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
还没到晚上的饭点，一家人就齐了。
温芜是陆宣送过来的,她老公知趣的很,等吃完饭再来接她。
大哥温猛跟温芜前后脚,电瓶车一停下,就被温芜喊住了。
“哥！”
她家大哥人到中年头发日益减少，脸倒是没那么快老,还有几分年轻时清秀少年的模样。
可惜发际线后移，让人觉得不忍直视。
温芜跟上去,哎了一声。
“妈怎么跟你的？”
男人托了托眼镜，“有点事，让我自己一个人来。”
“哦。”
温芜走上楼梯，也不知道怎么接。
其实怪尴尬的。
虽然都是一家人,但各自成家之后难得有对象不在的场合。
今天还是这么一家人。
推开门，他们的父亲坐在饭桌前，项关芹正好端了一锅酸菜鱼出来，看到儿子女儿来了，“快快快垫子拿一个。”
酸菜鱼上还撒了点孜然,温芜熟悉的味道。
她把隔热垫放在桌上，在她妈把锅摆稳的时候问了一句，“姐呢？”
话刚完,温年就进来了。
她笑了一声,“都来了啊。”
菜冒着热气，可是谁都不知道要先开口什么。
只能听到隔壁楼传来的嘈杂声。
温年把一桌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叹了口气,垂了垂眼，“我就直了。”
“我现在有对象了，女的，你们也都见过，阮湘。”
她完还补充了一点，“我是同性恋。”
口吻也不严肃，像在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儿。
温芜啊了一声，瞄了一眼她爸妈的表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一边：“这有什么的，这都什么年代了。”
她跟温年年纪差不了几岁，从到大可以是在她姐的光荣事迹耳濡目染下长大的。
比起大她们好多岁的温猛，她还是跟温年亲一点。
也因为这点亲，她也很明白温年到底是什么性子。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
几年前她就怀疑过她姐的性取向，但那时候这种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毕竟温年身边朋友很多，发就季梦雯一个，人家季姐姐也在这边，况且还一直在相亲。
出去她见过阮湘这一点，她对阮湘的印象都是学生时代风靡的漫画。
漫画家诶，好厉害。
又很遥远。
再见到，变成她姐的朋友，她那点对偶像的好感逐渐下降，转换成另一种考量。
家人都会有这种自信。
她觉得温年值得更好的。
但喜欢是一码事，匹配又是另一码事。
覆水难收，她自己很理解那种“就是这个人”的感觉。
温芜第一个动筷，一边的他哥还处于懵的状态，惊愕地看着温年。
项关芹正要什么，她丈夫一拍桌，砰地一声，温芜吓了一跳，筷子都掉了。
“像什么话！你给我再一遍！”
老头虽然名字斯文，但人跟斯文沾不上边，脾气一般，凶起来的时候还是相当有震慑力的。
三个孩子时候没少被揍。
当然温芜待遇稍微好点，女儿，也就是恐吓恐吓。
温猛是身体不太好，所以也不会下重。
最惨的就是温年，不过她皮糙肉厚，加上也不爱哭，惹事了被打一顿也就没关系了。
但也导致最不怕老头的还是她。
“我我喜欢女的。”
温年舀了一勺酸菜鱼汤，还夸了一句妈艺越来越好了。
温芜坐在一边担心地看着她。
“你这是有病吗？！”
她爸温文秀就算一把年纪讲话还是很有气势，大概是温年的态度太目中无人，他腾得站起来。
被项关芹拉了拉。
“你别掺合。”
温年放下碗，抬头看她爸，“您能不能坐下和我这个女儿好好聊聊？”
她也不慌张，一碗酸菜鱼汤上面还有几片鱼肉，香气四溢的。
温年其实没什么胃口，推到了温芜面前。
温芜一句话都不敢讲。
“聊什么？你也不了，房子家里也给你买了，你要什么家里都尽量帮着点，拖到这么大岁数不结婚街坊邻居都讲了无数回了，要不是季和我，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不三不四！”
“别人讲那跟您有什么关系？”
温年抿了抿嘴，抬眼看着她爸，“房子首付是商量过的，我是撒泼打滚求你们了？我要什么我都不是自己上班赚钱买？是啊我都这个岁数了您也别成天把我当孩了成吗？”
温年头发低低地扎在脑后，没平常精神，看上去有点懒。
她的上拿着一双筷子，最后又放下，“我回来就是想和和气气地告诉家里人，我谈恋爱了，有对象了，想和你们。”
“也不是让你们来骂我的。”
其实这种情况温年也不是没经历过，从到大她犯了什么错，都是这种会审。
阵仗很大，最后打上一顿就完事了。
她反省不反省也没人会管。
季梦雯告诉她爸妈的。
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你们也不想和我好好话，那就权当我通知一声，我也不留在这里惹你们丢人。”
温年站起来，温芜拉住了她的，喊了声姐。
她喊完冲她爸：“爸你讲话也太难听了，姐一个人在外面本来就很辛苦，况且找对象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靠缘”
