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捌
事实上,神黎真的追了上去。
义勇这个人啊,总是让人觉得莫名的孤单啊,明明是那么轻快的脚步。
当她攥住他的衣角时,刚刚越过铁轨的黑发男子似是愣忡地回过头来,神黎刚想话时,他已经先将她一把拉上了安全的街道。
神黎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下。
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跟上来,眼里似有淡淡的困惑,待神黎站定后才对他笑道:“是我想吃柿饼,但让你一个人去买好像太过分了。”
他一愣,眼里的困惑好像都平铺成了冬夜里细碎的光,他淡淡地:“没关系。”
但是也没有拒绝神黎的跟随,于是神黎和阿伏兔打了声招呼并把红叶的衣服都塞给他后才去远一些的铺子买。
义勇给她买了很多很多的柿饼,一开始用纸袋装的时候,她拿着伞一时没抱稳,于是柿饼从袋子里跑出来落了一两个在雪地里,义勇才后知后觉找店家拿多了一个纸袋分着装,然后同神黎一人抱一袋走回去。
神黎是在买了柿饼后就开吃了,可是转头看义勇他却只是无动于衷地抱着,神黎问:“你不试一个吗?”
“不”对方刚侧过头来这么轻声,嘴巴就已经被神黎拿上一个柿饼堵住了:“试试嘛,很好吃的!况且都是你买的!”
大抵是他那副面无表情被柿饼糊住嘴的样子太滑稽了,她忍不住冬夜的大街上笑出声来。
义勇稍稍顿了一下,然后才后退一步微弯下身子来就着她上拿着的柿饼咬上一口。
神黎却趁此一把塞进他嘴里,差点把他给噎到。
看着他鼓着脸闷闷地咳了两声后那微红的脸,神黎心虚地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抱歉啊。”
但是他被她一拍却咳得更大声了。
引得周围人都侧目过来。
他用微微掩住嘴闷声地咳,咳得那单薄的背脊都一颤一颤的,但还好好护着怀里那一袋柿饼。
神黎看得心也抖了抖,心想不会是她刚才拍太重了吧。
等到义勇终于停止咳嗽后,神黎瞅着他微红的脸色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他的声音粼粼的,像那冬河里化开的水。
“可是你眼泪都出来了。”神黎道。
“”他一顿,眨了眨眼,想要试图不动声色地将转眼角生理性溢出来的液体眨掉,但是眨了眨后除了眼睫变得湿漉漉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神黎一下子被他逗笑了,偏生他还一本正经道了句:“眼睛里进沙子了。”
神黎狡黠地笑了笑,两三步跑到他面前凑近他的脸笑道:“那我帮你吹吹?”
他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微微紧缩了瞳孔,然后神黎就被他就着肩轻轻推开了:“别靠我那么近。”
神黎“哦”了声,见他自己抬擦了擦,脸上残留着方才淡淡的红晕。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表情。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阿伏兔随拿了好几个柿饼吃,然后以抱怨的口吻这里的技术太烂了最多恢复定位功能,通讯就别想了。
他将木牌还给她,并且就要拉着她走人了。
神黎惦记着义勇那顿饭,但是阿伏兔好像一点都不心动。
他:“我觉得这顿饭不简单。”
神黎用肘子挨了挨他,开玩笑道:“人家又不会下毒。”
阿伏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这是下不下毒的问题吗?”
对此,义勇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他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冷清的表情,听到阿伏兔这么后也没有一丝失望或不高兴的情绪,等到神黎实在拗不过阿伏兔了,都走出好远了,他才突然跑上来,拽住她的,轻声道:“你要离开了吗?”
