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心有所动
事实上邵月才是故意的, 这种贼喊捉贼的戏码导致的结果就是——谢怀尘噌地跳起来,耳根烧红,神情愤怒。
“你才是故意的, 你全家都是故意的!”
这种口不择言换来邵月微微上挑的目光:“师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一指头上的白玉发冠, “我是, 你是不是故意将它弄碎的。”
谢怀尘一愣, 随着他手指上望,却见那白玉无暇的发冠竟然被他捏出了裂缝。方才那一瞬的触碰实在太尴尬, 他一不心用力就……
这下更尴尬,谢怀尘连忙道:“抱歉……”
邵月不以为意地拂去发冠。他身上换了件纯白道袍,垂落的发丝是霜白的,睫毛也是霜白的,一双漠然无情的银瞳看着谢怀尘, 浑身上下,只有一点淡红的唇珠是柔软的。
本来师兄这副样子谢怀尘看过无数遍, 但方才亲吻一事却让他心思起了变化,于是师兄这副衣冠未整的样子也让他的脸烧起来。
“师……师兄……”
霜雪般的眸子光华流转:“嗯?”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谢怀尘觉得师兄这一声“嗯”也格外低沉有磁性。
“我……我去给你换个发冠!”着就往帐外跑。
邵月神色未变,淡淡道:“好。”
便任由谢怀尘跑了出去。
谢怀尘一溜就是几里, 他心中慌乱, 丝毫顾不上其他。等他远离无岐营地,站在了茫茫荒原上时,这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捏着师兄的发冠。
“……”
谢怀尘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整个人陷入深深的自省。
这是他生平头一次省视起自己的感情问题。
他为什么要慌?不过是个误会, 个哈哈就过去了, 师兄也绝不是囿于节之人。慌张意味着心虚,他有什么好心虚的?难道他对师兄还真有非分之想??
不可能。
他是男子, 他喜欢女孩子,特别是那种温婉的淑女子。师兄是个冷冰冰的男人,他有啥可俏想的?
可是,方才看到师兄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他居然心有所动。
谢怀尘狠狠揪了自己一块肉,又狠狠拍自己的脑袋。不可能!那可是师兄!师兄!如今的师兄带给他的只有猜疑、仇恨、恐惧和控制。师兄想什么他一概不知,师兄的话他也一个字不信。他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心生好感?
荒谬!
谢怀尘一时自恼。
思来想去。
不对,还是不对,他对师兄的确有好感,这不能否认。
但这份好感大多数源于……那张脸。
谢怀尘感觉自己想通了思路,对,一定是因为那张脸。师兄与谢洛衡长得一模一样,他不可能不在意。
阿衡那么好,他将他视若至亲,所以连带着与阿衡一模一样的师兄也处处容忍,时时在意。这个是正常的,不用为此纠结。谢怀尘开始自我催眠。
荒原上寒风呼啸,谢怀尘站在雪地里七想八想。识海里的纵横剑终于忍不住,插话:“主人,能不能别纠结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断谢怀尘的思路,谢怀尘一惊:“……你居然偷听我心音?!”
纵横剑立马摇头:“不不,不止我偷听,白萝卜也听到了!”
系统君:“……”
纵横剑和系统君就住在谢怀尘识海,谢怀尘想啥识海里都有反馈,方才谢怀尘被邵月亲了一下,识海里的响雷把沉睡的系统君炸得毛都竖了起来,这事谢怀尘都不知道。
纵横剑:“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干脆一点。”
谢怀尘:“我怎么可能喜欢男子?我对师兄有感觉肯定是因为阿衡。”
纵横剑闲闲靠一旁:“哦,你是你把欲尸当成了善尸的替代品?”
谢怀尘皱眉:“你不要得这么难听。”
纵横剑:“我这是给你理清思路啊主人,你的识海都闹翻了,我能不管管吗?”
此话不假,谢怀尘的识海已经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再不管,怕是要天崩地裂。
纵横剑:“你对欲尸和善尸到底怎么想的?”
谢怀尘:“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师兄。”
纵横剑:“不是,你到底喜欢谁?”
谢怀尘一愣,随即一怒:“谁我喜欢他们?!”
纵横剑:“你不喜欢他们那你在这逼逼啥?”
旁听的系统君跟着点头,对对,宿主你既然不喜欢那你像个姑娘似的跑出来发呆干嘛?
谢怀尘一噎:“我……就是有点分不清……”分不清对师兄是什么感情。
纵横剑:“分不清?那行,我来问你,如果善尸脱你衣服你怎么想?”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还有点猥琐,谢怀尘卡了一下:“洗澡……或者睡觉吧,时候哥经常给我脱衣服。”
纵横剑:“哦,那如果欲尸要脱你衣服呢?”