“靠什么？！”
温芜被吼了一句，“靠那个离过婚的女人？谁知道她拖家带口的干嘛呢？”
气氛越来越僵，吃饭也更不用提了。
“我还听你们俩现在还住在一起？那个女的也不上班就在家里？画画能挣几个钱？”
温芜觉得温年都要把筷子掰断了。
“我和谁住在一起也是我的事，这些话季梦雯和你的？您倒是和我她都跟您了些什么？”
温年本身脾气也不是很好，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学会了收敛。
现在她爸一句比一句讲的难听，她也实在不太想忍了。
“怎么，你还想怪季？你从到大就样样不如她，一点也不懂事，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现在在外面上班，我也不知道你上的什么，反正别人问起来我都不知道什么。”
“这些也就算了，你现在还跟我喜欢女人？”
温年一股火攒在心头，咬着牙不动。
项关芹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情况，她正想让她丈夫别讲了，没想到温年走到她爸面前，一点也不服软，犟着脸，“那么喜欢季梦雯，你怎么不去认她当女儿啊？多大岁数了您还在比来比去？”
一个巴掌。
听得特别清楚。
温年有点愣。
老头子横着一张脸。
温芜特别慌。
项关芹一时间不知道心疼还是无奈。
“够了没！”
出声的是温猛，他站起来把温年拉到一边。
这个大哥平时没什么存在感，因为读书很好，父母也偏爱他，温年和温芜一般也不会打扰他。
男人看上去就弱不经风的，一副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斯文，温年被拽到温猛的背后，头一次觉得她这个哥力气也不。
温猛个子跟温年差不多高，但男人的肩始终宽一点。
长子对上父亲，温猛喊了一声爸，“您别过分了。”
“妹妹也不了您还动，出去才丢人。”
“她肯跟家里讲您就该开心了，还去听外人的话。”
温芜也没想到她哥能挺身而出。
她这位大哥一直跟世外高人一样，平时不话，结婚了也没什么差别，活像自己有个宇宙，别人都进不去。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您和妈自己好好吃顿饭，我带妹们出去聊聊。”
温猛完转身，看了眼温年，又伸拍了拍温芜的肩膀，“走吧。”
温年第一个出的门，她压根不想回头看一眼。
有点心灰意冷。
她一直是一个乐观的人，现在开始觉得自己那是盲目乐观。
温芜第二个出门，回头看了眼这一室的死寂，然后去追上温年的脚步。
温猛转头关上门，咔哒一声。
孩子们都大了，一扇门外，是冬天呼呼的风。
温年走下楼梯，她的插在大衣的兜里，脸还顶着巴掌印，烧得慌。
她伸拉下温芜棉衣的拉链帽子，滑稽地扣到自己的脑袋上。
“有想吃的么？”
男人跟上妹妹们，问了句。
“姐，想吃什么？”
温芜哈了哈，“我有点想吃火锅。”
“那就火锅呗，之前那个荣一药堂那个巷口那家涮羊肉，吃吗？”
“大哥请客？”
温年转头看了一眼大哥，“哥你请？嫂子给你钱了吗？”
他这个哥满脑子除了围棋没别的事，身上有没钱，估计支付宝也穷得没响。
“有，前几天发的工资我还没上交，吃个火锅没问题，顺便去那个药堂买支药，爸力气还是很重吧。”
“重得我心肝颤。”
三个人迎着风往弄堂走，随口聊着天。
“爸真的，年纪大太糊涂了。”
温芜靠着温年，抱住了她姐的胳膊。
“季梦雯这丫搞什么，给我整些幺蛾子。”
温年嘀咕了一句。
她其实想不太明白。
“可能她就是遇见爸妈了随口提一句吧。”
这话得温芜自己都不相信，其实她倒是对季梦雯不是很熟，哪怕是她姐的发。
大概是太完美了。
爸妈啊这些家长都喜欢。
从到大都是“你看看你季姐姐。”
有什么好的，温芜的叛逆没温年这么气焰嚣张，顶多是腹诽。
我才不要这么规矩，太无聊了。
不过她也没那个资质，成绩不好，囫囵上完学工作了也挺自在。
温年没话。
街边还挺热闹的，他们三个人太多年没有兄妹出来，还有点新鲜。
长大以后大家都各自有了珍视的人，有了新的家庭，兄妹的地位也往后退，这样的光景，之前想都不敢想。
“年年啊，”温猛侧头喊了一声温年。
温年是有名的，家里人会叫，只不过两个字的名字，大家都喜欢连名带姓。
“啊？”
“那个阮姐，你是决定了还是怎么了？”
温猛对妹妹也不了解，但这么多年，也知道温年的性格。
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能温家人的勇气都在她身上了。
“我认定了。”
温年唉了一声，帽子有点歪，她伸扭了扭，“跟她一起我很舒服。”
“这么挺丢人的，太幼稚了。”
“哥，我非她不可。”
作者有话要： 这几本一直在想什么是喜欢，结果突然觉得也不是很难。
就是想到一个女孩觉得好想和她话，她难过我想感同身受又苦于不能感同身受急得团团转。
就一下子，原来是这样啊（对我来）
——
快没稿了，这几章都是前阵子以为自己好点的时候存的
明天先不更了。大家中秋快乐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