夫。
因着鲁嬷嬷的一句时间紧迫,姑娘就得日复一日的操练。什么琴棋书画、唱曲跳舞这些需要慢火候调制的才艺统统没法子练,除了练身子和功夫,也只能从言行举止这四方面进行教导,不求知书达理、气质过人,但求进得了闺房、勾得了男人。
好在连日的劳累取得显著的功效,至少姑娘们现在从乡间的野花变成了暖房娇花,上得台面,拿得出手,带出去也不至于给于家丢人。
冯嬷嬷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觉得辛苦没有白费,没辱没多年经营的名声,也对得起于家出的那一大笔教习费,遂很是盼着这约定之日到来。
姑娘们可跟她的心思恰恰相反,随着时间的临近,越是焦躁不安,对这决定命运的一天十分畏惧,只求能来得更晚些。
不管是期待还是抵触,这一天还是到来,然后又波澜未惊地渡过了。
次日也是,三日、四日……鲁嬷嬷就如同消失了一般。
冯嬷嬷和姑娘们暗自心惊:好的一月之约,好的日子紧迫呢?怎么日头过去了,反而风平浪静?
所谓反常即妖,这下连豆香儿都坐不住了,搬着手指头数这过去的每一天。
这样煎熬地又过十日,鲁嬷嬷终于再次露面。
豆香从来就没觉得鲁嬷嬷那张严肃的脸孔如此和蔼可亲,连带着声音都动听许多,“太太请诸位姐们过去。”
这是要安排了?
此时,谁还顾得上细想,原本的畏惧与抵触,也成了急迫和焦灼,走的步伐,也比平日练习时,宽了几寸,快了几分,就算戚氏所住的东院正房距离偏远,也没费多少时辰。
她们随着鲁嬷嬷到达,低头鱼贯而入,齐齐伏身向当家主母行大礼。
戚氏看起来心情尚不错,语调温和,含着一股亲近味儿,“可算让我见着了,都抬起头来。”
豆香儿随着诸人应声抬头,看清了戚氏的长相,和上次在仁心庵见面时相比,并无多大的改变,还是一样的瓜子脸,一样的秀美凤眼,连眼角的皱纹都没多长一根,可见过得极好,保养得宜。
“惠芳,快坐过来。”戚氏斜卧在软塌上招手。
葛惠芳像是得了天大的恩惠,疾步上前靠着她端坐好,眼里透着无法言喻的喜悦。
戚氏拍拍她的肩背,心疼地道:“瘦了,可见是这些日子真受了苦,鲁嬷嬷就是太过严厉,凡事一板一眼,不懂变通,也不知让你们松快一下。”
葛惠芳连忙诚惶诚恐:“表姨,惠芳吃得好,睡得香,就是身子不争气,怎么也胖不了,哪里怪得别人,鲁嬷嬷平时对我们照顾有佳,感激都来不及。”
她这话得通达,戚氏听后满意地点点头,笑得更加明显。
鲁嬷嬷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弯着腰,低着头,只回了一句,“老奴知错,定不再犯。”
豆香立刻明白了为何鲁嬷嬷这样粗犷之人会得戚氏青睐,对别人不屑一顾,只对一人敬重,这样的奴仆才是主人真正需要的下手。
戚氏环顾其余人,柔声道:“你们也都坐吧。”
她话声刚落,就有丫头们搬着垫椅子放至豆香等人身后,待人人坐定,又悄声有序地离开。
戚氏这才再次开口,“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和老爷,共生有三子一女,且不提我那三个孽障如何,倒是我的长女,早早就嫁到平邑城,离咱们这武台镇,也有些路程,经年见不着几面。我实在是思女心切,偏偏两个成婚的儿子生下的也只有孙子。于是和老爷商量,收些养女,寄养膝下。你们啊,就是老爷和我的半个女儿,都别拘束着,把咱们于府就当成是自个家。”
六人心想哪有这等好事,谁也不敢应诺,面上却对戚氏更加恭敬。
戚氏是个深谋远虑之人,行事也爽快,并不一味地做那表面功夫,她继续道:“今个咱们母女七人聚在一堂,也就些交心的亮堂话。我的长女嫁给那荣家六爷已有十五载,生有三子,如今也成了当家主母,她是个贤惠的,就想给丈夫备着些身家清白的美貌女子,挑选出合适的,再正式纳入府中去做贵妾。”
原来是给女儿挑选固宠的妾室。
六人听完,神情各有所异,不再一致。
葛惠芳若有所思,钱雪儿掩饰不住愁容,严俏玲一片迷茫,张引娟面带疑虑,夏月仙不为所动,豆香儿则在努力回想戚氏之女于莹的光辉事迹。
话十六年前,于莹那可是武台镇上的风云人物,和豆香的母亲一起被称为武台镇双花,都是极美的娇人儿,但结局却相差甚远。
于家是武台镇上首屈一指的大户,地位显著,关系盘根复杂,找着门路,硬是把如花似玉的长女送给荣家的嫡幼子为妾。
要知道,这荣家可是平邑城第一大家族,在蒙山腹地也甚有名气。平邑之人或许不知道皇帝是谁,却不能不晓得荣家家主的威名。
于莹跟她娘一样聪慧能干,还承了她娘能生的本事,在正室的盯迫下,在和其他妾的较量之中,取得了喜人的战果,当当当生了三个儿子,也是荣六爷所有的儿子,可见荣家六爷有多喜欢她,可见她的手段和本事有多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