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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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唉,我是很想一步写到你们想看的剧情。

    但我看了看大纲,总不能砍纲或者跳纲啊,我每一次一跳纲就会写的很痛苦。痛苦就卡文,所以我还是按大纲写吧。你们要看的冒牌货结局,大概还有两章到三章左右吧。如果看着生气看不下去,我个人建议直接养哦。

    PS:其实真用不着替月总生气,她大概会得对方倒霉又可怜吧……

    么么啾

    花满楼确实猜不出来。

    他心底里有和花大一样的困惑。

    可从廻光的语气里来看, 她显然已经动了怒,无论花满楼再些什么,他都是得不到答案的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他对廻光道:“我确实不该问宫主。”

    廻光未语。

    花满楼便结了账,他从袖中似乎原本想要取出什么,后来又放弃, 只是对廻光略一拱手,便起身离开了。

    廻光一人坐在馄钝摊上,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直到夜深露重, 连卖着馄钝的姑娘都要收拾摊子了,廻光方才对着那女孩笑了笑。

    廻光道:“像你这样的美人,雷纯安排了多少?”

    卖馄钝的姑娘脸色嗖忽而变,她从袖中突然斜拔出一把刀来,直刺向廻光!月光微凉,刀锋冰冷,廻光仍坐在座上。刺客见江廻光不闪不避,显然也是极为困惑。但无论她如何困惑,她刺刀的手绝不会缓!

    江廻光轻笑了一声。

    月光低沉,空中滑过一道金丝匹练, 更人听见了极轻的声音。他也不知这声音是什么, 只觉得像是金银玉器噼啪落盘的声响,好听极了。

    更人觉得自己听了一耳富贵,便不免有些好奇。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往巷走去。尚未接近那馄钝摊,便已先被血腥味熏了一脸。

    更人举着灯笼一看,顿时惨叫一声,跌坐在地。馄钝摊上那卖馄钝的少女双目圆瞪,死在了木桌上,她的手里还攥着一把雪亮的弯刀,脖子上却有着一道比弯刀还要漂亮的红线。这红线一切到底,仅留了半寸血肉相连,好令她不至于身首分离。血从她的脖子汩汩流出,将碗里的清汤都染成了红色。

    初春夜寒,鲜血滚烫,一条人命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没了。

    “……江廻光的金丝缚。”陆凤直起身,做了判断,“除了她,我想不到扬州城里还有谁有这等功夫。”

    花侍郎道:“那这就是江湖寻仇了?”

    陆凤又检查了尸体,在对方的身上找到了六分半堂的牌子:“怕是的确如此。”

    当街死人莫过于太骇人心,围观的人群都不忍侧目,接心有戚戚。江湖上的事,惯来是朝廷不会去搅的浑水。扬州的县官一听花大也承认了江湖寻仇,便不由松了一大口气。若是江湖寻仇,这案子他即使不管,也算不上失职。更何况,花家的客人也过,动手的人是移花宫主江廻光!

    江廻光——那可是要命的阎王,谁敢去触她的眉头!

    县官松了口气,陆凤却若有所思,他道:“江廻光怎么会杀六分半堂的人。六分半堂与移花宫惯来井水不犯河水,难不成雷纯得罪了她?可这一年来,六分半堂从未与移花宫起过冲突,这得罪又从何而来。”

    花侍郎也想不通,只是这死者着实骇人,显然江廻光下手的时候也是含着怒气不带半点儿怜悯之心。他先命仵作敛尸,接着才对陆凤道:“我也不知,先将这姑娘安葬了吧。”

    花侍郎与陆凤低声这话,忽听见一声“花姐”,猛然回头。

    花家找回的那位姐,名唤兰汀的姑娘不知何时赶到了。她的身体算不上好,唇色也有些泛白。花大刚要提醒花兰汀莫要往他身旁看去,花兰汀已经见着了。她的面色煞白如纸,差点儿就要吐了出来。

    花大匆匆赶去妹妹身边,拍着她的背脊道:“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花兰汀已经缓了回来,她对花大道:“我与七哥哥一起来的。”

    花大看去,花满楼也来了,他似乎来过这里,眉梢皱着。

    花大正要让花满楼把花兰汀带回去,花兰汀却拉住了他的袖摆,低低道:“我知道这是谁做的。”

    她半哭半笑:“是江廻光!她想杀的其实不是这个无辜的姑娘,是我对不对?因为我顶撞了她!”

