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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长挨家挨户统计完花名册, 见所有人都已在祠堂到齐后才松了口气。既然仙人已经在村子外围设下了结界,那妖怪便进不来了。就将乡亲们都遣散回家, 天色已晚, 大家都早些吃饭歇息吧。
本来老村长也给花辞他们在自己家里准备了一间客房,毕竟有仙人坐镇, 他在家里住着也能安心些。却被清作一口回绝, 觉得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只要村内有妖气浮动他会第一时间感知到, 便带花辞转身回了竹林里的居所。
两人回家时, 灶坑里的炉火早就熄了, 摸一摸锅盖还是温热的, 花辞将焖在里面的鸡汤盛了两碗, 用勺子捞上来些熟烂的鸡肉加在里面, 端到卧房, 见清作正望着窗外的夜空怔怔出神, 也不知在想什么。
花辞将手里的鸡汤递给他:“你在想老村长他们吗?”
“嗯。”
花辞嘻嘻笑了,“当面时话都不多一句,那么冷漠, 其实那么担心他们呀。”
清作端着汤碗, 用瓷勺搅了搅,却没有入口的意思。
花辞有些奇怪, “怎么不喝啊,这可是你自己煮的都不尝尝?”
完他端起自己那碗先抿了一口,感觉就是盐有点少, 不过还是很香的,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汤色奶白,鸡肉的味道都煮到汤里了。恩人怎么不喝呢?
“你不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花辞疑惑的看着他,才想起来刚才在死者的家里察看时,他使性子的事了。摇摇头,“不生气了。当时我就觉得咱们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要知情不报呢。可后来想想也是,我根据箫声就凶手是撒谎精未免太过武断,再我又拿不出直接的证据,肯定难以服众。还是等等看吧,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有耐心的猎人。”
花辞低头喝完一碗汤后,发现清作还在看着他,而且瞧这架势,好像半天都没眨过眼似的。不知从何时起,恩人开始盯着他看了。
花辞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见清作碗里的鸡汤依旧一口没动,不由得问:“你不喜欢喝吗?”
清作垂眸,直接将自己手里的鸡汤推到了花辞面前。又把花辞弄了个大红
脸,好像他刚才问的问题,就是想要人家手里的鸡汤一样。
他哪有那么馋啊!
赶紧将面前的汤碗又推回去,“你自己喝啦,锅里那么多我自己不会盛吗。”
清作终于端起碗来,可视线却还是盯着他。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花辞走到床前开始铺被。放下幔帐,将里面的被子都整齐的平铺好,将四个角都掖严了,免得半夜再钻进去什么虫蚊咬他。
虽然恩人可以设结界,可也不能总让他为自己破例啊,在凡间除了斩妖除魔以外,是不能滥用法术的。而且他今天给自己渡了那么多灵力已经耗费的太多了,能做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能总是依赖他。
花辞跪在床上正铺得起劲,身后的人突然话了。
“我不去半泽荒了。”
“啊?不是好了么,为何突然不去了?”
花辞被清作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惊的不行,猛然一个转身,却忘了自己正跪在床上,膝盖下面都是悬空的,当即身子一倾就要栽倒下去,还好清作即使抱住了他。
花辞看着男人,看起来很正常,没有被心魔侵入,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好吧,自认识恩人以来他就没开过玩笑。可之前明明的好好的,都拉钩了,如今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卦了呢。
“你不是有想知道的答案吗?不去半泽荒怎么找夜东篱啊。”
“他不在半泽荒。”
花辞被清作笃定的语气弄懵了,“又没去你怎么知道?”
“我见到他了。”
“啊!”花辞一下拉住了清作的袖子,紧张的左右顾盼,“他也来这了吗?什么时候见的他啊,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怎么没看到?”
花辞感觉自己胸口压抑的不行,快要喘不上气了。怎么听见清作见到了夜东篱他会如此紧张啊。他跟夜东篱又无恩无仇,犯得上这么忐忑么。
山。与彡夕。
见花辞面色拘谨,好像要被猛兽发现的麋鹿弱兔一般,宛若惊弓之鸟。清作抚着他柔顺的头发,“他已经走了。”
“走了?已经不在这了吗?”
“嗯。”
见清作点了头,花辞一颗砰砰乱撞的心才稍稍停下。靠在清作肩膀上缓缓出了口气,“你已经知道想要的答案了?”
