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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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姑娘的眼泪终于有用了, 江原手一松。

    苏婉儿将手一把抽回, 不再看他。

    “圣教内部出现了分歧。”苏婉儿揉着手腕低声道, “不知是谁圣女曾经流落在外一个孩子, 教众希望他回来,但拔珠他们不愿意。”

    拔珠为首的勾魂使一直和圣女作对,苏婉儿那天在圣殿外偷听到拔珠与阿娜的谈话,知道他们要往西域来,人胆大, 好奇心重, 眼珠子一转就偷偷跟了过来, 结果跟丢了人, 就一直在西域附近转悠, 没想到撞上了江原。

    “我若能把圣子带回去, 圣女一定会高兴。拔珠他们也绝不会得逞。”苏婉儿看了眼江原, 心里憋着闷气,“你们爱信不信。”

    她若是和拔珠一伙儿的, 就不必跑上来挨这顿气, 早联合拔珠将云行等人杀了个干净。依苏婉儿如今的身份修为,对付几个弟子, 还需要勾魂使出手吗?

    苏婉儿所言情真意切, 能看出没有半点虚假, 云行都看的出,难道江原看不出?江原倒不是看不出,只是因为苏婉儿先前总是一口咬定与他是旧识, 然而江原根本不记得这桩事。

    自在无情宗经过成沅君那桩事,知道或许连薛灿都对他有所隐瞒以来,江原只相信自己。尤其是试图套近乎误导他言行的行为,简直是犯了江原大忌。

    “拔珠不知道你在这里,那他们来西域做什么。”江原记得他要进西域时,见过拔珠和几个魔修。“你们圣教几时同薛灿认识的?”

    可是苏婉儿道:“圣教与西域有往来又不是一天两天。圣女从前你们西域的人教中求药,还将教内上下搅了个鸡犬不宁。从来就不讲道理。”

    一直都有往来?这事江原怎么不知道。

    他狐疑道:“什么时候求的药,我怎么不知道。谁求的药,求的什么药?”

    “你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呀。又不是你求的药。”苏婉儿逮着道理,就冲江原开炮,“再了,你不是连我都不记得,你还记得些什么?”

    江原既然对她三番两次试好都不留情,想必确实是将从前的事忘了个精光,你看他现在一问三不知,现在不他谁。

    “你不信我,那坏子的话你也不信。”苏婉儿将手朝白晚楼一指,“他长的那么好看,我见过了当然不会忘记。你倒是问问他,我有没有谎。”

    白晚楼?

    江原看了眼正在不远处坐的白晚楼:“与他有什么关系。怎么,你该不会告诉我,除了江哥哥,你还有个白哥哥?”

    “……”

    苏婉儿看着江原,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之余。她本来以为,或许只是江原记性不好,可他竟然连与白晚楼一道这件事都忘记。难道江原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江原不记得,那白晚楼记不记得。

    这么一想,苏婉儿面上气恼的神色便淡了。她想起先前孙玺替白晚楼扎针时,孙玺曾过白晚楼是因为道元有损,才致毒气趁虚而入,冲上天灵顶,叫他犯起癫狂之症。白晚楼会变成这个模样,而江原又不太像从前的江哥哥,难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情宗的威名,圣教早已耳闻,只是苏婉儿与江原分别时还,连白晚楼的名字也不知道,又如何知道这大名鼎鼎的无情宗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江原心中对苏婉儿有很多疑虑,但见苏婉儿忽然陷入沉思,心中一动。他望了眼白晚楼,忽然闷哼一声,闭起眼睛,似有痛楚之色。

    声音再,在场几个人又岂能听不见。

    云行松开抱剑的手:“你怎么了?”