    花大无奈:“你不要乱想,江宫主并不是挟私报复的人。”

    花兰汀道:“她就是这样的人!我见过她杀人,我见过她杀人!”她的眼里有恐惧:“她杀人的时候,甚至会笑!”

    花大不语,他突然问:“兰汀,你一直在群芳谷里,江宫主只在三年前群芳谷大火的时候去过那里,你从何见到她杀人?”

    花兰汀滞了一瞬,紧接着才发着抖道:“我也出任务的……”

    花大知道群芳谷的任务是什么,他见花兰汀像是回忆起了极为恐怖的回忆,也不忍心这样逼迫,他叹了口气,便让仆人送她回去。

    花兰汀瞧了瞧花大又瞧了瞧花满楼,她依然能察觉到自己是被这对兄弟排斥在外的。为什么呢?花八自幼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两兄弟,为什么她反而与他们的关系最僵?

    花兰汀想不通,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

    这姑娘最后看了一眼尸体,便听话的随着仆人走了。在仆人的面前,她是花家姐,一不二,不会有任何人敢置喙她的任何突来奇想。

    所以她在一家胭脂铺子停了脚步,即使刚刚看完了尸体脸色煞白,却仍然要进去买两盒胭脂。

    花兰汀对仆人吩咐:“这家店的店主脾气古怪,我一人进去就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扬州是花家的地界,仆人们并不担心花兰汀的安全,加上这家铺子也是扬州城内远近原名的,仆人也不觉得花兰汀的吩咐奇怪,便在原地等候。

    花兰汀进了去,解下了披肩,对迎接她的侍女道:“我是花兰汀,想看看你们店里最好的脂粉,但我不喜欢人多,你寻处雅座让我单独看看吧。”

    侍女笑着好,便领着花兰汀去了贵客方能入内的屋子。

    花兰汀刚关上门,绕过了门前的那扇屏风,便看见了端坐在屏风后,品着杯碧螺春,正含着笑意瞧着街上大戏的杏衫女子。

    花兰汀迟疑了一瞬,但仍开了口:“雷总堂主。”

    雷纯闻言微微回了头。

    她眉目如画,气质幽兰,即使只是这般侧首对兰汀轻轻地笑了笑,都似霜后薄雪初散,透出晶莹与温柔是任何人也无法模仿的美。

    雷纯当然是美的,但她的美并不能消融兰汀心里的惶恐。

    她捏着手,低低道:“总堂主,花家似乎起疑了。”

    雷纯闻言,轻声淡笑:“花夫人不是待你仍如珠如宝吗?”

    兰汀道:“可是,可是大哥和七哥——”

    雷纯注意到了兰汀的称呼,她已经不再叫花家的大郎与七郎的名字,而是下意识的称呼他们为哥哥——这让她嘴角的笑意逾深。

    雷纯道:“花侍郎本就是心细如发之人,花七与他关系好,自然也会受他影响。你出发前,我便告诉过你,花大和花七会有些麻烦,但也只是些麻烦。”

    兰汀道:“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总堂主可没有过,江廻光也会来花家!她救过天心月,她见过天心月,她和天心月之间的关系——”

    “你慌什么。”雷纯的声音具备着奇异的魔力,她慢条斯理道:“花七也见过天心月,花大也见过天心月。你不怕他们俩不信,怕什么江廻光?”

