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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在堂屋里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席间兴起又酌了几杯,开始一直是白伶在倒酒, 不喝还要劝。
可眼见着一坛桃花酿快要见底了, 花辞早就倒在桌角上昏昏欲睡,白伶也喝满满脸通红口齿不清, 偏清作跟非闲却毫无变化, 依旧一口口抿着杯中之物,风轻云淡。
白伶常年混迹人界, 常跟一些精怪人类朋友出宴, 这酒量自然也练得不凡, 可如今跟清作非闲他们一比, 却压根不够看的。
非闲那混子也就算了, 清作也这般能喝是不是不太正常?
他不开心的晃了晃杯中的清酒, 朝非闲哎了一声, “莫不是你们怕喝不过我, 特意用法术把这酒换成清水了吧?”
看白伶已经微醺了,身形踉跄不稳,非闲赶忙出手扶住他, “怎么会, 你忘了我们在人界是不能用法术的。”
“啊对呀,差点忘了。”
要是平日清醒的时候, 白伶哪能允许非闲这样抱着他,今日酒醉脑子晕乎乎的,倒是想不起有什么不妥。还惬意的依靠在非闲肩膀上, 笑眯眯的,把对方看得心花怒放。
只见怀里人白皙的脸皮上镀上一层薄红,比仙界桃源里的满园芳菲还要好看,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早就忍不住偷香一口了。
白伶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上画圈,“那你们为何这般能喝,难不成在天界天天跟着一帮美貌仙娥赏花饮酒?”
着端起酒杯还要往嘴里灌。
非闲拿掉他手中的酒杯,赶忙解释:“哪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是每月斩妖除魔的业绩都要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那个闲情逸致。”
看白伶眯着眼,一副我不信的模样,非闲只好坦白,“实话跟你吧,我们仙族对酒这种东西有与生俱来的抵抗力,喝多少都不会醉,再烈的酒入口也与白水无异。所以你下次可千万不要再跟其他仙族
比喝酒了。”
“什么?那你们不早,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白伶顿时噘了嘴,平日里刁钻古怪的性子突然做出这副无邪的表情,强烈的反差之下就有种不出的可爱。
亏他方才还想着要把他们俩灌醉,跟花辞好好看一场好戏呢,结果自己倒成了被看笑话的那个,当真丢死人了。
他不悦的推开非闲,手臂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脑子混沌,情急之下竟直接扑上去咬了一口对方的下巴。
“坏蛋。”
两排不浅的牙印留在下巴上,又被骂了混蛋,非闲却乐得不行。恨不得让白伶再咬得狠点,最好咬出血才好呢。
扶住白伶的肩膀刚想再亲昵一会,却被对方伸手抵住。
“真的不会醉吗?可我怎么听闻有一种酒叫神仙醉,据就算大罗金仙喝了也会长醉不醒一梦千年。你莫不是诓我?”
白伶倒是没喝过这酒,只是道听途,不过既然能传出这种传,定不是凭空而来,就算名不副实也该有些缘由才是。
本来还有些意乱情迷的非闲一听到这话,顿时像被泼了瓢冷水,神色凝结,如至冰窖,目光颤颤巍巍的游移到了清作那边。
见对方神情淡淡未见异色,赶忙想点别的把这话茬错过去,怀里的人却是醉得不清,以为非闲许久不做声是想敷衍他,当即不满的拧着身子,把头转向清作那边。张口就问:“帝君,可有神仙醉这酒吗?”
清作视线在花辞柔和的发丝间一闪而过,微微颔首,“确有此酒。不过是酒,却又算不得酒。因为此酒酿造取材有些特殊,只醉仙族,不醉凡人。”
白伶听得笑起来,无视非闲一个劲儿挤弄的眼神,“哦?只醉仙族不醉凡人,天下竟有这般神奇之物。那帝君喝过没有?”
“未曾有缘。”
白伶更惊讶了,“真的假的,这六界,哦不,除了魔界吧,哪有什么东西是帝君得不到的。区区酒水而已,有何困难?白伶不才,但在妖人两界认识的朋友还算多,殿下若
是不嫌弃,就那酒是如何酿造的,我去把配料为殿下寻来。”
“不必劳烦,应是寻不来的。”
清作一向谦卑,白伶见此还以为他只是客气而已。轻笑一声,“殿下就吧,你是花辞夫君,以后也算是我的好友。不必客气,就算寻不来也无妨,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长长见识。”
非闲在一旁听着脑仁都大了,白伶喝醉之后不止是举止大胆,连知觉也变得迟钝了许多,这边都快把他的衣袖扯掉了,白伶还是未感有异,继续跟清作的兴致勃勃。
这神仙醉他没喝过,但他却是知道这酒是何人所创,也知道清作曾为了做出此酒在世间苦寻了多少年。
可到头来不过是梦醒时分空欢喜,神仙醉就是一场虚假的美梦罢了。借酒消愁愁更愁,醉酒只能得到一时的麻痹,却解不了一世的愁离。
清作看着杯中酒倒映出自己的眼睛,像是透过水面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曾有一人,仲夏之际,取花间露与酒曲埋与地下数月,取出后放置玄冰壶内,加三昧真火烧之。煮到人间桃花纷沓而至,饮之可醉百年。煮到童稚儿衰败为耄耋老叟,饮之可醉千年。煮到挚爱将死,心亦死,带其坟前饮下,便可长醉不醒。前两者我皆试过,均无用。”
白伶本来还抱着听乐子的心态,听清作完神仙醉的酿酒方子后,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昏昏沉沉的脑子也霎时间清醒了大半。
“那最后一个呢?”
