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真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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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响极不清晰,断断续续,没有修为的平常人定然听不见。商沉悄无声息地站起,循着那动静往里院走,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那动静仍旧微弱,却越来越近,商沉走出那阴暗残破的过道,院里荒芜长满了杂草,地面以青石铺地,角落里一块青石掀开,地上一个空洞,哀叫之声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

    商沉飞身而上,往那阴暗的洞中看着,只见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满身都是血,被一条铁链束着,仰头而望:“救我救我”

    商沉望着洞里熟悉的面孔,大惊失色:“老神医!”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冷风而至,激得遍体生寒,发凉的指掐住他的后颈。商沉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半跪着:“你来了?”

    这指的凉意他做梦也忘不掉,宛如死尸般没有阴冷,正是当夜掐住他脖子的男子。他找寻了这么久的人,如今就站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有没有蒙面,用一只压着他的颈项。

    “老神医又怎么得罪你了?”商沉的声音微颤,“他知道你是谁?”

    后颈一股寒气突然逼入,通身的骨骼像是被冰封般失去知觉,商沉眼前发黑,身体一软,往前扑倒在地上。

    紧接着,他跌落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

    商沉迷迷糊糊地轻晃,缓缓睁开眼,不知怎的自己似乎变了许多,只有七八岁,身体随着身下的马车颠簸。车里黑暗密闭,马车里有人揽着他,商沉揉揉眼睛爬起来,刚睡醒似的呆呆望着马车之外的街景:“要到了?”

    身边有个温柔的男子声:“公子莫急,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睡点觉吧。”

    下一刻,他突然间跌入冰冷的河水之中,慌乱的扑打之下身体下沉,岸边站着一个面孔模糊的人,却不知怎的如一尊石像般冷冷看着他挣扎,毫不所动。商沉的口中灌满了水,用尽全力伸出,一把抓住那男子的脚踝,那男子抓住他的腕,狠狠地将他拉上岸来,用那张厉鬼般带了青色面具的脸对着他。

    商沉只觉得他的声音似乎从自己的头颅里出来:“你的样子。”

    商沉喘着粗气:“什么?”

    那男子将他的脸正对着脚下的湖面,平时俊雅的脸早已经变了,眉梢一段风流,万般引人遐思。

    “天生媚骨,祸及天下,正是供人享乐之物。”

    商沉不知怎的只觉得眼眶发热:“老神医怎么知道你是谁的?”

    那人不言,凉透的指在他的颈上越收越紧,商沉的咽喉被制,不能挣扎,气息不顺。忽然间身边一道真气袭来,拉着商沉的腕往后一提,商沉急急地喘着靠在他的身边,抬起头。

    素容!他怎么在这里?这是自己的幻象还是什么!

    那戴了青色面具的男子远远地站着,中间隔着一片平静无波的湖面,不言语也不动,只是看着他们。素容将商沉拉在身后护着,忽然间湖面上迷雾缭绕,迷蒙间只觉得周身温暖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雾散去,对面早已经没有人了。

    素容抱着商沉坐下来:“他走了。”

    “你怎么在这里?”

    素容不语,低头轻轻含住他的唇,商沉不自觉地脸热,挣扎反抗,素容压着他倒在地上,按住他乱动的腕。

    商沉哑着声音:“你是我心里想的幻身,还是真的素容?”

    素容不理他,中忽得不知生出了什么,将商沉的腕缠绕起来,越缠越紧。商沉脸红作怒道:“别总想绑着我!”

    腰上的衣带被人扯着散了开来,惑人的身体在衣料中半隐半现。商沉的腕被他高高地吊在头顶,一张脸因羞耻而醉红,低低地恼道:“把我放了!”

    素容搂着他半坐起来,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师尊睡吧。”

    “我——”

    素容一笑:“绑着你我放心些。”

    “混蛋。”

    素容笑着微微别开脸:“再喊一声混蛋,师尊须得用身体安抚我。”

    商沉的脸上倏然红云一片,神色里仍是倔强不服,却不敢再言语了。素容紧紧地搂着他:“我知道你夜里睡不好觉,师尊只有在我身边才能睡得安稳。”

    商沉的睫毛微动,垂下头,与他的额头相抵。

    “我不能想你”商沉含着他的唇,“我现在片刻也不能想你。”

    素容的舌勾住着他的:“那师尊又在做什么?”

