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水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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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彭武吗?怎么像个江湖郎中似的?

    “彭武,彭武!”

    我大喊两声。

    彭武三步并作两步朝我这边跑来。

    果然是彭武。

    此时,我才真正看清了他。

    他那满头的黑发几乎脱落干净,只剩下几缕肮脏的铁锈色的乱毛遮盖着枯萎的脑门,穿着对襟褂子,圆口布鞋,还多了一副眼镜。

    “赵勇,你怎么在这里?”

    彭武那结实的下颚一动一动。

    “我在山道上摔了一跤,滚下来了。”

    “你?”

    彭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那么好的功夫,怎么会掉下山来?”

    彭武那沉重的眼镜滑落到他弯曲的鼻梁中段,一滴绿油油的鼻涕水,悬挂在他的笔尖上,永远保持着将落未落的状态。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感到奇怪!”

    “我扶你起来!”

    彭武把我扶到一片茎干粗壮,叶片肥大,开着灿烂黄花的向日葵地里,让我背靠着一棵向日葵。

    “我给你疗伤。”

    彭武将掌按在我的脚上,我明显感到有一股热量进入我的肌肉和骨骼。

    一股异能从彭武的掌心涌出,一层层地漫进我的患处。

    彭武给我治伤的过程,就像我在篮球场上为孙岩治伤一样。

    “你是在哪里学来的医术?”

    我知道彭武输了我的血后,拥有了异能,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他。

    “和一个道长学的。”

    彭武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道长?”

    “是啊,自从我们上次和黄哥交后,我就一直在找一位高人来教我,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

    着,彭武拿出一个九节鞭,“我还学会了这个。”

    我一看,这九节鞭似曾相识。

    “你的那位道长,是不是眼睛上长着一个肉瘤?”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还交过!”

    “交?”

    “是啊,他现在在哪?”

    “他传授我九节鞭法后,就云游四方去了!”

    这个假老道,不知道他的功夫是真是假,上次交,他倒是没用九节鞭攻击我。

    来自彭武掌心的热量在我的体内游走,我的伤势渐渐好转。

    “你要去哪?”

    “找一只金毛犬。”

    “金毛犬?”

    我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如此这般,都告诉了彭武。

    “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那还用?”

    “不过,我们需要先找到权杖。”

    但是要在茂密的山林里找到的权杖,如同大海捞针。

    整个夏天的炎热阳光和甘美雨水,使所有的植物都发疯一般生长,野生秋高粱一人多高,黑芦苇茎叶上满是白色的绒毛。

    我们沿着我滚下的山路向上行走,原路返回。

    路旁有一个蓄着脏水的大坑,坑里茂盛地生长着一些杂草和几棵像树一样粗壮的水荇,通红的茎杆,鹅黄色的叶片,梢头高挑着一束束柔软的粉红色花序。

    幸亏我当时没有滚进这个大水坑里。

    我又转念一想,权杖会不会掉进去?

    “权杖会不会掉进了水坑?”

    彭武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但我不会游泳,即便是确定权杖在水坑里,也无论如何是没法下去打捞的。

    看着这一汪臭水,我的勇气就像气门嘴出了毛病的轮胎,一点点地泄光了。

    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云絮,几只棕色的谷雀在云团下面愉快地鸣叫着,几条通体透明的鱼,抖动着尾巴,在水坑里一耸一耸地游动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要是这几只胖头鱼能把权杖从水底衔上来就好了。

    彭武仿佛看到了我的难处,自告奋勇道,“我下去试试!”

    “你水性怎么样?”

    “一般,淹不死。”

    着,彭武脱下他的对襟褂子,圆口布鞋,踩着淤泥,慢慢走下水坑。

    水坑底过于湿滑,彭武脚没站稳,出溜一下,滑倒水里,水面很快没过彭武的头顶。

    “彭武!”

    我大喊一声。

    彭武没有回应。

    “彭武,怎么样?”

    我又大喊一声。

    从树缝中射进来的太阳光把水坑照得泛出苦涩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仿佛一摊摊烂银。

    “不好,彭武怕是要出事。”

    我转身,四处搜寻有没有长些的树枝或是竹竿。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彭武突然从浑浊的水里冒出头来,“没事,刚才滑了一下。”

    从彭武灰色的眼睛里射出充满歉意的光芒。

    我松了一口气。

    “我下去再摸一下!”

    彭武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他裸露的黑皮,像涂了一层獾油,光彩熠熠。

    树上虫声凄凉,坑中水声澎湃。

    彭武再一次探出头来,咯咯地笑响了喉咙。

    彭武中举着权杖,像一只嘴里叼着鱼的水淋淋的黑猫,权杖在他里银光闪闪。

    彭武吃力地从水坑里走出来,他走得很慢,步履艰难,好像背上驮着一座沉重的石碑。

    我递了一根树枝给他,他浑身是水,疲惫不堪。

    “赵勇,你看,是不是这一根?”

    彭武的嘴唇哆嗦着。

    “是的,就是这根。”

    我将彭武的褂子披到他的身上。

    彭武疲倦的嘴角上挂着一线透明的涎水,坐在那里喘气,宛若一只蹲在架上的老鹰。

    突然,彭武用捂住嘴巴,重新跑到水坑旁边,扑地跪下,双扶住坑边的一块大石,脖子伸直,嘴巴张开,哇哇地吐了起来,彭武的呕吐物哗啦啦地倾泻到水里,砸出了扑扑簌簌的水声。

    我急忙过去,拍着彭武的后背,希望他吐得能舒服一些。

    “吐出来就好了,坑里的水实在太脏了!”

    彭武脸色发青,眼睛里无恨无怨,平静得如两湖秋水。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谢什么,你先看看你的权杖有没有坏?”

    彭武穿起褂子,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瘫软下来。

    我拿起权杖,试了试,权杖依然可以指引阿努比斯所在的方向。

    拉神的权杖是没有这么容易就损坏的。

    “还好,没什么事!”

    我怜悯地看着彭武。

    “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

    “你忘了?我是有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