这下,谢怀尘沉默了。师兄解个发冠他都受不了,要是再把衣服一脱……颀长的背影与霜白的发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怀尘耳根子有点红。
纵横剑贼贼一笑:“主人,你自己可得想清楚。你要是喜欢欲尸,现在就该回去,要是不喜欢,觉得他是善尸的影子,那就趁早决裂。你们俩之间问题多着呢,先想想用什么态度面对吧。”
**
谢怀尘最后回了营地。
他其实并没有想清楚,只是因为荒原太冷,所以被冷冽的寒风赶回了主帐。回去时,主帐外正排着长队,众多游民或提着野畜生肉或捧着瓦罐烧酒候在帐外。一群萝卜头也正围着板凳玩投壶,看着竟也热闹。
“你们这是……”谢怀尘惊疑。
“嘿,亦兄弟回来了。”有人看见他。
“亦尘哥哥回来啦!”正在玩闹的萝卜头们顿时作鸟兽散,一个个扑向谢怀尘。
谢怀尘被众多萝卜头扯住衣服,彭奇也从人群里探出身子。
谢怀尘看着彭奇不解道:“彭大哥……”
“亦兄弟,无岐山的疫患已经完全根治,大家伙高兴,今儿特意来谢你!”彭奇走到谢怀尘面前,给他解释,“你看,来的都是谢你的族人,你现在是无岐的大恩人哈哈哈……”
谢怀尘一看,果然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感激与友好,与往日的警惕戒备截然不同。
彭奇高兴一挥手,众巡兵就从人群里走出。他们训练有素地一抽刀,一捶胸,右手指心刀尖向下,齐齐向谢怀尘敬了刀礼。荒原上的游民,刀礼是兄弟礼,见刀不见血,那就是自己人。
谢怀尘一肃,也端端正正给他们回了一揖。
“这些崽子不懂事,之前多有得罪,亦兄弟原谅他们吧。”行过礼,彭奇搭着谢怀尘的肩,直努下巴,“诺,这是上次动手的钧子,他年纪性子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来,钧子,你不是要给亦兄弟认错吗。”
谢怀尘顺着目光看去,一个矮矮瘦瘦的伙正从巡兵里出列,他身上缠了不少纱布,可见被瘟疫感染得厉害。他瘸瘸拐拐走到谢怀尘面前,极其郑重地跪下。
“亦兄弟,对不起,我错了,那天我是不对。我不该对你动手,以后你就是我兄弟,谁敢对你动手我砍死他丫的。”
谢怀尘认出对方的确是那天动手的巡兵,这个年轻的巡兵话和他动手一样利索,话一完,就把漠刀往雪地上一插:“以刀为证,我愿意为亦兄弟上蜃流下冥府,报答救命之恩!”
对方眼神铮亮,态度决然。谢怀尘一噎,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爽,一跪下就立誓,字字如刀,让人无法推辞。
谢怀尘:“其实你不用立此誓,我不需要你报答,你只要日后切忌鲁莽行事。”
哪知年轻的巡兵却摇头:“不,下次这种情况我还是会动手。我只是敬仰你的人品,但这不意味着我会敬仰别人。只要对族人有利,杀谁我都不管!”
闻言,谢怀尘不悦地抿唇:“你想法虽好,但滥杀无辜有违道义。若你坚持不改,我也没法接受你的道歉和诚意。”
巡兵一愣:“这……”
彭奇看不过眼,一敲巡兵脑袋:“啧,蠢狼脑袋,亦兄弟高义仁厚,你多学着点。以后亦兄弟不让你动手,你就给我安分待着,懂了吗?”
巡兵看向谢怀尘,点头:“懂了,以后我听亦兄弟的。”
谢怀尘默默叹一口气,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北域人本来就直脑筋,听自己的总比滥杀无辜强。于是谢怀尘面无表情地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这一点头,年轻的巡兵一喜,瘸瘸拐拐又回队列了。彭奇也很高兴,冲众人一笑:“好好,亦兄弟大度。那个,你们不是要给他谢礼吗,还愣着干嘛。”
一言,众人纷纷醒悟,拿着早已备好的东西涌向谢怀尘。来的大概有几百号人,大家东一箩筐西一箩筐,很快用谢礼将谢怀尘淹没。
“来来,这是岚姨送你的大补,收着吧。”岚姨拎出一只野山兔。
“亦尘哥哥,这是送你的编花。”萝卜头扔出一支奇奇怪怪的草编。
“亦兄弟,多喝点烧酒,大家伙受伤时都喝这个,养气。”巡兵抬出一缸酒。
总之,主帐外很快堆满杂七杂八的谢礼,谢怀尘就站在一群活蹦乱跳的兔子狼崽青鹰土蛇以及乱七八糟被褥床铺衣杂堆里,左手挂一串萝卜头,右手挂一串萝卜头。
游民们笑得舒心开朗,语气也谦和恭敬,整片营地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也没了警惕防备。彭奇搂着谢怀尘的肩又要给他吃酒,谢怀尘迟疑地不敢喝。
“哈哈,没毒。”彭奇拧开塞子给他看,“塞子上有迷药,只要我将酒囊翻个个儿,就能把人药倒。喝吧,不喝不是兄弟。”
谢怀尘笑了笑,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入喉,好像那些防备猜忌也随之被喝了干净,他从心底里是高兴的,高兴无岐山的游民对他坦诚相待。
于是他醉眼将热闹的营地环视一周。
“师兄,师兄!”他突然冲主帐喊,“谢礼收不下了,你来帮把手——”
其实不存在帮忙的问题,这些谢礼自有巡兵帮他看着。但这一刻他很高兴,于是借着酒劲想喊师兄出来,陪他高兴。人生如意之时太少,好不容易出现,总得有人分享才是。
听到他的喊声,主帐帘子很快掀开,一道白影悠悠走了出来。
谢怀尘眯眼笑道:“师兄……”
然而下一刻,空间冻结,时间凝固,热闹的杂声在一瞬间消除,谢怀尘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出来的白影不是师兄,是莲献佛子。
佛子目光柔和却又透着孤高冷漠,一出场,整个天地的喜悦似乎都被寒风冲散。
“你怎么来了,师兄呢?”谢怀尘警惕地问。
莲献一扫四周,游民们的笑脸都停固在时间里。
“论道还未结束,他不该干预。”
谢怀尘哼了一声:“论道结束了,我赢,这些人是正。”
“不,你还差一项,魔。”莲献却摇摇头,一指远方来处,“魔来了。”
作者有话要:
邵月:美人计√
大家冬至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