    “我有正事,不能沉溺在这里不能”

    素容把商沉身上最后的衣服扯下来:“师尊能忍着不亲我,我便放你走。”

    商沉垂眸望着他,忽然间低头咬住他的唇,两人的舌纠缠胶粘,商沉用力抽身,低着头从他身边站起:“以后你再敢勾我”

    “师尊打我便是。”素容微微地笑,“打之前亲弟子一下,弟子就算皮开肉绽也甘之如饴。”

    混账。

    素容拉着他坐下来:“师尊记得么,在修为高深的人幻境之中,该如何出去?”

    “入睡。”

    “在幻境中是清醒的,在外面便已经入睡。反之亦然。”素容拉着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在他的腰上收紧,“我助师尊入睡。”

    两人的唇舌相依,商沉被他压着亲吻,身体放松,意识逐渐涣散,不知觉地轻声道:“素容,他我是供人享乐之物我这辈子就算是个玩物也只供你享乐”

    压着他的人呼吸不知觉地加重,亲吻愈发猛烈,商沉浑然不觉,堕入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商沉一个翻身坐起来,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地看着床边站着的几个道长。那几人正在话,被他突如其来的清醒和翻身打断,一时全都停下来望着他。扶铮走到床前:“你醒了。”

    商沉从床上爬起:“出了什么事?”

    “你进了那老神医的住处之后,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突然间跌跌撞撞地从树林里走出来,脚腕上流着血,倒在地上,胡言乱语地话。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赶紧将你背回来,才知道你原来是被这里出没的灵蛇咬了。”

    商沉着急地下床:“老神医救出来了么?”

    扶铮的脸上显出古怪之色:“什么老神医?”

    “老神医被人打伤关在那个院子里!”

    几个道长面面相觑,扶铮微微蹙眉:“把你送回来之后我便亲自同几位道长去看了,什么都没有,那地方根本没人住。”

    商沉一时间看着他没出声。

    “真的,什么都没有。”

    商沉急慌慌地站起,脸色苍白:“不,他被人关在院里的地窖里,我亲眼所见!你们好好翻过那地方没有,他知道那个幕后的人是谁,被他打伤关了起来不行,我得再去看看”

    扶铮即刻拉住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去了,你爹知道你私下里去那没人住的地方,以为你是去同素容私会,大怒不已,连我都连带着自身难保。”

    “他、他”商沉咬牙切齿,“我在幻境里见了那个人,我真见了!他就在哪里!”

    身旁有个道长轻声道:“毒性发作时,什么幻象都能出现,道长所见所闻多半不是真的。”

    “不是”商沉披上外衫,身体微晃,语无伦次地道,“我得再去那地方,老神医知道他是谁。”

    “商沉!”扶铮拉不住他,追着他走出门口,着急道,“你爹真的是生气了,而且这些人根本没人——”

    着他停下,指着商沉颈边一个模糊不清的红点:“你爹为你疗伤时,你的颈边好几个这样的红点,他看了大怒,勒令我们看着你,再不许你出门半步。”

    “我去那里不是为了私会素容你让我去,他把老神医困在地窖里,绝不会半点痕迹也留不下。”

    扶铮不知该什么:“我不是你在胡,只是你当时被灵蛇咬了”

    “我看到老神医之前根本没有蛇咬我,扶铮,你得信我,我当真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扶铮咬着牙不动:“你爹,每次遇上素容的事,你便好似换了一个人,什么都顾不上了,像是被素容下了蛊一样。再这样下去,我真怕、真怕你爹要喂你吃药。”

    “扶铮!我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能揪出那人的会只有现在,你随我去一次,若是找不出半点的痕迹,我任凭你们处置!”

    “果真?”身后传来隐忍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商沉即刻回头:“爹”

    “找不出任何痕迹,你就任凭我处置?”

    商沉咬着牙:“不孝子从未像今天这么肯定过,老神医多半知道那人是谁,爹让我去找找留下来的痕迹,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若是找不出呢,你可愿让我找人为你调药?”

    “什么药?”

    商隐望着他许久,低声道:“去吧,你带他再去找找。”

    商沉不料他就这么答应了,忍不住惊喜万分:“谢谢父亲!”

