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静禅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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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领微散,商沉呼吸不顺地轻哼一声,用力一推,身体抽离。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该当替他疗伤,素容发出一声委屈的闷哼,死死拉着他的腕,强横地把他往怀里嵌着。

    商沉满脸飞红你不是受了伤,不痛么!

    他的心捂着自己的眼睛,素容在做什么他感觉得出,却不敢看。两人在草地上,四周阴暗,商沉的放在他的气海之上,缓缓地,将他体内的丹药以真气化去。刹那间,一股温和之气充斥全身,素容伤口的疼痛好了些,动作缓下来。

    他的神色逐渐舒展,静静地半靠在商沉身上。

    脖子和嘴唇上刺痛,商沉半坐起来,低低地喘气,红着脸拉起衣领。混蛋现在根本毫无知觉,可就算没有意识,也能感觉出是自己么?

    商沉的气息近在咫尺,素容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半睁开眼,又即刻关上。

    他靠在商沉的肩头一动不动。

    这样子安安静静的,要是醒过来,只怕又要一言不合地吵嘴。商沉默然靠住身后粗壮的树干,抚着他的头发,慢慢地让他躺在自己的腿上。

    素容的眼皮又动了动,慢慢翻身,将商沉半压在地上。商沉一时间又是脸热,推不开,素容仍旧没有醒,嘴唇却缓缓地摩挲着脸,将他的唇打开。

    身体越来越热,香气四处飘散。突然间商沉猛地一推他的肩膀,拉起自己散开的衣服,急急地系起自己的腰带。现在哪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一不留神又

    素容的喉头微动,静静地靠在树干上闭着眼。

    商沉低头看着他,无声了片刻,指轻轻地擦过素容额前垂落的发。再过不久,药性便要凶猛泛滥,素容还有半个时辰才能醒,如今正是无助的时候。

    今夜的事素容不会记得,也不会知道救他的人是自己。

    素容的脸色忽得一变,微微皱起眉,捂着自己腰上的伤。

    商沉知道药性已经开始发作,接下来必然疼痛难忍,坐到他的身边来,将他揽在自己怀中。素容轻轻闷哼,抓住他的衣服和长发,商沉见他浑身火烧难受得要命,低下头轻轻含住他的唇。

    素容拉着他的后颈,指又陷进他的肌肤里。

    假如素容醒过来,必然不会同他如此甜甜腻腻。清醒时做这种事尴尬,反倒是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的,又阴又冷又黑又暗,商沉才能放得开。混蛋又疼又不清醒,多亲几下便不疼了,就算他在混乱之中,也必然能好受许多。

    忽然间夜风送来几道人的声音,商沉的心头一凉,猛得翻身坐起来,侧耳倾听。

    “歆公子,那边是荒山,无人去的。”

    “荒山才能躲人。”

    糟了,是木歆。

    商沉坐起来,四下里望着。这附近是片高高的树林,并无山洞地穴,只有那溪水之中才能藏人。这不是个能躲避的地方,其他的人也罢了,可木歆不是等闲之辈,心细如发,怎么不会发现他的所在?

    如今之计,只能将木歆遥遥地引开。

    商沉急急地将素容推到溪水之中,在石头阴暗之处藏好。素容紧紧抓着他的腕,商沉一时间不能抽身,可远处的声音逼近,容不得人再流连。他飞身一起,素容突然间发出一声轻哼,又急忙忍住不语。商沉一道真气提起,飞出水面,匆忙中往木歆的方向而去。

    素容在黑暗中睁开双眼,微微喘着气,慢慢从水中浮上岸来。先前受了伤在街上看到孙善,他便思念泛滥,难以控制地期待商沉来寻他。受伤是事,凭自己的本事更不是逃不了,可他知道商沉知道他受伤,多半会出现。

    他不想走,天寒地冻地在冰冷的溪水里等了两天一夜。

    混蛋师尊一刻不耽搁地出现了,比他估计的时间早了半天,可见心里多少还疼他。

    脚底一滑,踩到了什么圆棍之状的东西,质地坚硬,不像是树枝。素容弯腰将那东西捡起,一根一尺多长的玉在他里,温润光滑,沾满泥土,竟然是商沉的玉箫。

    这怕是刚才打滚时不心从他背后掉落下来的,走得急,竟然将这东西落在这里。

    素容的眸子低垂。这是商沉的兵器,没了怕他有危险,可玉箫在他里,还怕商沉不肯回来找他么?