    “可是——”兰汀急了,口不择言,“总堂主安插在扬州的人手,那位云姑娘,已经被江廻光——”

    雷纯一眼看了过去,眼神淬冰,兰汀便一个字也不出来。

    雷纯冷淡道:“她能被你发现是我的人,就已经失了暗桩的意义。更何况以江廻光的个性,若是她已经寻到了我所有的暗桩,这扬州城里早就浮满尸体了。”

    “江廻光杀她,也只是为了警告我,你慌什么。”

    兰汀喏喏,半晌才:“是我慌神了,总堂主。只是、只是江廻光来了,我怕天心月也——”

    “你怕天心月做什么?”雷纯笑意盈盈,她对兰汀,“以前群芳谷还在的时候,她是谷主之下第一人,你自然该怕她。可现在群芳谷都没了,她不过是孤身一人的漂泊客,还有什么可怕的。”

    兰汀的眼里仍有迟疑,她:“但我们都知道,那只箱子,装着娃娃和木剑柄的箱子是——”

    “是谁的并不重要。”雷纯幽幽道,“群芳谷已经毁于大火了,她自己放得火,又是自己神智恍惚的走出去。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就算那箱子是她的又有谁信?”

    她温声哄着眼前的女孩:“是你抱出的箱子,那箱子是你的宝贝。你本就是群芳谷的兰汀不是吗?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花大和神侯府将曾经的群芳谷翻了天去,哪怕他们去问天心月——你确实是群芳谷的兰汀啊。”

    “但我并不是花玖!”这句话一直压在兰汀的心里,她终于忍不住了出来,“我当初只是想着,月姑娘那么宝贝这个箱子,这箱子里可能有很值钱的宝贝,我拿了,出去后就能、就能——”

    “这箱子里难道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吗?”雷纯慢条斯理,“那娃娃,甚至比我为你寻回的金锁还要好用。花夫人见了,不是即刻哭着拥住了你吗?”

    花兰汀不出话。

    雷纯瞧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她温柔极了,像个姐姐抚平妹妹的杞人忧天般温声细语:“花家的八姐,你做着开心吗?”

    开心吗?当然是开心的。

    哪怕花大与花七尚且不信任她,可万千宠爱是真的,锦衣玉食是真的,她每日见到的,听到的,摸到的都是真的。

    是她想要的,是她碰见了,就再也不想放手的。

    兰汀有时午夜梦回,也会想到这一切并不真正的属于她。她只是个偷了东西的偷,遇上了好心又温柔的贵人,方才以她偷来的东西交换到了眼前的一切。

    她害怕这原主人,还趴着与原主人一切相关的人事。

    她害怕原主人来向她讨回她偷走的东西。

    雷纯自然是注意到了兰汀变化着的神色,她轻笑着,继续着,将每个字都敲进了兰汀的心里:“天心月毁了群芳谷足有三年,期间花家一直未曾听过寻找花八。天心月更是与花大、花七熟识。如果她知道那箱子意味着什么,如果她猜到了自己是谁——你觉得……换做是你,你会当做不知道,甚至不去认回自己的父母吗?”

    当然不会。

    兰汀连假的都不愿放手,更何况天心月是个真的。只有一种可能,天心月对一切毫无所知,她已经没了幼年的记忆。

    兰汀觉得也该是这样,天心月走的路是群芳谷里的人最怕的一条路,从哪条路上踏出来的姑娘,纵使能够一跃而出,居于众人之上,接触到谷内最核心的秘密——可其中承受的痛苦,经历的磨难,乃至于随时会丢去性命的风险——没有几个人能够承担。

    兰汀作为群芳谷的普通侍女,一直高高仰望着这些“姑娘”,但她也知道,这些“姑娘”光新亮丽的皮肤下,都是腐朽到发烂的骨头,她们的心都是泛着脓的。

    与天心月一批的孩子,只有天心月一个人走完了那座桥。她看起来优雅而美丽,一点儿也不疯——可真相谁有知道,兰汀见过无数疯在了那条路上的候选者,天心月没有疯,也没有丢掉命,这反而是件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走下这条路,肯定是要发疯的。

    天心月没有发疯,那肯定也被苦痛折磨而丢失了过去,否则这一切实在是无法解释。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咬着牙保持着理智,活生生地熬过那么长、又那么难的日子呢?