    白晚楼虽没动,却已看了过来。

    江原缓解着眼部的刺痛:“没什么,大概因为扯了眼纱,叫日头照的眼睛疼。”他对云行道,“先前晚楼替我敷过的草药,我觉得效果很好,不知还有没有。”

    苏婉儿:“我有——”

    江原暗中将苏婉儿一踩。

    苏婉儿顿时面色一变。

    云行道:“苏姑娘不是也有药?”

    脚痛的苏婉儿:“……用完了。”

    白晚楼无声望来,满脸写着‘要你何用’,很快就转身走了。是他采的药,他知道它长在什么地方,应当怎么处理才能用在江原眼睛上。原本山洞中还有,可是先前被江原一闹腾,早就散成了药渣。

    云行正看着白晚楼,就听江原道:“大师兄。”

    “啊?”

    江原朝白晚楼处扬扬下巴:“跟着点。”

    云行:“……”

    直到云行去追白晚楼,他还在路上反思自己,明明不久前,江原还是一个给他递东西的跟班,曾几何时他竟然需要听江原的话行事了。就因为他成了师叔嫂?如此来,以后江原岂不就比他大了一个辈分。云行觉得自己的后槽牙会经常疼。

    却云行与白晚楼一走,江原立马放下捂眼睛的手,三两下将苏婉儿拉扯到一边,低声道:“你认识他?”

    苏婉儿张着嘴:“你不是眼睛疼吗?”

    “疼啊。”江原坦然道,“但又不会疼死。”

    他当然只是借个理由把白晚楼支走。

    江原沉声问苏婉儿:“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问白晚楼你有没有谎。白晚楼怎么会知道我与你是否见过?”

    “……”苏婉儿看着江原,摸不清江原到底是什么意思,到他自己时,他一脸不关我事,提到白晚楼,他就一定要究根结底,问个清楚。苏婉儿只一犹豫,随后道,“我是不认识他,只是我见你时,便见他就在你身边的。”

    江原头脑中一片空白。

    他重复道:“你见他同我在一起。”

    苏婉儿点头。

    江原又道:“你叫我什么?”

    苏婉儿眨着眼睛:“江哥哥啊。”

    她叫的是江原,从没叫错。

    白晚楼很快就将草取了来,他来时,江原与苏婉儿分站一处,苏婉儿揉着自己的手腕,不时偷偷瞄江原,江原却像一个石雕,站在那里久不出声。

    云行手里拎着一个水壶,方才他借着白晚楼取药的机会,去那潭中了点水,见苏婉儿与江原僵立在那里,不禁道:“你们吵架了?”

    苏婉儿道:“我可没有,是江——”

    江原淡淡望过来,苏婉儿便闭了嘴。

    苏婉儿本以为白晚楼才是最凶的那个,江原一定是温柔和煦如春风,如今看来并不是。她忽然就记起来,江哥哥拉她起来时,对她虽然温和,对那些地痞流氓却看也不看就将人脖子一掐随后吊在树上的。

    倒并不算是善人。

    白晚楼没有留心这些,他的眼中向来没有任何人,哪怕你们的青一块紫一块,他也毫不在意。只按着江原坐下,替江原敷药。

    江原顺势而为。他在栖凤谷多年,遍识天下药草,当然认识白晚楼手中的草药,能解灼伤。但需要将草茎弄碎,再将草汁涂上眼皮,任其药性渗透。这草要现采现用,白晚楼如何认识药理,如何知道它在哪里,又如何将它弄碎的,用剑剁么?

    江原视线在白晚楼唇边掠过,那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汁液。最方便的做法,一般是直接拿口舌嚼碎了。可除了大夫,有谁会这么做,不怕有毒么?他闭上眼,任白晚楼冰凉的手指抹过眼皮,心境之复杂,难以言表。

    如果苏婉儿没有谎。那便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苏婉儿见的不是他,只是认错了人。

    能与白晚楼日夜相对结伴同行的人,江原只听过一个,这个人如同针一样扎在江原心中,叫江原想不听也不行。但是江原既没改头,也没换姓,难道那个人竟与他一般模样的吗?倘若如此,连照情他们也应当认识,为什么不?