    他默然望一眼商沉离去的方向,真气一提,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追过去。

    商沉屏住呼吸,在山林中停下来,听着前面十几丈处的动静,木歆沿溪水而行,水声潺潺,夹杂着柳叶坞弟子不清晰的呼吸。两人停下来,只听那弟子问道:“歆公子,是往西找还是往北找?”

    往北是自己,往西便是素容的藏身之处。商沉微微一提气,脚底压断一根树枝,只听木歆如同僵住身体般安静下来,紧接着前方真气涌动,扫得地上树叶窸窣,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木歆身边那弟子压低了声音道:“果然有人——”

    话到一半,似乎被人生生打住,商沉明白他现在如同捕捉野兽般静静逼近,屏息等着,突然间真气汹涌四散,搅得四周树枝折断乱晃,脱身朝北急飞而去。

    离开素容之后他才发觉身上的玉箫没了,一时着急,又不能回去找,只能再做打算。

    木歆不再隐蔽,真气狂涌,如同捕杀野兽般穷追不舍。

    这样子他怕是要下重。

    木歆闻名天下,可偏偏真气上比不上他这气修,不让他追上不算太难。商沉在前方引着他过了山头,在林中打着转,来来回回地飞了半个多时辰,木歆突然间停了下来。

    商沉静静地听着他的动静,只闻他道:“商道长。”

    商沉的眸子倏然一动。

    “以道长的真气和修为,想逃离我再容易不过,道长不肯走,却兜着我在这里转圈子,是为了将我引开?”木歆淡淡地道,“素容在刚才西边的方向?”

    好个木歆,从自己引着他兜圈子便能一下子猜出这么多,还能猜出自己是谁。只不过如今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素容的伤势好转,不久就能醒过来逃出去了。

    木歆的脸色冷淡,转过身就要走,商沉心里一急,从树林间款款飞出来,在月色中站着:“原来是歆公子,我以为是什么人在后面追我。”

    “素容呢?”

    商沉淡淡地:“不晓得,我也在找他。据周氏又出了事?”

    木歆看穿他的意图,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冷笑一声,转头便往回去的方向而行,商沉暗自吸气,极快地飞到他的身边:“我与歆公子一起找。”

    木歆哼笑:“不必,遥溪道长每次与我们一起找他,素容都能莫名其妙地逃脱。”

    “歆公子一门心思想他死,是想为华公子报仇,可木华公子究竟是谁所杀,歆公子似乎根本不在乎,也不想查清楚。”

    木歆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想把素容抓来做什么,不劳遥溪道长费心。”

    商沉笑了笑:“歆公子这话有意思。”

    木歆望着他微微皱眉:“你不知道这次周氏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有个姨娘和表妹在周氏,那表妹是你父亲给你定下的未婚妻,是不是?”

    商沉的眸子微动:“周萱不是我的未婚妻。”

    “不是未婚妻,你接她去御虚道做什么?”木歆道,“你知不知道这次周氏出了事的人中究竟有谁?”

    “有谁?”

    “除了十几个周氏子弟,你姨娘被素容打死,你表妹也受了伤。”木歆看着他的脸色,“周氏弟子赶到之时素容正要对她下死,好在及时将他打伤,否则你表妹只怕也已经命丧黄泉。”

    商沉只觉得头像是被人重重地一击:“姨娘死了”

    “周氏弟子到时你姨娘还没死透,可是那伤势没人有回天之力,只怕今夜便死了。”木歆冷笑,“你徒弟是什么人,你现在还不清楚?先是木华,现在又是你未婚妻,你还要护着他?”

