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之邀

A+A-

    结果江原还是被关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怀疑他是内贼。

    而是因为连照情怒于江原对他的容貌有所怀疑。

    连照情这个人,很气,心眼比针。也很要面子,里外都要。他虽不是那种娘里娘气的人,却也特别爱惜容颜。他本来叫连照晴,苏沐领他回岳仞峰,满山青翠镀夕阳,从山间走出,这暖色便在连照情身上。

    苏沐若有所思,:“不如给你改个字,叫连照情吧。”

    虽有晴空万里,无情也显孤寂。

    连照情没有意见,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但既然是苏沐给改的,他就也很喜欢。但大约是天性的凉薄,到底他算不上是个有情的人。苏沐也没有看错,不论从察言观色,还是心计谋略,连照情都比白晚楼更适合当这个无情宗的宗主。

    江原蹲坐在草垛上,一脸无辜。

    虽然他见了好看的人容易引雷,但也不是人人都这样。不然天下好看的人那么多,岂非要把人电死。江原怎么能确定,他见了连照情,就一定会劈雷呢。到时候岂非是他在谎?

    再了这雷又不分人,首当其冲劈的是他啊。

    谁闲得没事把自己脑袋当锅使哐哐哐砸了不怕疼。

    江原默默叹了口气。

    连照情果然奇怪。

    又要喝他手指泡过的酒,又主动要被雷劈。

    一想到白晚楼被这样的连照情关起来,莫名还挺同情。

    但是想到那只蝴蝶,江原有些斟酌。成沅君建议连照情去问问蝴蝶谷的金非池,不定能有线索。但金非池也不一定清楚,因为这种蝴蝶的品种在西域。而这蝴蝶初时常被用来传信追踪。后来才炼成幽冥蝶,用来操控活人,甚至是死人。

    为什么有人要用幽冥蝶,针对的是谁?

    江原没有等到一个答案,也没等到别人。

    他等来了云行。

    终于有空溜出来的云行急急忙忙赶过来,巴着门看他。

    “江原,你没事吧。连宗主是一时在气头上,你别——”

    话才了一半呢视线就落在江原手中的扫帚上。

    扫帚是旧的,地是新的,‘急’这个字莫名就不出口了。倒是江原,自如地收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把牢房过成了自己家。这才:“我不急。”

    屋里井井有条,连个柴垛子都码得整整齐齐。

    云行:“……”好像真的不急。

    连照情如果要找他麻烦,就不会只是关起来那么简单,所以江原是真的不担心。不过云行好像挺操心他的。正好江原还关心着白晚楼,他问:“白长老没事了吗?”

    “还没醒,应该没事。”

    云行本来是关心江原来着,但是江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方自如很多。他突然就想到之前把他坑了两次的人好像就是眼前的人。所以他为什么要关心江原?

    但是来都来了,不能白来。

    云行干巴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原:“倒是有一件。”

    哦?

    云行有些惊讶。

    他随便问问的。

    江原答这么快,难道很要紧吗?竟然有让江原觉得要紧的事,云行忽然就兴奋起来。他带着一种莫名被寄予厚望的心情,压低声音道:“你。”

    江原问:“晏齐叫你去晗宝阁拿剩下那只玉兔时,你翻我东西了吗?”

    云行:“……”

    当然翻了啊。

    谁知道那只兔子在哪里。

    情况紧急,何止是翻,几乎把晗宝阁给倒了个儿。

    “你要是翻乱了,就给我整理回来。”江原很和善。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收拾库房很累,也不容易,尤其还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搞破坏的话。江原是个不怎么发火的人,一般情况下也挺能忍。但江原毕竟是个人,是人就会不高兴。

    他不高兴起来——

    是会天五雷轰的。

    云行在听到江原的要求后,差不多是甩头就走了,叫都叫不停。江原还挺满意的,觉得这位师兄果然不愧是大弟子,风就是雨,动作这么快。看来无情宗前途无量。

    没两个时辰,门外又来了弟子。弟子来时江原正在坐,听到开门的动静,不禁心想,难道又是云行?他动作这么快,已经把晗宝阁整理完了?但当他睁开眼,便发现不是。这个弟子衣着繁复,和云行简单的青衣流纱袍不同,一看就很上档次。

    上档次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暴发户成沅君,一个是‘金枝玉叶’连照情。成沅君胆子再大也没脸大到在这里还安排手下,所以这回来的人应该是连照情派的。

    “江师弟,连宗主有请。”

    江原:“什么事?”

    弟子恭恭敬敬:“江师弟随我来便是。”

    江原就站起身。

    既关他又找他,连照情很闲?

