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海棠见母亲轻慢,嘴里也越发狠起来了。
饭也不吃,另换了件衣裳,又擦了胭脂水粉,拿着绢子,真的去找郑途了。
牛氏在后阻拦不及,嘴里也就念了句:“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在上,保佑我女儿事事顺利吧,回头,我就给您老人家上香。”
都过了晌午了,牛氏在院门前,左等右等的,也不见女儿回来。
碍于面子,她也不想去郑府。
想了想,牛氏忽然想去见一个人。谁?风青雅呐!
自打豆儿跟着她回去了,这么长时间了,她也没再见着她。
走就走,牛氏知道风青雅的住地不远,不过过一个巷子,走一道长街,也就到了。
当风青雅一边纺纱,一边黯然神伤时,就听见院门响。
豆儿灵,赶紧过去开门。
她以为是谢凌远谢大人。
不想一拉开门上的铜环,就看见立在门外的牛氏,豆儿看着牛氏那张马脸,本能地还是感到害怕。
“夫人”豆儿的声音结结巴巴的。
风青雅也就听见了。
她抬了头,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看着门口。
“青雅,今儿个,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牛氏瞪了豆儿一眼,这丫头,像是吹气球一般,身子越发圆滚起来,从前的干瘪枣子不见了,现在的豆儿像是地里长的香瓜。
牛氏着,将里的篮子递给豆儿,篮子里摆了一些自家后院结的葡萄。
风青雅过来了,淡淡道:“费心了。只是我不爱吃这个。还请拿回去吧。”
“哎呀,青雅,你别和我客气呀。虽然我对鸿嫣有些对不住,但我永远是她的舅母,你又是她的朋友,所以这来去的,咱们还是关系挺近的。”
牛氏看着她的院子,以前,这里被她收作赌场用,地方是乱七八糟的。
但现在风青雅住下了,养了鸡,种了花草蔬菜,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尤其是豆儿跟着她,跑前跑后的,真像是一个姐了。
牛氏就撇撇嘴,这都恨那谢凌远。
“青雅,你看我来了,也不见你称呼我一声什么。”牛氏自顾自地就在青雅院前的凳子上坐下了。
风青雅冷哼一声,“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想,这些你该知道,再,关于鸿嫣之事,这笔账还没跟你清算完毕。”
她当然知道,牛氏过来,一定是有事情,多半就是为郑途的事。
“我我记得?哈哈”牛氏就拍着腿儿一笑,道,“青雅,我看你年纪,但心思重。之前的事儿我早忘了,万事和为贵嘛!今儿我来,就是心里想你了,想和你聊聊,家常。”
“是吗?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你有什么好的。”
牛氏见青雅开口了,以为她打开了话匣子,更得意地笑:“青雅呐,再怎样我也不希望和你成为仇家。我这几,连着做了几个噩梦,都是关于你的。想着你也不容易,所以到来要看看。还有豆儿,来也是我养大的。我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只可惜,我的好,你们瞧不出来。”
牛氏着,还自怜自爱地叹息了一声。
风青雅见她脸皮这般厚,也就问:“那你来,到底想和我什么?单和我聊?我想你也不是那么闲空。”
“聪明!”牛氏就一拍大腿,“青雅啊,我呀,还是替郑途郑公子媒来的。”
牛氏有自己的心思。
她知道青雅不愿,如此走了明路,得了青雅的原话,也好去郑府交差。
她收郑途的东西收的不少了,没办成事,心里也惧。
所以就过来,待风青雅严词拒绝了,再将这事告诉给郑途后,让他死心,从而对自己女儿海棠萌生好福
果然如她所愿。风青雅当场便严词拒绝。并告诉她以后休要再提这事。
过了深秋,便是寒冬,今这雪也落的早了一些。
商州城里已是满是的鹅毛大雪,纷扬的雪花,倒是让这座城安静了许多。
自上次风青雅将牛氏拒之门外后,牛氏再无叨扰。
往年,便是牛氏母女最忙的。
租户们纷纷上交银两粮食,牛氏捧着白花花的银两更是对着庄头教一番,心里好不得意。
现如今,院子里一片冷清萧条。
牛氏房中漫着一股子药味,熬药的罐子也堆在角落懒得打理。
这牛氏母女平日里使唤人惯了,豆儿跟了风青雅,唐家的活全靠王婶儿。
郑途送给牛氏的银两也被放贷的人骗了。
眼下王婶又回了乡下过年。
日子当真是苦不堪言。
海棠坐在炕桌旁,梗着脖子一针一线地学刺绣,那架势,不是绣衣裳,倒似要把那衣裳刺个窟窿。
牛氏见了,也不敢。牛氏从厨房忙活了半,蒸了几个炊饼端在桌上。
牛氏叹了口气,道:“闺女啊,吃点吧,谁教咱娘俩命苦呢!”
