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壹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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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黎再一次落入鬼的那座寝殿时,意外地平静。

    不久前,鬼舞辻无惨携着一众鬼到来了,天音夫人与其丈夫女儿以自身为饵引爆了宅邸,珠世姐趁乱将这半年来研究出的药济注入了重伤的鬼舞辻无惨体内。

    那是她和蝴蝶忍姐研制出来的能变回人的药,据里边还有神黎的血液的参与。

    她所知道的就这么多。

    可惜的是珠世姐在注射途中就被鬼舞辻无惨缠住了,当神黎随一群鬼杀队队员赶到时,她只来得及看到鬼舞辻无惨缩在膨胀开来的肉块下的那双鬼眼就和一众队员一起,被脚下突然出现的寝殿吞没了。

    但是神黎并不担心,因为神晃还在那里。

    宇宙最强的怪物异形猎人——星海坊主,与徨安之主齐名的男人,她至今都没能战胜打败的家伙,对于他而言,撕开鬼舞辻无惨几百年来不断堆积而出的一堆肉块并非难事。

    只是神黎有些惋惜天音夫人他们的逝世,她没想到他们在生命的最后做出如此绝决果断的决定,正如她半年前与神黎的“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悲伤的情绪没有多少,反之是钦佩与敬然,在这紧绷的终局之战中,神黎并不会为他们感到多么悲痛。

    相反的她很冷静。

    巨大的寝殿一如既往,褐木色的房梁渲染着诡谲的光,脚下的屋子在移动,踩起来连脚步声都万分空旷。

    神黎落下来时与大家走散了,现在正偏头避开横撞过来的建筑一隅,在不断变化飘移的构造寝殿里奔跑起来。

    她知道自己要战斗了。

    所以她很冷静。

    终局之战打响,谁都处于战场中,没人能独善其身,神黎在飞跨过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时,伸攥住了一个即将跌下去的鬼杀队队员的后领:“嗨,二郎。”

    到现在来,还能见到这子神黎着实很高兴。

    当他被她拉上去后,村田的脸上是悬空时的悸色,他的身子因为紧绷过度而有些抖,却依旧举着中的刀不放。

    神黎瞅着他的神色,很认真地对他:“如果怕的话,就躲起来。”

    虽然现在的情况不容任何人当逃兵,但是神黎觉得自己没错,她不希望村田死,所以他若是能躲起来活到最后她会很高兴。

    她可不希望他白白死在哪个静悄悄的角落。

    但是她话音刚落,对方就传来了激愤的怒吼:“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拼上性命在战斗!!我怎么可以躲起来?!!”

    神黎竟一时间被他吼懵了。

    吼完后的村田脸上依旧是哭唧唧的表情,但是他咬着唇,眼里全是坚毅:“就、就算我没你和柱们那么强,但是哪怕是助救伤员,我也要奋不顾身去做。”

    他:“我不会再像上次我们遇上鬼那样什么都做不了了!”

    “是吗?”闻言,神黎轻轻笑了起来,她郑重地握住他拿刀的,道:“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心和意志,那就去吧,只不过要努力活下来啊。”

    语毕,她猛拍了一下他的背,差点把他拍在木板上:“让我们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吧,二郎!”

    “是!等等,不要再叫我二郎了啦!!”

    “好的,二郎!知道了,二郎!”

    “”

    神黎与村田一起前进了没多久后就暂时分别了,因为村田被一群隐急切地招呼去帮忙伤员了,而神黎则是选择继续前进。

    她猜想这座寝殿是有鬼控制的,不然不可能如挥动自己的脚般那么移动自如,可是短时间内毁了这座巨大的建筑不太可能,所以她得尽快找到控制者杀了他才行,不然在这座寝殿里战斗对其他鬼杀队队员很不利。

