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如同普通的每一天,早上寅时,朝阳宫,虞铣像往常一样起身,此时正站在寝殿里,让宫人侍候穿朝服。
便听到门外一阵喧哗,然后从门外闯进一个身着朱红内侍服的人影。
虞铣听到动静,皱着眉正要大声呵斥这不懂规矩的奴才的时候,那道人影便来到他的面前,“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待他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来人是谁,顿时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瞬间便顾不上其他,挥开身边的宫人,快步走上前,急切的有些颤声的问道:“大伴,出了什么事?”
原来闯进来,跪倒在地的那人便是太上皇身边的侍候的内侍李顺德。
听到皇上的问话,他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此时便用满声悲怆的哽咽声回道:“皇上,太上皇……驾崩了!”
虞铣之前看到他的表情,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当听了他的话之后,还是瞬间瞳孔紧缩了一下,刹那便感觉耳朵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过来很一会儿,才缓过劲,缓缓的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人,声音暗哑的问道:“你什么!”
李顺德伏跪在地,痛哭出声,再次泣不成声的回道:“皇上,太上皇……去了!”
虞铣再一次确定之后,还是不能相信的低声反驳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朕昨天见父皇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反应过来,才复又恶狠狠的瞪着跪在地上的李顺德,斥问道:“昨天父皇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故去,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顺德趴跪着,俯首在地,哽咽着回答:“老奴该死,昨个昨个皇上离开不久太上皇便就寝了,老奴老奴侍候 太上皇歇下之后,便便也在值房歇下,待早上 起来去看的时候,太上皇已经已经仙去了。”
虞铣听了他的话,知道自己离开之后不久,父皇便去了,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周围的人看着皇上如此,赶紧上前扶住他。
虞铣被人扶住之后,粗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悲痛,语带悲怆的低声下旨道:“摆驾慈安宫!”
待他来到慈安宫,太上皇的寝殿,看到躺在床塌上,一脸安详,没有了呼吸的太上皇,顿时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悲伤无法自已的躬下身,跪倒在御塌前。
无声的眼泪从眼眶滚落下了,悲伤又悔恨。
自从登基以来,每次过来看父皇,总是例行公事的行礼问安,便离开。
父皇知道他政务繁忙,从不曾责怪。
便是昨天酉时,他按照往常来问安,本想如往常一样离开,但是却被父皇留住,了一个时辰的话。
现在想来,当时的父皇是不是便已感觉到了什么,才会留住他话。
如此想来,他便止不住的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留出多一些的时间,和父皇多多话。
他明知道父皇身体不好,却还总想着时间还长。
明知道父皇希望他多陪陪,却总是觉得政务重要。
现在父皇离开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没有为他做。
想到这里,他伏在榻上,终于痛哭悲怆的叫出声:“父皇!”
同样跪在地上的李顺德看他如此悲痛,忍不住上前劝到:“皇上,请保重龙体,先皇见您如此,走也走不安生呀。”完抬起袖子擦擦眼,才又道:“先皇还要皇上送一程。”
虞铣抬起头,看着一脸安详的躺在那里的父皇,顿时又是一阵悲痛,哽咽着吩咐道:“大伴,你去准备父皇的后事吧,朕在这里再陪陪父皇。”
李顺德听了,便领命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又擦了擦眼泪,走出去。
接着,京城上下所有人便听到了从皇宫传出的丧钟。
此时正准备好要出门的纪修然听到丧钟,怔愣了一下,才一脸严肃的吩咐众人,换丧服,换摆饰,挂白番。
同时自己也快步回屋找到素服换上,复又找到有福爹仔细交待了一下,这才匆匆往衙门赶去。
他们这些文武百官接下来的三日都要在衙门斋戒,早晚去往灵殿行礼举哀。所以他要仔细的安排好家里的事情,特别是嘉宝,他这几天没法回来,自是没法顾及他,不交待有福爹一声,他心里不放心。
待纪修然匆匆赶到户部的时候,户部里面的官吏都已经到了,他便连忙走到尚书大人的身后站定,等着宫里的消息。
此时宫中慈安宫,虞铣站在御塌边上,一脸悲痛的看着收殓师给先帝殓。
待收殓完毕,他走上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先皇整理了一下头冠。
然后才让开身,让收殓师带着人把先皇移驾棺椁中,抬到灵殿进行大殓。
虞铣没有离开,挥退了所有人,一个人留在慈安宫,一一扫过殿里的摆设,最后感受先皇生活在这里的气息。
此时公孙子瞻从门外慢慢走进来,看着扫视着殿里的摆设用具,眼中浮现悲痛的虞铣,没有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到他身边站定。
虞铣感觉到他的到来,没有回头,只是定定的看着,一串被随意放在塌桌上的手串,低哑的道:“那是父皇最喜欢的手串。”