    一个人即便想要算计,想要瞒天过海,也不可能留不下任何一丝痕迹。倘若一个不知道,两个不知道,难道三个四个也不知道,整个无情宗的人都不知道?弟子年轻无知,那顾青衡不知道,金非池也不知道?

    何况,苏婉儿即便认错人,却没叫错人。

    她叫的确实是江原的名字。

    那便有第二种可能,苏婉儿当年见的人确实是他,只是江原自己不记得了。

    江原有些迷茫。

    难道,在他不记得的岁月中,他出过谷,见过白晚楼,甚至与他一道相处过一段时间。那白晚楼记得吗?薛灿知道吗?他回谷后,难道把白晚楼忘记了吗?

    自出无情宗,江原觉得自己跳入了一个沼泽,愈往前游,陷得愈深。薛灿倒三番四次劝他回头,但江原不肯。往事那么分明,又那么不分明。

    衣带在他脑后系了一个结,那淡淡的霜梅气息便要离开,江原下意识抓住白晚楼的手。但他抓住了白晚楼,却不知怎么。

    什么,以前见过?几时。江原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拿什么去问白晚楼。白晚楼又怎么会知道,白晚楼比他更不如,早已将前尘往事忘光了的。

    云行不知他二人发生什么,但见江原与白晚楼手心相握,总觉得有些尴尬,仿佛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云行清咳了一声,与白晚楼道:“虽然他们要找圣子,但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知道这件事,如果我们主动招惹圣教的人,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谁没人知道这件事,想到这个,白晚楼就又重新看苏婉儿,大有再将她灭口的意思。

    云行的话提醒了江原,眼下重要的并不是他与白晚楼如何,而是圣教的人在这里,或许还会找上连照情的麻烦。但如云行所,他们主动送上门,就是在告诉对方圣子所在。

    江原沉吟道:“我同意云行的法,圣教离无情宗很远,他们根本见不到连照情。”何况即便找上无情宗,怕也是没这个能耐将连照情如何的。

    当年连照情还是个孩子,任人可欺,可今他是一宗之主,天下有谁能将他如何。就无情宗其余几位当家也不是吃素的。

    “恐怕已经晚了!”

    却是另一道声音大呼着传过来。

    阎一平跑的气喘吁吁,一见到云行他们,先不管为什么江原在这里,软着脚直接倒在地上,按着跑的发疼的心脏:“连照情,连照情估计快到了。”

    什么?

    云行立马上前:“怎么回事。”

    阎一平这会儿就地而坐,只顾着平息自己的气息,也管不得这几个围着他看过来的全是他惹不起的神仙。

    却阎一平无意中撞见拔珠与薛灿,硬是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撑了下来。幸好那日他躲在云行身后,拔珠不认识他,薛灿更没见过他,这才有惊无险。自薛灿他们离开后,阎一平就揣着方才所见惊闻一路拔腿狂奔。

    奔到一半,停了下来。

    走,他能逃命。

    回去,大约会死的很惨。

    他是不过这里任何一个人的。

    薛灿已经叫人往中原送了信,想必无情宗的宗主,佛门的和尚,眉山的道士,都能收到这个消息。即便用不着阎一平,他们也会赶来。而他回去,又能做什么呢?他只会给云行他们添个乱,像昨天那样,叫云行再替他挡上一刀。

    但如果不回去,云行他们很被动,那个圣使会放出消息,叫臭丫头自投罗网。倘若他们果真上当,被关起来的人岂非又多两个?