    兰汀无法相信。

    她低低道:“她不记得了。”

    雷纯笑了。

    她:“既然她不记得,那么你拿了自己的东西,去认自己的父母——这又有什么可慌的。”

    “如果你实在害怕,那就让她消失。”雷纯对兰汀道,“趁着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让一切尘埃落定。”

    兰汀彻底被蛊惑了,但她好歹尚有一丝理智,她道:“可天心月的身边有西门吹雪……”

    雷纯眉眼弯弯:“西门吹雪,紫禁一战后,世人都称他为剑神。峨眉剑派的孙秀青至今对他倾心,你大约也听过他一剑西来的模样吧?”

    兰汀确实听过。

    她来到京城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谈论刚刚结束不久的那场盛大决战。兰汀在众人的闲聊中听见了天心月的名字,加上那时候的她确实捉襟见肘,便终于鼓足勇气撬开了天心月的箱子,算将里面的宝物换些钱财度日。可箱子里的东西令她极为崩溃,兰汀在走投无路下,只能盖住了箱子,称这是群芳谷天心月的宝贝,试图找个冤大头卖出去。

    但根本没有人信任她,除了雷纯。

    兰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见了雷纯。她着把伞,容姿绝世。她一眼就认出了她是群芳谷的侍女,她买下了箱子,也带走了兰汀。

    再然后,兰汀从雷纯那儿知道了天心月宝贝的真正来历。雷纯甚至弄到了记录着群芳谷那些孩子身份的书册。她问兰汀:“你想不想当一回天心月?”

    兰汀无法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

    此刻在屋里,雷纯又道:“你想当天心月,那自然她从前的该是你的,她如今的也该是你的。”

    “天心月确实容貌绝世,但你又不算输在太多。最重要的,你是花家的姐,天心月不过只是个杀手。西门吹雪又不是瞎子,难道你害怕拿不回你的东西?”

    雷纯一字一顿缓缓的着,她用词极为拿捏,轻易间便将兰汀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洗成了她想要的样子。

    将天心月的认做是自己的,并且狂妄地想要拿回来。

    兰汀点着头:“对,是这样。我得去见天心月。”

    她的眼睛里涌出了狂热的光:“我得拿回我的东西。”

    雷纯含笑颔首。

    兰汀向雷纯行了一礼,便要离开。雷纯叫住了她,将胭脂水粉搁在了她的手心里,温声道:“东西可不能忘了。”

    “你的哥哥疑心重。”

    花兰汀连忙点头,而后匆匆走了。

    她离开后,狄飞惊从屋子里的隔间走了出来。他仍旧低着头,对雷纯道:“这个女人和天心月差太多,若是当真进了万梅山庄,只怕就不能活着出来。”

    雷纯笑道:“谁需要她活着出来?”

    狄飞惊看向雷纯。

    雷纯云淡风轻:“她不过是一颗棋子,别撼动天心月,她甚至不配做天心月的敌人。”

    狄飞惊低声道:“那你又为何费如此多的心思,扶着她当了这花八姐。”

    “因为我要让天心月不痛快。”雷纯冷淡道,“无论天心月是想认还是不想认,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兰汀这一回事,天心月和花家之间就会永远隔着一根刺。”

    “兰汀闹的越厉害,这根刺就越深。这和天心月本身的能力无关,她就算手段通天,也对这根刺无可奈何。”

    “无论过多久,无论她最后做了什么决定,这根刺都永远在,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扎她一下。”

    雷纯攥紧了手:“她当初设局骗我,使我大意,令苏梦枕顺利逃脱,以至使我如今处处受戚少商和王石的掣肘,举步维艰。对比她当日的手腕,我如今所做的——”

    她对狄飞惊露出了一抹冷淡至极的笑:“不过是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