海棠扔下衣裳,哼了一声,“娘,咱们这样还不是风青雅那贱人害的,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牛氏知晓女儿脾气,自己却没了硬气,低镣眉头,方道:“当然不放过她,现如今她正得意,咱们且等一等”
风青雅收霖金,自己靠着绣活又攒了些银两,也是巧了,灯笼铺的那对老夫妇儿子中了进士,朝廷封了个从八品的县丞,老夫妇便跟着儿子同去赴任。
她又将那店铺赎了回来。
有陵面,青雅的锦绣行又开了起来,那牌子上的“青雅绣斜四字便是出自知府谢凌远的妙。
风青雅绣活着实不错,生意遂更兴旺,豆儿忙不过来,又另顾了两个女工。
谢凌远为官清廉,执政有方,为城里百姓带来了不少实惠,办了无数好案,风青雅帮鸿嫣的这一案更是让百姓们口口称赞。
这一日大雪初停,豆儿一大早起来和宋成将院中打扫干净,又和他打起了雪仗。
这宋成因家贫无计,熬到娘终于去世,反而得了自在。
风青雅怜他无依,便请他来自己的店铺帮忙运送些东西。
宋成得了这个差事,又有银钱,干活更有劲了,更是对她感恩戴德。
年根里大户人家都抢着让绣行绣些字画图个喜庆,风青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深夜才熄灯睡去。
此时,风青雅听了窗外嬉闹声也便醒了,出了屋门看着院中收拾的干干净净,又见豆儿玩得尽兴,心里也更高兴。
二人见风青雅出来,豆儿朝着宋成做了个鬼脸忙跑了过去,如今的豆儿个子长高了不少,梳着两个包子髻,脸蛋儿红红的,看起来也是可爱无比。
“姐姐,看来是我吵醒了你了。”
风青雅过了来,擦去豆儿发上白雪,“这会儿,我也该醒了!”
“宋成,去把马车备好。”风青雅叮嘱宋成。“豆儿,过了晌午你跟我上香去!”
豆儿宋成满是疑惑,皆问:“今儿个又不是什么节,姑娘怎想起上香了?”
风青雅便开口道:“常言道瑞雪兆丰年,今年这大雪尽下了半月,想必来年该是个好兆头,若是祈福,自是不错,况贵在心诚,给菩萨一点香油,也是慈悲”
二人听了,也就笑笑点头,但心里疑惑。
古人上香祈福,祭祀,对日子是很看重的,也难怪二人不解。
宋成备好了马车。青雅也备好了香烛。
风青雅去的却不是城里香火最盛的庙宇,而是附近的一座破庙,这更是让豆儿不解了。
商城街道,地上全是行人车马的印子凌乱不堪,但出了城外却是别有一番景致。
放眼四周,皑皑一片,再多的尘世纷扰似也盖了过去,倒让人心里舒畅许多。
雪地上留着几个马蹄印子,似在这雪地里簇了几朵花般。
情景即心,人若是心情美了,看什么都是好的。
约走了多半个时辰,眼看便到了。
为表心诚,风青雅便在半里外下了马车,执意与豆儿步行了过去,宋成看着马车。
放眼细细观望,眼前这番景致当真奇妙,此前风青雅心里惊慌,无暇观赏,这才发现此处风景甚妙。
两间寺庙依在林间山下,那山高低起伏却是横于南北,犹如一条睡去的长龙被大雪盖了过去。
南面松柏苍翠茂盛,如士兵挺立,东面辽阔无垠,那雪便像是铺开的一副白画卷,再往东便是死而复生的商河了,风青雅看着那里,心中更是百感交加。
不知不觉便到了庙前,一和尚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扫雪。
见了风青雅和豆儿,和尚便上前施礼。
“二位施主远道而来,请进”
和尚言语之间极为恭敬却甚是淡然,若是寻常人见了定会惊讶。
今日非黄道吉日,雪路又艰难,但和尚这番淡泊安然,想必是得了主持智云大师的真钵。
风青雅遂微笑,问道:“智云禅师不在么?”