完便走上前,拿起来,珍重的摸着上面的每一颗珠子,喃喃道:“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公孙子瞻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他拿着那串珠子,悲伤呢喃,也没有出声扰。
此时什么安慰的话,对这人来都是苍白的,静静的陪伴在他身边,便是最好的安慰。
虞铣安静仔细的摸着手上的珠子,过来很一会儿,才有怔怔看着前面,开口道:“以前父皇放弃了母后,我怨他恨他,待后来他又逼着我放弃的时候,他告诉我,成大业者必有所牺牲。当时仍然不能理解,又待后来,登基之后,曾问过他,后没后悔过,他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那时并不能明白,现在,我有些懂了。”
他完之后,转头看向公孙子瞻,眼里的悲伤好像要溢出来一样。
公孙子瞻抿抿唇,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开口道:“因为即使后悔也没有办法挽回什么。”完便转身离开。
徒留虞铣一人,面对空空的大殿,感觉整个心里也空空的凄凉。
接下来,先皇的丧礼隆重而又严肃的进行着,待停灵七七之后,才送入皇陵。
过百人抬着先皇棺椁走着前面,后面跟着皇上,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等人组成的长长的送灵队伍。
所过之处,百姓皆列队行礼相送。
纪修然此时也一脸严肃的待在文武百官的行列里跟着送灵大部队一起皇陵走去。
这一段时间以来,因为忙活先皇丧葬事宜,各部的工作都几乎停摆,而且皇上一直处在悲痛之中,无心朝政,他们这些人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自然也不敢拿一些琐事去烦他。
好在还有内阁的众位大人,尽职尽责,这才没有出什么纰漏。
不过纪修然这段时间可没闲着,他乘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整理丰富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顺便把这些东西落实到纸上,现在终于有了可以拿出手的草案。
今天过后,先皇的丧礼算是正式结束,一切应该恢复正常了,如此,他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上奏的事情了,不过为了保险期间,他还是先找公孙探探虚实再吧。
他一边走着一边面色严肃的想着事情,倒是没人看出他的走神,待到一会儿,车架停下,他才反应过来,赶紧下车,快步走到尚书大人身后站定。
听着主持葬礼的礼部官员的指令进行站位,行礼跪拜,折腾一阵子之后,皇上便亲自扶棺将其送入地宫,然后出来把地宫的石门封好,才来到祭台前,带着文武百官行礼,这样整个丧礼才算真正结束。
纪修然跟着周围的众人一起走位行礼,当听到告成的时候,心里才松下一口气。
回到家之后,纪修然才真正放松下来,这一天虽然没做什么,但是却觉得身心俱疲。
去看过嘉宝,考校了他的功课,又陪他吃了晚膳,陪着他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好在想到第二天不用上值,他心里才有些安慰。
但是就算休假,他也没能睡懒觉。
早早的便起身,送嘉宝去上学,然后便马不停蹄的去赴约。
昨天他便着人送了拜帖给公孙子瞻,当即便收到回复是辰时约在状元楼。
想着之前在状元楼见面的情况,心中便有些不祥的猜测,如此一来,他自然不敢怠慢。
待来到状元楼楼下,马车停住的时候,便有人主动上前,给他带路。
果然还是上一次见面的那个隐蔽的房间,进去的时候,除了公孙子瞻,果然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本应呆在皇宫里的那位。
纪修然定了定神,便上前跪地行礼。
虞铣此时靠坐在太师椅上,感觉整个人还莫名的有些阴郁,看来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丧父之痛中走出来。
听到纪修然行礼问安的声音,只是抬头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的淡淡点了点头,便没有了其他表示。
纪修然有些莫名的抬眼看向坐在一边的公孙子瞻,公孙子瞻便悄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起身。
纪修然看到之后,便站起来,看了看上座的那人没有什么反应,便走到公孙子瞻身边坐下。
然后看向公孙子瞻,给了他一个眼神,无声的询问着“不要紧吧”,这丧丧的感觉真的很不像他过去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皇上,也不怪纪修然心里奇怪。
公孙子瞻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看他如此反应,纪修然心中更是惊奇,但也没再多什么,这人的事也不是他能过问的,表示一下关心便可以了,其他的他也做不了什么。
有些伤痛还是留给时间抚平吧。
感叹过后,他便恢复了平静,看向公孙子瞻,没有多做寒暄,直接拿出他之前准备的资料,递给他。
公孙子瞻接过来,也没有多什么,便认真的看起来。
这次纪修然邀请公孙,便是想和他自己最近关于税务改革方面的一些看法,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见解。
公孙子瞻是最了解虞铣想法的人,自然知道虞铣的野心,也清楚虞铣安排纪修然进入户部的目的。
所以当他收到纪修然的帖子时,自然是猜到了一些,没多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顺便还把想烂咸鱼一样瘫在皇宫里的某人一起带出来,让这人散散心。
不过他没想到,纪修然给他看的东西会这么的震撼。
他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越看脸上越严肃,心里便越加认真对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