    随着扶铮一路飞驰,入了春眠山,重新落在那方才离开的院落之外。商沉急不可耐地走进去,却见院里空落落,一个破碎的水缸放置在墙角,到处都是尘土。来到正屋里,书橱上的书早已经不见了,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打开茶壶,腥臭难闻,里面黑黝黝的早已经发霉。

    扶铮看着他:“这里已经有几个月没住人了。”

    “不”商沉看着那桌上的茶壶,“我刚才来的时候,茶刚沏好不久,还是热的。”

    扶铮不语,望着他穿过一条狭窄的过道,于是紧随其后,跟着他来到后院之中。

    墙角的青石早已经重新放下去了,商沉走到那青石旁边,哑声道:“就是这里,这块石头掀开之后下面是个地窖,老神医刚才便被关在地窖里。”

    扶铮走到他的身旁默然垂首:“商沉这青石下面就是土。”

    “不可能,刚才我亲眼所见”商沉的中一道真气,那青石周围的土松动许多,缓缓升起。

    扶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只见那青石慢慢被他移上扔在一旁,商沉往下面一望,什么都没有,竟然仍是微湿的泥土。

    他微微发怔,跳下去用扶着地上的泥土,轻声道:“不对,这里真有个地窖”

    扶铮轻轻咬牙:“商沉,你刚才中了毒。”

    这和他中没中毒根本没关系,刚才从这里望下去,根本就是用铁链锁着的老神医。商沉屏息运气,将周围的几块石头也挖起移开,踩着脚下的山泥,咬牙又将山泥之下的石头也移出来。

    扶铮无声地看他片刻,跳下深坑,也运气将院里的青石移开。

    “扶铮,这里刚才根本就是关着人。”

    满院里皆是狼藉,掘地三尺,找不出半点地窖的痕迹。商沉低低地喘着,脚踝上的伤口刺痛,一股疼痛沿着骨缓缓而上,刺入他的头颅之中。

    他捂着自己的头:“扶铮你信我。”

    “他怎么信你?”不远处传来商隐沉静的声音。

    商沉抬头,头颅里的疼痛像是要把他撕开:“爹这里刚才”

    商隐望着掀翻过的地面:“可找出了什么?”

    “没、没有可是”

    “你有个幕后之人,除了你,有谁还见过?”

    商沉的嘴唇微动:“没、没人。”

    “他如此凶残,为什么不杀了你?”

    “我不孝子不知。”

    “一个别人没见过的人,在背后主持一切,到处杀人,只为了要将素容陷害到底。”商隐冷冷地笑了笑,“是不是这个意思?”

    “爹,这些不是我凭空臆想,他就是要将素容”

    “他陷害素容有何目的?”

    商沉的睫毛颤动:“不知。”

    “一个只有你见过的人,修为高深,不知为了什么目的,疯子似的陷害素容。“商隐静了片刻,“我几次让你同素容断了,你总也不听。每次看着你这么下去,越陷越深,逐渐变成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我已经忍不下去。”

    “爹,此事绝不有假,那老神医分明就是知道了他是谁”

    “我从不管你,是我的错,究其根本,是因为你从便懂事,我才能放心做事。”商隐默然片刻,“记不记得你六岁时我要出门,又怕你寂寞,将你带进我的书房?”

    商沉的喉头微哽:“记得。”

    “我下山之后担心你孤单,忍不住回到家里再去看你,你就趴在书堆之中,一页一页地翻着,乖巧得叫人心疼。”商隐望着他,“我从待你是严了些,也极少同你谈心,可你一直都那么懂事,从未叫我操心失望过。”

    “爹”

    商隐的声音微哑:“商沉,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怎么才能要回我之前的儿子?”

    商沉咬着牙。

    “这地方要是关着人,从今以后你想怎么查,如何查,御虚道上下任凭你差遣。可你已经看过了,所有这一切,都是你的心中所想。”

    “爹,不孝子当真”

    商隐望着他:“商沉,今后你若再见素容,我便亲给你灌下摒除七情六欲的药。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都不能任你这么下去。”

    商沉的眸子里含了泪,轻声道:“爹爹何苦非要我把对素容的感情忘了?我们也根本没碍着什么人”

    “是么?”商隐看着院里的凌乱,“商沉,这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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