    连照情闲不闲,江原不知道,但就算是鸿门宴,江原也得去。他理理衣裳,跟弟子出门。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心里还有点舍不得。这里才被他收拾妥当,连睡也未睡过,这么快就出去,不是白收拾了吗?如果白收拾了,不知道能不能问连照情要误工费。

    那弟子一边领路,一边好奇地量江原。瞧着文静寡言,皮肤白皙,又身着青衣,身量挺拔,如同雨后翠竹,翠色若滴。这样的人,应当不是恶流之辈。他想到连照情召见这个青衣弟子的目的,心里不禁有惋惜也有好奇。

    “这位师兄。”

    突兀间江原开口。

    弟子吓了一跳;“啊?”

    江原略略扭头:“你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我已命不久矣。”

    弟子顿时大窘。

    “你看得见?”

    江原道:“看不见大约就需要你牵着我走了。”

    弟子一想也是,这人虽然眼上蒙纱,走起路来实在稳当,一点也不像个看不见路的瞎子。他心里实在好奇,既然江原开了口,便道:“你犯了什么事?”

    犯事?

    江原有些惊讶:“我不是立了功吗?”

    他不惜以身犯险,拿雷劈了蝴蝶,虽然不慎误伤了白晚楼,但谁知道白晚楼会突然抱过来。雷劈到白晚楼,也不是江原故意要这么做的。这如果算不上立功,应该也不算犯事吧?

    弟子道:“不犯事你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哦这件事——

    江原想了想,这得问连照情。

    到连照情,连照情既然把他放了出来,难道是想通了立功行赏?总不可能是让他给白晚楼治病,江原不是金非池,也不是孙玺,哪里会看病,还是疯病。

    江原揣测着连照情的用意,便听弟子:“前面是倚荷院,连宗主住的地方。”

    是倚荷院,这里却没有池塘,连支花都没有。原来是有的,很大一片,后来出了那探子的事,连照情不欲看这被采过的花,就叫人填了,种满了柳树。

    每到春起,这里柳色青青,枝叶依依。

    江原边走边想,人如其名,地如其人。

    这地方果然和主人一样。

    还挺好看。

    他往前踏了一步。

    曼舞的柳枝突然就疯狂地抽起来。

    一不心就能深可见骨。

    弟子追上前来,道:“稍等。”

    着拿出一块令牌,上头灵纹转了一圈,如同涟漪散落,晕入有如墨泼的树干之中。方才还发疯的柳枝顿时散了力道,风一吹,好一出柔弱无骨。

    江原:“……”

    这地方果然和主人一样。

    好看,但有病。

    连照情住在这里,江原难免要想到白晚楼。白晚楼与晏齐他们虽为师兄弟,看着感情好像也不怎么好,十分寡淡。他:“连宗主和白长老平时来往吗?”

    “不来往。”弟子引着江原,拂过柳枝,自然道,“只有晏齐峰主偶尔会来岳仞峰。”但那也只是有事的时候,比如商量白晚楼的事。

    “衡止真人呢?”江原问,“我听,衡止真人终年呆在伏龙岭。”

    “伏龙岭有许多妖兽,衡止真人负责看守。”

    “一个人?”

    “有弟子随侍身侧。”

    “那白长老呢?”江原顺势问,“他也有弟子随侍身侧?”

    弟子看了眼江原,没看出名堂。但他总有种感觉,似乎江原绕了一圈,问了这么好几个人,就是为了开这最后一个口。

    “白长老不是。”眼看拂过最后一根柳枝,前面掩在青翠中的就是飞檐楼角,连照情住的地方就要到了。弟子,“在无情宗,只有白长老是一个人住的。”

    到这里,他忽然看了江原一眼,笑了一下。

    “不定接下来就不是了。”

    江原要迈进屋子的脚微微顿住。

    传闻有言,白晚楼犯起失心病,六亲不认。曾经连照情给白晚楼派过三个人,都没有出云顶台。总归别人认为或是死了,或是失踪了。于是再没派过人,也再没人敢去。

    江原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关于白晚楼的闲话实在太多了,他不想听也会听很多,倘若稍微留意一些,甚至能编个一整出的爱恨情仇,含连照情在内能有上下两册那种。

    弟子现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门大开,人端坐,江原已经收不回脚。

    他不用再揣测。

    连照情已经就在眼前,撑着头,听见脚步声,便微微抬眼。他有些疲倦,故而姿态间带着慵懒,实话这一眼是真的飞着风情——幸好江原瞎。

    “你来了。”连照情偏头示意了一下,“进屋吧。”

    连照情关着白晚楼。

    连照情姿色艳丽不近女色。

    连照情让他进屋——

    江原莫名就扒住了门框,有些抗拒。

    “连宗主。”他一脸正色,“我不是这种人。”

    作者有话要:  问:请问江原的‘这种人’,是哪种人?

    剧场:

    入宗门时江原要过安检。

    弟子拎着江原抖一抖——

    “带危险物品吗?”

    “没有。”

    “脑袋扫描过了吗。”保安队长晏齐,“我看他思想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