    与此同时,神黎可以感受到整座寝殿正在躁动,就像身处怪物的腹腔内一样,那横砸竖撞的空间像潺潺流动的血管,也有巨大的震动混杂着琴声,一下又一下地、像心脏跳动似的,从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令人不安且紧迫。

    在这之中,神黎倏地感受到下边传来了一阵阴森且迫人的气息。

    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熟悉的压迫感让神黎浑身的细胞都叫嚣起来,神黎一愣,向下一看,随即调了个方向,从和室的木梁上一跃而下,顺着一个窟窿落入了底下一间宽敞的大厅里。

    但是身体还末落实,当神黎看见眼帘中的无一郎时立马旋身踩上了身边一根雕着金花鱼纹的柱子,随之借力俯身猛地冲向了底下的另一个人影。

    是的,人影。

    即便周身散发出森冷可怖得不似人类的气息,可是对方挺拔的身段依旧是属于人类的身形。

    隽雅,矜贵,沉稳,不怒自威。

    一派武士之姿。

    霎时,幽暗的光从刀剑上闪过,照亮了神黎清冽而平静的眉眼。

    现在,她应该怎么称呼他?

    ——继国岩胜还是黑死牟?

    “来了啊”黑发高束的鬼抬眼看来,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他指缝间钳住的日轮刀身本该刺穿其主人——黑发少年人的肺部,但是在神黎出现的那一刻却转而旋了一圈对准了她自上而下俯冲而来的身影。

    下一秒,淡青与赫灼的两把刀身铿锵——一声碰撞在一起,激起的火花散乱地迸溅开来。

    他们的视线交错间,神黎紧握刀柄,抓稳重心用力击出,瞬间将敌人击退了一段距离。

    眼见无一郎宽大的袖摆处滴滴答答流下血迹来,神黎咂了一下舌,挡在他面前头也不回地对他道:“无一郎,止血,然后去捡刀。”

    方才猛烈的撞击致使黑死牟被刀身割裂了指缝,当神黎将中的刀用力一扬时,其淡青的刀身就寻着轨迹向上劈开了鬼的掌心和臂,随时飞了出去,钉在了一根柱子上。

    面对前方的对,此时神黎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顾无一郎,但是,她知道,作为一起抗敌的同伴,无一郎现在也不需要多余的照顾。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黑死牟。

    方才他被击退后很快就稳住了身形,虽然被日轮刀砍伤的血色一路蜿蜒到了他的肘处才停下来,但是现在已经愈合了。

    他甩了甩砍缺了口的宽袖,转而抽出了自己的长刀:“你刚才不该跳下来的”

    泛着诡谲色调的长刀上是可怖的形态,面上六只金瞳的鬼神色冷凝,他:“你不该来这里的”

    听到他这么,神黎却在想,这孩子,几百年来怎么成了个结巴了?

    不过他的没错,时至今日,神黎已经没有和他战斗或死斗的必要了,她可以直接前进,去杀了鬼舞辻无惨。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刚才无一郎可能会死,所以她不能在此让步。

    同样的,他那副阻挡在她面前的姿态,也已经给了神黎不能后退的答案。

    所以下一秒,眼前闪现而来的不意外是对方猛然袭来的攻击。

    没有言语,也不再需要言语,他们的眼眸中尽是对方杀气沸腾的战意。

    驱动身体,挥出武器,用尽全力去杀了彼此。

    曾经的师与徒啊

    可是她想要前进,而他不会让步,这就是战斗的理由!