    不,这里一定出了什么差错。周萱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谣言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你还不信?”木歆冷冷地看着他,“消息已经传去御虚道,你父亲知道你姨娘和周萱出了事,只怕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不

    等他父亲一到,只怕事情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先是周氏,再是柳叶坞,如今又是御虚道。这绝不是偶然,这是要一步一步地,要所有的门派都将素容当成敌人,将他逼上见人便杀的绝路。

    姨娘死了么真的死了?

    木歆高高地飞起来,林间一片都是火光,朝着西边的荒山而行,在夜色中搜着怪物般狰狞的山林。

    “你娘是周衡所杀,你姨娘是素容所杀,她们全都是傀儡丝的刀下鬼,你竟然还护着素容,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有没有半点孝心可言?”

    何为孝心,随随便便将无辜的人定罪以泄心头之恨,便是孝心了么?

    倘若素容真的杀害姨娘,无论再多么难受,无论对素容的感情如何,他也会第一个会出将他一剑毙了。正是因为有孝心,才无论如何要找出真相。如今已经不只是单单素容被陷害,此人为了不知什么心思,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简直已经不能理喻。

    “不杀素容,柳叶坞、周氏、御虚道全都要重蹈当年商家之覆辙。”木歆垂眸望着他,”不管你愿不愿意,这里都没有素容的容身之地。商道长,你究竟是要顺天应时,还是要助纣为虐,与整个修真界上下为敌?”

    商沉望着他不语。

    “如今能引他出现的,只有你。你叫他出现,他必定会出现。”

    “歆公子的意思是什么?”商沉的眸底生寒,轻声道,“引他出现,让柳叶坞把他杀了?”

    木歆淡淡冷笑:“你不肯出,柳叶坞便没有本事了么?不是我不早些提醒你,柳叶坞做不出的事,周氏在穷途末路之下未必做不出。”

    着他遥望方才错过的山林,道:“你引我离开,必定是引我去相反的方向,所以素容现在躲在那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商沉的脸色,忽得一笑,一个飞身自树尖腾出几丈。

    待要继续前行,一转眼,商沉却又不知怎的又落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木歆的眸子冰冷:“商道长,你我打起来不准谁胜谁负,不要拦住我的去路。”

    商沉见他中已经握了一条长长的柳枝,心中微凛,额上也不由自主地渗出细汗。这是木歆成名的兵器,柳叶坞和御虚道中有几个人能是他的对,可偏偏自己的玉箫现在不知在哪里,真打起来怎么与他抗衡。

    他的探向袖中,似乎是悄悄握住了什么东西,面不改色地:“以前从未与歆公子较量过,不如今天看看,究竟是歆公子的柳枝刚劲些,还是我御虚道的真气刚劲些。”

    木歆的牙根微微地咬。御虚道的练气之术闻名天下,谁敢轻视,真要与他正面抗衡,自己的兵器只怕要折断。

    他柳叶坞中,本就以幻术名扬天下。

    忽然间他的面孔逼近,真气暗涌,目光如流水而动。目光中的颜色奇幻,商沉蹙眉闭上眼撇开头,片刻额头渗出细汗,又忍不住抬眸看着他。

    倏然间四周雷声鸣动,狂风大作,水花翻滚。商沉立在汹涌怒涛间的一叶扁舟之上,身体晃动,站立不稳。

    商沉怔怔的。他记得早上他外出打渔,竟然遇上这坏天气糟了,怕是要丧命了

    冰冷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商沉紧紧皱眉,拼命地甩着头。不,他不是什么渔民,他是谁来着

    乱了,全都乱了。

    家里有老婆和嗷嗷待哺的孩子,打不了渔,他们都得饿死。老婆是他十六岁娶的,情投意合,长得也漂亮,是村里的不,他根本没有孩子,他十八岁前甚至不许知道羞耻事

    为什么自己是谁也如此混乱,究竟是怎么回事!

