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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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种熟悉一闪而逝,因为那双本来隔空描绘着他的面孔的指落到了他的脸上。

    和她柔婉动人的,一听就会让人在心中描摹出一位温柔淑女的嗓音不相匹配的是,女化妆师的长相非常一般。

    因为年纪大了,她的皮肤松松地挂在骨骼上,眼角的细纹像鱼鳞一样密密麻麻地没入鬓角。

    微笑使得她脸上的法令纹格外得深,她的神色里有种老年人的慈祥感。

    这些其实都不出奇。

    真正出奇的是她的指,那双近在咫尺,就在史蒂夫眼皮子下面晃来晃去的,骨节修长,皮肉纤薄,细腻得像珍珠的表面,并且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那双的指尖轻轻顺着史蒂夫的脸骨抚摸下去,由他的下巴游到太阳穴,又从他的太阳穴移到鼻尖,触感让史蒂夫联想到玉石或者金属,都是一样的冰凉,一样的光滑。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别怕。”女化妆师敏锐地觉察到了他这一点的退缩,“化个妆而已,甜心,我不会在你脸上开刀的。”

    “她得没错,史蒂夫。”卡尔忍着笑在一边帮腔,“她可是专业人士,你要相信她的技术。”

    专用的化妆箱被打开,各种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被女化妆师有条不紊地取出来,并在桌上摆成一排。

    能看出她放东西的顺序是有讲究的,那种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发光发热、挥斥方遒的自信实在是耀眼到令人无法忽视。

    史蒂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他轻舒了一口气,索性半垂下眼睛,乖乖地按照女化妆师的吩咐抬头、偏头,并听从她的指令,在脸上做出过各种各样的夸张表情。

    另一边的佩姬还在接受术,术室是隔音的,但强于普通人数倍的听力让史蒂夫能隐约捕捉到不远处传来的声响。

    托尼在办正事的时候总是非常靠谱,他的话变得少而简洁,但依然是出声最多的那个;布鲁斯则是负责应答和递送东西的那个人,他关注全场,联络所有人。

    最安静的人是莱克斯。

    他几乎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地迅速地做好托尼安排给他的那部分工作,他发出的声响时不时会古怪地凝滞一会儿,史蒂夫疑心他在那段时间里时不时在进行什么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的操作。

    从女化妆师正式开始给他上妆起,卡尔就带着和女化妆师一起来的那个男人静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史蒂夫很快就听到更远处的普通休息室里响起来的各种杂乱的脚步声,卡尔和那个男人的脚步声被那些纷乱的步伐盖住了,但听起来依然十分独特。

    在那么多或是沉重或是匆忙的脚步声里,唯独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十分轻快,透着一股掩饰不了,也没有掩饰的快活意味。

    卡尔的脚步声这么轻快还好,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不妨碍他给史蒂夫留下的印象:年轻所以有些天真,富裕且受到太多宠爱所以总是显得非常快活。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从各种渠道听了和卡尔有关的消息,这些消息无一不是在加深史蒂夫从一开始就得出的结论。

    再加上他领着史蒂夫进门,女化妆师登场告诉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给他化妆以后卡尔脸上得意洋洋的笑意,他的心情愉快外放非常顺理成章。

    可这个脚步声放在那个男人身上就不对劲了,他在房间里的表现不是这样的。

    他在房间里的时候显得太温顺和畏缩。

    他和女化妆师戴同款戒指,两人的站姿十分亲密,显然他是她的丈夫。有这样一个强势而妩媚(即使老了也极有妩媚气质)的妻子,他的性格怯懦顺从一点非常正常,这也是史蒂夫没有太过重视他的主要原因。

    可他此刻的脚步声还在这个房间里的时候截然不同,短促、急迫,透着一股热情洋溢的急躁劲儿,仅仅是听着他的脚步声,史蒂夫就能在脑海中勾画出一个强势而骄傲的成功男人,而这样的男人是绝对不会有在房间里时的那种懦弱表现的。

    不动声色的,史蒂夫提高了警惕。

    他没有再多关注佩姬那边发出的声响,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到这个可疑男人的身上。

    那个男人在指挥其他人做事。

    “放在这里灯光不,不要这么多桌子”

    “不,不行,挂在最上面可以!就这样!但是”

    “你就拿这个来凑数?我了,我要最好的蛋糕!”

    “红玫瑰不能少钻戒”

    然后是卡尔的笑声:“过火了。我,你没有真的买钻戒吧?”

    “我是谁?我当然买了。”那个男人的回答变得特别清晰,“我当然要准备钻戒,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呢?万一要是他”

    最后的话又变低了,低得像紧闭的窗子外面爱抚过青葱草地的柔风。

    卡尔似乎和那个男人产生了什么争执,他提高音调,不满地训斥了一声:

    “霍华德!”