和尚答:“师傅正在禅房钻研佛法,一概不见客。施主若是有事,僧可代为转告。”风青雅听了,想来自己也没什么事。
她来这里,图的是人迹罕至,庙宇清静。
因就笑:“我也无事,只望禅师康健。”
和尚道了声谢,嘱托了些上香之事,便又出门扫雪了。
风青雅带着豆儿走到后堂,恭恭敬敬地对着佛祖佛像行了礼,豆儿也跟着行了礼,双合十祈求保佑。
风青雅跪了许久,待起身时才觉得双膝发麻,告别了和尚,便出了佛堂。
豆儿笑问:“刚才姐姐许了什么愿,能给豆儿听吗?”
风青雅一笑,反问:“那豆儿许了什么愿呢?”
“我我愿着姐姐能早日嫁个如意郎君,希望能永远跟着姐姐,照顾姐姐一生一世”
风青雅提了衣角就笑:“豆儿,你以后是要嫁饶。”
豆儿急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姐姐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那,若是我当了尼姑,豆儿不就变成尼姑了?”
二人却也是着玩笑。
“施主留步”那和尚却又从一个厢房里过来了。
风青雅遂回头。
“施主,我家师父醒了。”和尚又两作揖。
风青雅想了想,遂又叫豆儿去宋成的马车里等她。
究竟,她见了那智云大师,都了什么佛家禅语,豆儿又哪里知道?
智云大师与风青雅,的确了一点话。
她记在心里,并不打算告诉别人。
回去途中,豆儿见风青雅闷闷不乐的,果然就问:“姐姐,你和那主持了什么?”
风青雅听了,摇摇头道:“并没有什么。”
罢,因觉马车中气闷,风青雅遂将衣袖挽了一挽,这才惊觉腕上的一串碧玺已经丢了。
风青雅懊恼。她细细想了想,并不知是何时丢的。
或来时,或回时。
这串碧玺一直戴在她的腕上。不料,今日竟丢了。
豆儿便提出再掉转车头回去寻。
风青雅也有此意,但掀开车帘子,见宋成一脸的倦意,她马上改了主意。
近日里,因近腊月,宋成赶车送货的,自是忙碌不堪。
且让他歇息会吧。这碧玺今日丢了,也是与自己无缘。
若他日有缘,这串碧玺定能又相见。
风青雅叫豆儿不要声张。
她不知道,宋成将车儿赶到一条马路上,谢凌远的毛驴儿就走了过来。
只是,宋成赶车心细,竟没有看到谢凌远。而风青雅和豆儿坐在车中,更是无法瞧见谢凌远,如此竟错过了。
谢凌远也是因今日气好,与公务又不甚忙碌。这才起了去见智云之意。
谢凌远来商城之日,心里曾告诫自己的:不管何时,不管何日,皆不可被功名利禄蒙尘了双眼。有暇,来这城外清静之处走上一遭,也是对疲乏身心的排解。
既谢凌远要来,智云自然出来款待。这与见风青雅又不同。但出家之人,总是心存慈悲,纵然帝王来访,智云也不过如此招待。
但谢凌远是忘年交,智云便请他入幽深禅房入座。
智云给谢凌远斟茶,谢凌远赶忙起身谢过。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谢凌远欣赏的就是这些个。
智云喟然叹息:“新朝建立数十年,一切俱是百废待兴。想从前的那些事,不提也罢。”
谢凌远听了这话就疑心,因就问:“方丈此言何意?”
想这些旧事,这几年也有人隐约与他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