    巨大的海浪扑打过来,船突然间被浪卷着翻了身,商沉跌落海中,在苦涩发咸的海水中浮沉。今天要丧命了,家里的孩子无人照顾

    不,没有孩子,有个徒弟。他隐约记得自己会飞,既然会飞,这点海浪在他眼中算什么他是在哪里学会飞的?

    身体越来越沉,哭咸的海水灌入他的口中。再不做什么便要溺死了他真会飞么,到底该怎么飞?

    突然之间,身边一声轻微的呼吸之声,商沉的心念一动,浑身都是冷汗,在海水中翻转飞起。如此狂涛之中怎么会有人,又怎么会有人的呼吸?他不是什么渔民,他是御虚道二十一岁便入瑶山的道长,自古至今不超过五个人!心念涌动,只听着那人的呼吸之声变重,微有轻微痛哼,商沉在空中悬着,脚底汹涌的海水忽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恢复寂静,他喘着气单膝跪在草地之上。

    商沉冷着脸,抬起头望向木歆。

    混账,竟然对他施幻境。木歆的修为果然比孙善高不知多少,幻境中分不清真假,让他记不起自己是谁,竟险些溺死其中。在幻境中死去,便是永远昏迷不醒,唯有木歆对他施展解救之术,他才能清醒回来。

    木歆的嘴角不知怎的流了血,目光冷冷。突然间,他的中扬起细长柳枝,风驰电掣地朝他袭来!

    糟,惹得他发怒了,现在自己不是他的对!

    商沉侧身避过,却没有抵抗之物,化解不去飞冲而来的真气,臂被柳枝扫到,衣袖上立时现出一道殷红。木歆望着他微微变了色的脸,目光微动:“商道长,怎么竟然出门没有带兵器么?”

    被他看出来了,木歆只怕再无忌惮。他转身而飞,木歆紧随其后,忽然只听到一声痛呼,商沉回头,只见木歆不知被什么所伤,自空中跌落在地上。

    他站起身厉声道:“素容,你给我出来!”

    商沉的脸色也微白。素容现在只怕伤势还没好,难道真的从水里出来了么?不,他现在应该还不清醒

    木歆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巨树,轻声道:“素容,跟我去柳叶坞否则你师尊的性命不保。”

    树后微有动静,却没有人出现。商沉的心提起来,目光落在那株古树之上,心出汗。现在不是时候,漫山遍野的人都在找他,不能出现,无论如何不能出现。

    木歆慢慢地逼近,柳枝聚气,微微扬起。万钧力道凝聚于枝头,正要发出,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那树后有人轻轻叹息,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自树后传过来:“善哉,施主要抓仇人也就罢了,何苦要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威胁?”

    木歆的脚步顿时一停,腕像被人握住,柳枝上的真气再也发不出半分,牙齿只是打战。一个老者自树后走出来,一身朴素的袈裟,眉长及腰,满目慈悲,双合十慢慢道:“老衲在此打坐,不想打搅两位施主,罪过。”

    木歆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发抖,好不容易将柳枝收起:“一觉大师在上,晚辈失礼。”

    商沉只觉得胸口急剧起伏,也垂首不动:“一觉大师。”

    “阿弥陀佛,近两日来静禅宗似有许多客人到来,施主们可找到要找的人了么?”

    木歆的脸色阴沉,微微摇头。

    “施主辛苦了,既然找不到,想必那人已经离开静禅宗。”

    木歆不语片刻,低声道:“大师可记得二十年前的周衡?”

    商沉的眸子一动,忍不住抬头看那老人一眼。木歆这话是为什么,不过是要引动这老者的情绪,他立刻垂首道:“大师在上,晚辈们不敬——”

    那老者笑了笑:“歆公子笑,老衲当年为救周氏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孩,生生葬送了静禅宗百余弟子的性命,怎会不记得周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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