    他只要再往前踏一步,就能回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山贼头子,不必再夹在神仙当中求生。生与死之前,阎一平在那挣扎了很久。

    “……”

    半晌咬咬牙,毅然决然往回跑——

    阎一平狂奔到现在不敢停,要不是还有些习武底子,早跑死了,这会儿咽着发疼的嗓子眼,渴的要死,一眼瞥见云行手里的水壶,一把夺来喝了个干净,这才抹了把嘴道:“我见到和你们一起的那些弟子还有孙玺被抓走了,要带到大牢。”

    “薛灿还要将消息放到中原去,告诉连照情,三日内他若不来西域给个法,每晚一刻,他就杀一个人,拿弟子的命去告诉中原,无情宗是何等无情无义之辈。”

    阎一平苦着脸:“我来找你们的时候,那些人估计就已经去报信了。你们一个个能飞会跑,我看,这会儿连照情都要收到信啦。”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咦,但是他来不好吗?他来,你们正好一起,将那个薛灿个落花流水!”

    在阎一平心中,神仙既然这么厉害,大师兄也这么厉害,想必无情宗的宗主,一定是最厉害的一个人。连照情来岂不是再好不过?

    但是阎一平不知道,薛灿根本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

    江原了解薛灿。

    倘若只是嫌连照情手伸太长,这抓的十几个弟子,薛灿会直接杀了,再扔到无情宗以作示威。当然,也很有可能把活着的人赶出去,算是与中原和解的一个面子。

    无论是哪种做法,都不会是将弟子关起来,却大张旗鼓叫连照情来,甚至将此事广而告之,叫全天下的人都晓得,无情宗的弟子落在他的手里。

    连照情如果不来,无情宗冷漠无情的帽子便扣了个实,为其他人暗暗记下。连照情如果来,难道薛灿当真只备了一蛊薄酒等他闲叙吗?

    要见连照情的人,岂止薛灿一个!就在这里好整以待等着呢。这回江原终于知道圣教的人是谁叫来的了。那薛灿岂非早有算。

    越往深里去想,江原脸色就沉的越厉害。

    他想到之前与薛灿分别时,薛灿对他:“倘若喜欢,便带他早点走,走的越远越好。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人生在世譬如朝露,今朝不知明夕。这话原是有道理的,做人确实应当珍惜当下。江原只以为这不过是薛灿要与他一划两清,原来,背后是这个意思。

    那江原如果不来西域,白晚楼不跟来,云行不跟来,其他弟子不跟来,又会否有如今这个局呢?追溯到源头,江原到底为什么会回来——

    不就是因为朋友之间那点承诺吗?

    薛灿啊薛灿。江原闭闭眼,你可真是煞费苦心,算尽心机。你从不曾想过我会回西域,因为我回来而欣喜,原来还是骗我的。你我不曾信你,你又何曾善待过这信任半分。这笔账,你我之间,当真是想算也算不了。

    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妄作他人嫁衣,还叫针扎了手,金非池的,原来一点都没错。”江原面上阴晴不定,但听他一声长叹,“是我瞎了。”

    罢连斥三声,面上怒意尽显,在阎一平莫名其妙之下,竟忽然振袖而去。白晚楼立时招剑跟上。两道青色的人影顿时消失在天际。

    “江!师叔!”

    云行连忙上前两步。他哪里知道这其中曲折,根本没料到江原忽然就走,白晚楼还跟的这么快,当下眉头一皱,正欲指剑追去,却叫阎一平一拉:“哎呀,你们去哪里啊!”

    云行皱着眉头道:“你拉我干什么,我宗内弟子有难,当然是去救他。”难道果真还等连照情来亲自动手吗?

    却是阎一平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他们就等着你们送上门呢!他还抓了一个圣教的人,你不知道,他们的招术简直邪门,明明是你宗门弟子,竟然被抽了只蝴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啊,长的和他们差不多,也是圣教的人。”

    苏婉儿心里一惊,当下厉声道:“什么蝴蝶,他长什么样!”

    阎一平比划了一下:“高高的,总之都一个样。”

    “他,他怎么了?”