此时暮色已深,幽蓝掺暗的夜色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甚至比冬日还是冷凉。明明是同前两次一般的别离,可是这一次,他却像提前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瞳孔里有着淡淡的暗色。
他眼中的神色像深海中既神秘又隐晦的浪,神黎一时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轻快地笑道:“是啊,谢谢你这次的柿饼和香袋,我们下次再见吧。”
他的眼底有她轻快微笑的模样,他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足以使他滞留片刻的东西一样。
片刻后,他放开了,轻声道:“你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了。”
神黎困惑地歪了歪头。
“之前,有点担心你失忆了该怎么办。”
他好像也言尽于此了,但是眼里有类似安心的神色,那是犹如月色在深海蹁跹的波光:“但是看你现在这样,稍稍能放下心了。”
他好像还了什么,但是旁边驶过的电车模糊了他的声音,仿佛将他的言语也一起带走了。
咔哒咔哒。
刺眼的车灯,晃花了神黎的眼睛。
那一瞬,神黎看到了影子。
从灯光的间隙里,从月色的夹缝中。
那是一抹伞沿悠转的影子。
她微微瞪大眼。
这些天,天下着雪的时候,神黎会觉得空气是干燥混沌的,因为呼吸时的雪絮在嘴角边飘落,仿佛轻轻一吸就会连同天地间的尘埃一起吸进肺里,堵得嗓子发疼。
但是没下雪的冬夜,也分不清是冷还不是不冷,因为暖晕晕的光模糊了温度的界限。虽然鼻息间的雾气也清晰可见,但是义勇的身影替她挡了风,她压根感觉不到什么冷意。
可是此时,她却觉得如坠冰窖。
“义勇先生!”神黎突然飞快地张开双拥住眼前的义勇,阿伏兔则是护着她,他们三人一起猛地扑向了一边。
他们三人平稳地落了地,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刺耳的轰响,那是电车车轮在脱离轨道时摩擦的撕扯声,尖锐得几乎能刺穿耳膜。脱轨的电车撞倒了电线杆,又撞进了一旁的商铺里,周围响起了行人惊恐的尖叫。
其中还有子弹破空袭来的声音,但是片刻后就被义勇紧急拔刀精确地弹开了。
“嗯?躲开了?以这个世界的地球人标准来,算挺好的了。”
如此突兀的笑声是从被撞得不成形的电车顶上传来的,当下她挥伞挡在了方才顺护了一个孩子的义勇面前,看见一个撑着伞的少年人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上边,朝他们挥了挥笑道:“哟,阿伏兔,还有笨蛋姐姐。”
那一声轻飘飘的“姐姐”像是什么咒语一样,一瞬间调动了神黎身上所有的战斗细胞。
神威
她的嘴角颤了颤,没能吐出那个名字。
冬夜的街因为他的出现而一下子混乱了起来,隐约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但是少年人却不在意,他撑着伞轻巧地从上边跃下来,微笑地朝他们走来。
他不急不缓地走着,靴子踩在街道的石板上如同一下一下敲着她心脏的锤子。
义勇放开哭泣的孩子让他赶紧离开。
阿伏兔则是站起来挡在了神黎面前:“团长别再玩了,要打回去再,等下打太欢了又有麻烦了。”
对此,那人只是不甚在意地微笑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很快就走了还有”
他的脚步在与阿伏兔话时也没有停下,他的目光好像落在她身上,又好像没有。
但是在神黎因他的一举一动而颤栗时,他的身影突然就从眼前消失了,下一秒,阿伏兔挡在眼前的身影就被他猛地踹飞了,跃入眼帘中的是他咧嘴笑着的脸:“让开,我还没和她好好打招呼呢”
在阿伏兔被踹开的时候,神黎一攥住一脸冷色的义勇的衣领,把他扔给了阿伏兔。
但是一眨眼的时间,少年人的影子近在咫尺,缠着绷带的拳头带着强劲的气流和熟悉的杀气往她脸上砸来。
“滚开!义勇先生你影响我揍人了!”
神黎这么,但是十分熟练地攥住了袭击者的拳头,另一只抓住他头上的呆毛就往地上抡:“别一出场就给别人尽添麻烦啊!”
砸裂石板的闷响伴随着街道的龟裂与塌陷响起,大块大块破碎的石头在空气中飞扬,但是在那之中,被砸得额头淌下血来的少年人微微抬起头来笑道:“力道轻了,你是在保护那个人?”
下一秒,那家伙反过来攥住她的,趁此一脚踹上了神黎的腹部,神黎被他一踹直接整个人砸进了身后一家商铺的玻璃窗里。
哐啷一声,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里边的老板惊恐地瞪大眼,随即抱住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神黎瞥了他一眼,但现在根本没空理他。
额角流血的少年很快在一片尘埃里踩着玻璃片走了进来:“之前就听吉原那个谁,嗯哦想起来了!”
他用轻快地语气,干净俊秀的面容在店里摇曳的火光中清晰了起来:“那个爱哭的花魁你和一个黑发蓝眼的人类在一起,是他对吗?”
绯橘色的发在暖色调的灯光中晕开的是温柔的光,但是少年的眼中与微笑是浸凉了的雪:“嗯让我猜猜你这次又擅自把别人当成什么角色了?”
他笑眯了眼,鲜红的血流过眼角,流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弟弟?哥哥?还是朋友?”
神黎从在店里的玻璃碎片里站起来,扫掉脸上扎着的玻璃片,顺便吐掉嘴里因方才磕到唇而溢出的血沫。
她眼神冷厉,脚下一蹬扬伞把他砸飞出去,凛声道:“关你屁事!短腿弟弟!”
作者有话要: 神黎:“姐弟见面,礼轻情义重。”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