    于是,刹那间,轰隆隆的声响就从四面八方涌来。

    刀光剑影锵然作响,支撑着大厅的无数柱子被平滑的切口砍断,既而又被巨大的力量碾碎。

    失去了支撑的屋顶如倾泻而下的山洪,碎裂为成块的巨石砸下来。

    漫扬而起的烟尘中,神黎幽紫的伞身划开了落下的障碍物猛地扫向了前方执剑砍来的影子。

    嘭——

    他的刀横砍而来时快得只留下应接不暇的残影,撞上她的伞的是如月影般凌厉而猛烈的冲击。

    刹时,气流掀翻了所有人的衣发。

    脚下的碎石飞向冲击撞开的中心,两人各自奔着彼此命脉而去的斩击在一片腥风血雨中暴戾地碰撞开来。

    神黎从爆炸的中心滑了出来,但她很快就稳住脚步,随即脚下用力一蹬,就扬着灼赫的日轮刀再次冲开了剑气散乱的利刃砍了过去。

    须臾间,彼此的刀锋交错,他倾身而来:“你这次很平静为什么”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憎恨”

    “那你希望我什么?”

    神黎平静而坦然地望进他的金瞳里。

    里边除了属于鬼的标志外,什么都没有。

    他非人的面孔上很难寻到当初属于人类的色彩了。

    下一瞬,神黎就在顷刻间错开了他直击喉咙的刀尖,她借着伞影的掩护旋身挥刀而去,不顾他的剑刃同时割裂了她的脸颊,就将锋利的日轮刀从他的肩点开始向下狠狠地撕开了他的胸膛和腹部:“干得好,几百年来终于砍中我了吗?”

    飞扬开来的血液中,神黎平静得近乎死寂的脸立即沾上了他的血。

    那是灼热得仿佛在炙烤过去的温度。

    ——原来鬼的血,也是热的吗?

    可惜的是这种伤对鬼来无关痛痒,甚至连停顿都不需要。

    于是,他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就将刀刃收回,转而飞快地刺向了她的眼睛。

    那把刀如同一杆般戳来,乍一看就像裹挟着寒风的流星。

    神黎一刹那看到了眩目的光点。

    毫不犹豫,不留情面。

    冷酷到让人心如寒冰的冷芒。

    可是神黎却骄傲地笑了:“上次你没用全力”

    她倾身穿过了他的血液,微笑地迎向他的刀尖:“但这次看来,已经学到位了啊。”

    面对敌人,该如何杀死他?

    ——果断决绝,毫不犹豫。

    她曾经如此教导过他。

    而时隔上百年,那已然锤炼得炉火纯青的剑技神黎也已经寻不到破绽了。

    然而再次面对他挥来的刀,那些漂亮而狠厉的剑招背后却是她依旧熟悉的剑影。

    她曾经日夜教导他的基础剑招。

    那只属于他的流派啊

    如今,已经能被他自己赋予美丽的名字了吗?

    她微笑的瞬间,神黎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正在倾倒坠落。

    纷扬的血液中,两者交融在一起的刀光虚虚映亮了神黎抬起看向他的眸子:“变强了啊,岩胜。”

    下一秒,红赫的刀尖噗嗤——一声猛地刺进了瞳孔里,瞬间穿透了头颅与飘扬的黑发。

    黑发的少年执刀从身后赶来,借着神黎的掩护——在她于敌刀来临前矮身的那一刻,将中倏然变得灼红的刀身狠戾地刺进了上弦鬼的一只眼里。

    不断落下的碎石中,他青雾色的瞳孔中不再是空茫迷蒙的一片了。

    少年清澈的嗓音里全然是憎恶的怒吼:“不准碰她!!不准碰我的家人!!”

    于是,有腥红而黏稠的血液再次飞溅开来,在寒凉的夜里划开了一道薄凉的弧。

    当有灼热的血珠堪堪滚落在了神黎的面容上时,她抬眼望去,却见那些血液像泪一样从恶鬼被刺穿的瞳孔中流下:“为什么你还能对我这么笑”

    鎏金的瞳孔中,罪恶的数字破碎于血光中。

    可是他不甚在意,眼角的余光皆落在了神黎身上:“明明,我杀了缘一不是吗?”

    他紧紧地盯着她,溢血的唇齿间终于吐出了不再平静的话语:“你最爱的人,被我杀了啊神黎”

    作者有话要:  神黎:“某种意义上的继国家大乱斗。”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