    “他肩上开了好大一个洞。”阎一平道,“然后被人拎走了。”

    圣教的人能有几个,能被拔珠抓去故意放出消息来引她前去的,一定是阿罕。苏婉儿心神俱碎,她是自己一个跑出来,不愿阿罕跟着,才将他甩在西域外。这么久不见阿罕,苏婉儿本以为他终于乖乖等着,谁知道这个木头一声不吭,竟然变成了弟子一直混迹其中。

    这么来,阿罕是一直与她在一起么?

    如今阿罕被擒住,岂非都是她的错。

    “拔珠,你敢伤他,我要你十倍奉还!”

    苏婉儿眼角通红,金鞭一抽,一声清叱便要离去。云行一把抓住她:“苏姑娘,你这会儿去,就是中了他人奸计。他一定就等你自投罗网。”

    “放开我!”苏婉儿挣扎道,“我还怕他吗?”

    阎一平心想,你当然怕他,你不怕他,昨天跑什么呀。显然苏婉儿是不过拔珠的,如今拔珠还与薛灿在一起,云行他们去,就是羊入虎口。

    云行没有制过女人,又只能抓她手腕,而苏婉儿也不是等闲之辈,银铃一摇,竟叫云行头晕目眩,差点栽倒。

    便在云行中了惑心铃,而苏婉儿将挣脱之时,苏婉儿脑门一痛,便一头栽在地上,面朝下,没了声音。

    “……”

    云行看向阎一平。

    阎一平正举着石头,见云行望来,将石头一扔,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我们劫时,就是这么干的,特别有用。”

    云行无话可,只能蹲下身,探了探苏婉儿气,还有气。又摸摸她头,鼓了一个包。他一时不知道该什么,斥道:“不要敲头,傻了怎么办。”

    “可是你们也喜欢撞别人头啊。”阎一平无辜道,“神仙就喜欢,他掐人脖子,不掐脖子就把人脑袋往树上撞。”一撞一个准,包晕。

    “……”云行无法辩驳,一激动,身上的伤口又裂了,洇出好大一朵血花。他看着阎一平将苏婉儿翻过来,这才道,“不是让你去报信吗?”

    阎一平哼哧哼哧拖着苏婉儿:“弟子被抓了啊。我上哪儿报去,等我到无情宗,你们宗主只怕已经飞了一个来回。”

    云行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他不过是随意一问,却见那个被坑骗了好几回的山贼埋头半晌,才吭吭哧哧:“我要是走了,现在谁帮你拦这臭丫头。你要是跟着她冲动地跑过去被抓了怎么办?你,你昨天救了我,身上还有伤呢。”

    云行一怔:“你——”

    “哎呀,你们神仙欠我那么多钱,我怎么能就这样跑了。”阎一平疯狂挠着头,硬是只盯着地上的苏婉儿,“再,听连宗主是个神人,我有这个机会套近乎难道还不套?”

    连照情确实是个神人。

    可惜神人遇上不省心的事,也是凡人。

    自白晚楼与江原离开已有数日,连照情忙于修缮云顶台,可是锁阵已毁,仙人坡便成了一个无用之地,云顶台也只是一座浮台,即便是重新画起符来,也不如以往。

    山是不用护的,这其中锁大半灵力,不过是为了关住白晚楼。连照情站在那里,本想将晗宝阁中的宝器全数祭来,融作新的锁阵,结果去取了才发现,里面被白晚楼搜罗一空。

    晏齐与他站在一处,望着这山巅,若有所思:“你,把黄泉杖取来如何?”

    连照情道:“你要用它?”