此问一出,气氛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
知情的非闲坐立难安,不知情的白伶如坐针毡,而被两人一同注视的清作却沉下目光,看着杯中的倒影也不知是何算。
就在这针尖掉落都能听见声响的时候,一直趴在桌上昏睡不醒的花辞却突然抬起头来。
“最后一个没法尝试,因为恩人的挚爱灰飞烟灭了,没留下坟冢。”
花辞伸手搭在清作微凉的手腕上,笑着晃了晃,“不过我现在算是恩人第二个挚爱了,待我死后倒是可以尝试一下,看是否能醉。”
也不知花辞到底是何时醒的,话时嘴边一直带着轻快的笑意,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这话有多伤情多不吉利。
清作立刻反扣住他的手,把花辞的手攥得紧紧的。
“我不会再喝了,因为你永远也不会死。”
花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话,挠了挠头,脸因为喝了酒还红扑扑的,“可你不是想知道喝醉是什么滋味么,有梦想就要勇敢尝试,我会支持你的。何况我们妖的寿命都没神仙长的,怎可能永远不死。”
“我会让你的寿命与我齐平。”
此话一出,一旁的非闲跟白伶都暗暗的倒吸了口凉气。虽然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万物如此,人亦如此,管你是大罗金仙还是魔界至尊,就算法力无边功德无量,最后还是要化为齑粉归于天地。
不过按照普遍规律来看,一般修行越高的寿命也会越长,如果以此来论的话,清作的寿数大概是现今六界中无人能及的,若是花辞能与其同寿,必定不可限量。
可关键是,如何才能做到这点。
白伶跟花辞都醉得酩酊,非闲脑子却清醒的很,一听清作的允诺,立刻就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当即连凳子都坐不稳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清作你想都别想!上次要不是我发现及时阻了你一道,你早就……”到一半,顾及到在场的花辞,非闲恨恨的住了口,“这世间万物各有各的缘机造化,就算伤身陨灭,那亦是天命。你非要横插一脚加以干涉,你就是要逆天而为!总之这事我不会允的,你休要再提!”
最后一句话的,好像清作在有求于他一样。白伶发现非闲还是第一对清作发脾气,难免有些意外,看来这里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故事啊。
花辞却被吓了一跳,怎么刚才还开开心心的喝酒,一会功夫就吵起架来?
赶忙起身挡在两人之间。
“不要吵架啊,不就是寿命么,我不在乎的。世间各物终有一死,长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天都要过的开心快乐。”花辞眼睛弯弯看向清作,“如今我就过的十分开心啊,每日都能看见恩人,若是命里的余岁都可
以跟恩人相守,那我便死而无憾。”
完抻腰抓起非闲的手腕,搭在清作的手上,握住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晃了晃,“所以你们不要为我吵架了。”
非闲见花辞如此通透也有些莫名的惭愧,“花妖,我方才的话不是针对你。”
想跟所爱之人长相厮守,这并无过错,可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过巨大。
清作若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偏他是帝君,是天界的众神之王。他若有个万一,六界现定的格局恐怕会徒生异端,到时再有卑劣之徒欲行不轨,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我知道呀。非闲仙君即是恩人的兄长朋友,又是白伶的夫君,还是我的好友,定不会害我的。”花辞点点头,了个哈欠,软绵无力的靠在清作身上,“我好像困了,夫君我们去睡觉觉吧。”着又连了两个哈欠。
“好。”
清作将花辞抱到屋后的卧房,放在床上盖好薄被,放下幔帐防止蚊虫飞来叮咬。起身刚要退出,就被床上的人一下拉住了衣领。
花辞半睡半醒间,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不料伸手一抓,睁开眼看竟是恩人。
花辞眯眼看着清作,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那表情好像第一次见一样。
“你可真好看。”
看花妖张着嘴,涎水都要从敞开的嘴角流出来了。一副猥琐之相,却意外的可爱。
“喜欢?”
“当然喜欢。”不喜欢怎么会偷偷觊觎了三百年。
花辞伸手摸到了清作一绺柔顺的黑发,呼吸渐重,眼见着彼此的脸越靠越近,侧影快要重叠在一起时,花辞却突然眉头一皱,抱紧了身体,整个人躺在床上弓成了煮熟的虾米状。
清作赶忙将人抱起来。
花辞仰卧怀中,揪着他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疼,我肚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