    随后是那个男人紧张的讨饶:“好了好了,别这么大声,听你的就听你的”

    “不要动,甜心。”

    女化妆师轻轻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用这个动作召回了史蒂夫的理智。史蒂夫回过神来,正对上半弯着腰的女化妆师的眼睛,那双眼中含着一些担忧。

    “你还好吗?”她拧着眉头问,“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是不是身体还有什么问题?”

    那些熟悉的东西忽然之间就像春天的种子那样破土而出,亲切得像是从来没有来开太久。

    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和霍华德斯塔克有过交流,对方骄傲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最新研究,他的未婚妻玛利亚就靠在一边,用充满了赞叹和骄傲的眼神凝视自己深爱的男人。

    对史蒂夫来他们确实没有离开太久,可对他们来史蒂夫就离开得太久了。

    久到这些他们都在漫长的岁月里产生了某种改变,再加上精妙的伪装和演技,史蒂夫竟没能在单时间内认出他们。

    他情不自禁地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像是要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他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东西。

    “我很好,女士。”史蒂夫回答女化妆师,“就像博物馆里过的,我接受的血清是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它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将衷心感激它,它的制造者,还有所有在此过程里出力的人。”

    “噢。”女化妆师,“所以,你真的是美国队长?”

    “你不认识我?”史蒂夫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有理由。在美帝政府几十年不间断的宣传之下,美国队长直接晋升成为一种美国精神的象征,一种和平、自由的代表,他的正面照被印在教科书上,任何一个稍有文化的人都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女化妆师显然不可能没读过书,而且能出现在这个医院里本身就意味着和美帝军方有着某种关系,她得知一些隐秘的内部消息,像是“美国队长死而复生”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

    “我当然认识你。”她笑着,语气很自然,“但我一开始没把这事当真,你知道,死掉几十年的人又活过来这种事”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词,用一个优雅的摊动作表示自己的情绪,“马上就要开启新一轮竞选了,我以为这又是某些人的‘把戏’。”

    “我能理解,女士。”史蒂夫控制着自己点头的幅度。

    这段对话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房间里的两个人进行了一番简短的交流。多半都是女化妆师在问,而史蒂夫回答她的疑惑。

    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有分寸,又嘴碎的中年女人,问的问题多而杂乱,完全和密无关,而且绝口不提史蒂夫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为什么这个消息还没有流传开,只是打听他的新生活,疑惑他对现代生活够不够习惯,好奇他现在的感受。

    史蒂夫的回复平静而简单,他很坦诚,并不隐瞒什么,而且就连女化妆师问他“最喜欢现在的什么食物”、“有没有喜欢听的流行歌”、“认不认识某明星”都一一耐心回复了。

    “你没有交到太多新朋友?”女化妆师仿佛不经意地提及了这个话题,“抱歉,无意冒犯,我也知道我的话太多了,连我的丈夫都无法忍受这种啰嗦,可是你好像一点也不烦我。我猜你平时不怎么和人交流对吧?”

    史蒂夫知道玛利亚在怀疑她的伪装被识破了。

    他停顿了一下,回答她:

    “你误会了,我觉得我适应得挺好,也交了几个朋友。我仅仅是不太想在还不够了解周围新事物的时候和人交流,因为区的居民对我很友善,如果我有什么东西弄不明白,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就会很认真地试图帮助我,而我不希望浪费他们的时间。”

    “别这么。”女化妆师摇头,“你值得。”

    她把最后一支浅肉色的描色笔放进笔袋,放进化妆箱里。

    “好了,万事俱备。”望着装饰一新的休息室,霍华德满意地点头,同时又不掩嫌弃,“真的,卡尔,我觉得我们应该花更多时间把晚会都准备得更好。”

    “你觉得你自己设计和布置的晚宴现场不够好?”

    “开什么玩笑。我敢全世界最高明的布景师也没办法做得比我更好了,当初还在超级血清计划里的时候我们天天都待在秘密实验室里,实验室中所有庆祝活动都是我亲自策划,条件简陋,但是效果绝佳。”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卡尔。

    托尼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的安装,术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械臂正在缝合佩姬的皮肤。

    没错,虽然是“外骨骼”,但它是被安置在佩姬的血肉深处的,和骨骼连在一起的。

    缝合结束时佩姬的呼吸又变得无比衰弱,第一针药剂居然只给了她这么短的时间来承受高强度的术。

    布鲁斯给了她最后一针。

    强效药开始生效,佩姬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痉挛起来,布鲁斯轻轻用柔软的白被巾搭在她赤裸的躯体上,随即后退了一步。

    “你催得很急,就像赶时间似的。”霍华德。

    作者有话要:  感谢zen、敐敄、祸鸠往作者的裤裆里扔的地雷!

    短时间内补上那一更好像不太可能那我尽量每次更新字数都多一点吧(: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