    晏齐嗯了一声。

    “从前以为忘忧丹还在,结魂灯又在我们手中,这才留了黄泉杖。如今忘忧丹没了,结魄灯再也亮不起来。这根禅杖留着除了遭人惦记,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将它化去的好。”

    连照情:“……”

    两位当家迎风而立,翩然俊秀,出乃世间少有。如果不是有人急急送来报信,大约今天的心情不必更坏。但事终有愿违。

    一剑飞来,珠玉从剑上跳下,呈上一封信:“宗主。”

    自锁阵已毁,璧和被扔到伏龙岭替衡止炼丹,珠玉没了铁饭碗,无事可干,就在全宗上下送口信,当然,伏龙岭的口信送的最多。他今天去山下的茶馆替晏齐买茶叶,就遇上一个人,自称是西域而来,给连照情送信。

    西域来的人,难道是云行?

    珠玉不敢懈怠,立即找上连照情。

    连照情没用手拿,只将信一弹,晏齐面色一变,只道一声:“心!”遂在连照情面前一拂袖,而这信中金印随信而出,遇风则散,虽有一些溅在晏齐手上,倒也无妨。

    连照情看了眼晏齐的手,这才看信中所写,而后勃然大怒。

    根本不用连照情告诉珠玉里面写了什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佛门迎来了叛门弟子无念,眉如意看着很久不见的师弟诛莲,而整个中原都知道了一件事。

    无情宗弟子夜访西域魔城,欲刺薛灿性命,技不如人,尽数扣在城中,今请连宗主一叙,若宗主不来,这人便扔去当作他谷中养料花肥。连照情几乎能想到这信中口吻,嚣张而有笑意。连照情,你来不来?

    连照情当即碎了这张纸。

    如此嚣张,岂有此理!

    江原满腔怒火,直取魔城大牢。

    他根本不用去找薛灿,找薛灿,那是解决眼前事之后的事。就如当年,江原闯入血狱,先将牢房拆了,才去找其他人的麻烦。

    若是薛灿将大牢仍旧建在那个地方,江原连找都不必找,他闭着眼都知道在哪里。

    看守的人只听到一声细微动静,互相对视一眼,待出去看,便觉大门被人轰然一声炸了开来,日头照进来,门口站了一个人。青衣着身,青纱蒙眼,手里提着一截枯木。

    如果不是那枯木上头滴着的红色不是桃花而是血滴,此情此景此人,当真称的上是赏心悦目了。来者不善,看守的弟子当即横剑当胸,既疑惑又戒备:“江原?”

    着青衣的人有很多,着了青衣拎着枯木上门寻事的人只有一个。也就是得了个十来年的清静,再早以前,一度西域的人对任何穿青衣的人都闻声色变。

    天下间只有江原,不拿剑却擅一剑穿心。

    这些看守大牢的人比较老,有几个是当年血狱尚在时活下来的。江原曾将血狱拆尽,而薛灿又要重建,为这事他们吵过架。因为江原不明白,薛灿既也是此地受害者,为什么能不计前嫌重新造它呢?

    而那时薛灿与他:“正因如此才要时时见它,好叫心中记得,你无权无势时,受了它多大的欺侮。江原,你既不喜欢它,不看它就是。不能因为不喜欢,便叫它无用呀。”

    江原冷面离去:“随便你。”

    这不过是他们意见不同的事其中之一。

    细细想来,他们从开头就不是一路人。

    江原微微侧耳:“你比别人有见识,还认得我。”

    他这么着,已经提着那滴了血的枯枝踏步进来。

    没了身形阻挡,外面的情景顿时一览无余。待里面的人看清,立时变了脸色。原来江原身后已经躺了一地的人,趴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而他就站在那里,风流俊雅,轻轻巧巧的,就像是来踏青,而不是来要人命。

    作者有话要:  别人:提枝看桃花。

    江:提枝吹血花。

    剧场《茶馆新出的无情宗每个人的本子》

    江原:落进大佬堆叫他们箭头混乱的白兔【茶客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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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晚楼:被关起来这样那样的美强【曾经的销量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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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照情:把大佬关起来这样那样的人【名义上食物链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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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齐:专注于押CP赚钱。

    【肥了一新年,一上班估计就要回原形,都注意自己的卫生安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