清作却摇了头,“我没有问。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花辞被清作抱在怀里,两人就隔着一寸左右的距离对视着,刚才紧张花辞也没注意到,如今才发觉两人之间挨的有些太近了。
花辞避开对方有些灼热的目光,摇了头。
“我有些不懂,你怎么反复无常的,这点倒跟那撒谎精有些像了。那答案明明于你很重要,不然你的心魔也不会由此而生。为何见到他却生生错过了这次机会,等你再想知道时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他了。”
花辞叹口气,虽然他不赞同清作的决定。可这是恩人跟夜东篱之间的事,他又能什么呢。
他拍了拍清作的肩膀,想要下去,没成想却被对方一把抱到床上,花辞躺在柔软的棉被上,刚想自己还没洗漱更衣呢,就被一道黑影俯身压了下来。花辞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呼吸一滞,什么话都抛在脑后。
他红着脸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感觉脸皮烧得不行,想看对方又不好意思直视那双清澈的眼眸。
好羞人呀。
花辞目光凌乱的撇着头顶大红色的帷帐,不自觉的联想起话本里入洞房的插画,恩人该不会是想要那个了吧。
花辞见清作只是望着自己,半天也没动作,莫不是在等着他主动?可是他什么都不会呀。
话本上只画了两个人不着寸缕抱在一起,可具体要做什么他却是不知道的,恩人会不会嫌他太苯了。
他记得雪一,好像是要先亲亲吧。
花辞绷着身体,摸索着攀上了对方的肩膀,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闭着眼一抬头就凑了上去,结果嘴巴没碰到,倒是把额头撞的咚一声闷响。
“对不起……”
花辞一只手捂着脑门,一只手伸过去要给清作揉两下,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花辞以为清作是在他不懂怎么入洞房的事,不由得脸又红了几分。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亲,又凑到嘴唇上亲了亲,“我是不知道
,但我可以学的。”
他嗅到清作身上的幽香,陶醉的阖上眼,抱住了对方的脖子把头靠了上去。
真是的,以前他就觉得不公平了,恩人竟然比自己这个花妖都要香。沉醉间花辞却没注意到,方才他抬头吻对方时,清作眼中片刻的失神。
花辞搂着他的肩膀,清作自然而然的伸手环住他,承接他身体的重量。
似乎是不明白方才花辞为何突然吻他,眨了下眼,被花辞拥抱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燥热起来,喉结微微颤动,抓着花辞的肩膀一下将人按在床上。
“早点休息。”完起身便离开了卧房。
花辞一脸懵的躺在床上,看着清作远去的背影,等听到关门声后,呜咽一声,赶紧抓起被子捂在了脸上。
恩人只是想让他睡觉,他竟然还以为对方是要洞房,还抱着恩人亲了那么多下。天呐,简直丢死人了……
第二天一早清作没在卧房里,花辞喊了几声也不见人影,探出手一模,果然一道浅蓝色的水膜结界出现在床榻周围。看来是出门了。
花辞叠好被子走下床,看桌上还放着昨晚喝的鸡汤,心想恩人不会又去集市上买母鸡回来熬汤了吧。
他将用过的碗筷厨具洗了洗,算将脏水泼到门外去,一开门却发现屋外有三五个孩子正在玩耍,一个个都扎着包子似的发髻,两条短腿在竹林里跑得飞快。看上去像是在追什么。
花辞只当是孩子间的嬉戏,并未关注,转身要进屋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的,光是听着都有些不忍。
他放下手里的木盆走过去一看,竟见其余的四个孩子都在围着那个摔倒的孩,明明看着都是些懵懂无知的孩童,可这下手人却是毫不手软。有的在薅头发,有的用脚踹,还有的用石头砸。
地上那孩子被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哇哇痛哭。花辞赶忙赶走了其他孩子,将受伤的男孩子从地上拉起来。
花辞给那孩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瞧见衣裳沾着不少星星点点的血迹,顿时心疼坏了。
“怎么随便人呢!你们爹娘没教过你们人不是好孩子吗?
其余的孩子见花辞比他们高大,也不敢再动手了。只是不服气的还嘴:“我们才没随便人呢,是他偷了我的桂花糖,他是偷!”
“对!他还偷了我的柿子饼!”
“还有我的炒栗子!”
被花辞护在身后的男孩不服气的站出来,“我偷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平白无故冤枉我,那些破烂白给我都不屑吃!”
男孩被的一身血,可眉宇之间却是有一股子桀骜,好像就算花辞刚才不出面阻拦,他也绝对不会屈服这些人的孩子。
宁死不屈,不知为何花辞就是有这种感觉。
花辞叹了口气,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些铜板分给这些孩,“这些钱给你们去集市上买冰糖葫芦吃吧,看在哥哥的面上就别他了好吗?”
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四个孩子想了想还是点了头,“这次就饶了他,但下次他要是再偷,我们还会他!”
花辞点头,“好好,他要是偷东西,哥哥和你们一起他。”
看着一哄而散的孩子,花辞也算回家了。没想到那个受伤的男孩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有些胆怯的问:“我能跟你回家吗?”
花辞蹲下身看着他,“你怎么不回自己家啊?”
“我没有家。爹娘都死了,家里只有我和一条狗,后来房子也被洪水冲塌,狗也被淹死了。”
花辞看着男孩眼中闪烁的泪光不免有些动容,无父无母,竟然跟他一样。不过他还有一大帮妖精照拂着,这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家里就一条狗作陪竟然也被洪水夺走了性命。
想了想,反正现在只有他跟恩人在家,恩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放着这孩子不管的,他表面装的冷清,其实心最软了。
花辞点了头,“那好吧,我带你回家。”
花辞将男孩子领进屋,给他拿了些白伶准备的糕点,让他在这乖乖坐着,自己去外面给他盆热水擦擦脸上的血迹和泥巴。
结果完热水回来,却见桌子上摆满了桂花糖,柿子饼还有几颗炒熟的板栗,花辞指着这些东西问:“这是哪来的?”
“我偷的啊。”男孩冲花辞笑了笑,给他剥了一颗栗子递过去,“你对我好,以后我也把自己偷到的东西给你吃。所以你永远都不能撇下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