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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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里,昏暗的宫灯照着余先生脸上纵横的沟壑,他躬身垂目道:“禀陛下,赫连因已经统一了漠北八部,成为了大单于。此次他派我来中原打探消息。其志不在,陛下要早做准备。”

    “那么,你倒是想要投效朕了?”皇帝漫不经心道。

    “老奴本是绛雪阁宫人,受孟婕妤旧恩,愿报效陛下。”完他双举过额头,叩拜在地。

    “那朕问你,你此来可有随行?”

    “赫连因派给我两名护卫,鞮奴和车牙。”

    “那个叫鞮奴的,什么来历?”魏瑄似随口提及。

    “鞮奴是漠南王庭的赫连因旧部,很得赫连因信任。老奴听他被绣衣卫逮捕了。是不是他鲁莽冲撞了陛下?”

    “没什么,他让我想起一个人。”魏瑄若有所思道,“算了,你刚才赫连因已经统一了漠北八部?”

    “是。”

    魏瑄目光一凝,问:“那你的主君风长离呢?”

    ***

    漠北,早春

    冰雪初融,山峦上就已经遍布了细细的绿草。碧蓝的天空倒映在湖水里,微风粼粼。

    “驾——”一支猎队踏马过冰湖,马蹄溅起雪尘滚滚。

    春日下,枝头还结着晶莹的积雪。

    栾琪看到一丛低矮的沙棘树后,有一头麋鹿的身影一晃而过。

    他立即挽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离弦而去,穿过了矮树丛。

    “啊!”树丛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女子惊呼声。

    栾琪心中猛地一沉,莫不是伤了人?

    他赶紧驱马上前,就见一个年轻女子摔倒在雪地里,旁边的雪地里插着一支箭,篮子里的赤松茸滚了一地。

    “姑娘,伤到你了吗?”栾琪赶紧翻身下马,就要替她查看伤势。

    贺紫湄怯生生道:“无事。”

    完就扶着树干站起来,但刚走出一步,就痛苦地闷哼一声,又跌倒在雪地里。

    “姑娘!怎么了?”栾琪上前一把搀起她。

    贺紫湄秀眉紧蹙,轻声道:“许是崴了脚。”

    “我带你回大帐,让巫医给你看看。”栾琪焦急道。

    ***

    当天夜里,一道窈窕的黑影悄悄地潜入大帐,栾琪在睡梦中隐约闻到一缕幽冷的暗香,紧接着,一把冰冷的短刃就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大营门口,夜风拂过,吹落云杉上细细的雪沫。

    冰凉的月光底下,树丛后忽然窜出了一条条黑影。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带着早春的寒意穿透了守护营门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声不响地从眺望楼上栽倒下来。

    紧接着,嗖嗖嗖——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破空声。

    几名守夜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幡然倒地。尸体砸落在下方的篝火里,顿时火星四溅。

    这时,营地四周巡逻的北狄士兵才发现有情况,赶紧大叫起来:“有敌——”

    他的话没完,一冷箭将他的后半句话永远封在了口中。

    “冲进去——杀——”赫连因一声令下。

    忽然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掩杀过来。

    ***

    夜半,朝戈听到营中有动静,立即警觉地起身,拔出佩刀,挑开一点点帐幕往外看去。

    就见惨白的月光照着雪地,无数穿着赤袍赤甲的士兵蜂拥而来,月光下,他们面目狰狞,状如恶鬼,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人作呕。

    她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帐门被一把掀开。

    朝戈迅速闪身帐后,不假思索地一刀劈下。

    一颗带血的头颅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那是一张狰狞的脸,肌肉翻起,眼珠爆凸,不断有腥臭的黏液从那家伙的嘴角流下,失去头颅的身体尤自在地上蹒跚爬行,拖出更多的黏液。

    看来这些红甲的士兵都是所谓的苍炎军!

    紧接着,她心中猛地一沉。北王!不知道栾琪现在怎么样了?

    但是外面都是苍炎军,她这样贸然出去必然会被擒。

    于是她心一横,伸扒下那苍炎士兵的盔甲穿上,混出帐外。

    大帐外,一片刀光火影,北狄士兵节节败退,黑压压的苍炎军如潮水般漫卷而来。

    赫连因一马当先,举起栾琪的佩刀道:“北王已经被擒,投降不杀!”

    “老子宁死也不变成那种东西!”一名北狄战士狂吼道。

    赫连因暴怒,他刚刚转头看去,就在这时,一支羽箭迎面破风而来,正中赫连因左眼!

    “啊!”赫连因痛呼一声,捂着左眼,从马背上栽落下来。局面一时混乱。

    朝戈利落地翻身上马,“我是逐日部首领朝戈,跟我走!”

    纷乱的北狄士兵忽然找到了主心骨。

    趁着赫连因受伤坠马,朝戈率领余部杀出了重围。

    次日清早,朝阳照着起伏的雪原草坡。

    朝戈清点了一下,此番从王庭跟她逃出来的部众只有五千余人。也就是驻扎王庭的数万精锐骑兵和蒲陆、车师、单桓三部的十多万部众都已经落入赫连因之。

    “首领,我们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她的鹰卫长阿依扎问。

    朝戈道:“先去青羊部我的舅舅那里,然后联系漠北各部首领,通知赫连因已经叛乱,让他们防范赫连因,之后我们再设法联系上大单于。”

    ***

    将军府,春日烂漫,阳光灼眼,庭院里花木葳蕤。

    亭子里铺着席,席上摆放桌案,凭几,一壶酒和一碟兰花豆。

    清早,萧暥洗完澡,只穿了一件纯白的丝袍,散着带着水汽的长发,在凉亭里吹着风看话本。

    阿迦罗挑完水,提着桶,拿着浇花的瓢走到庭院里,微风拂面,隐隐吹来一缕淡淡的芜兰香,阳光下氤湿的乌发映着雪白的容颜。

    阿迦罗顿时看得怔住了。

    以前他只知道萧暥野性彪悍,像一只皮毛漂亮的狐狸。

    可是此刻,那如春风般的容颜融入了晨光中。他慵懒地靠在凭几上,敞开的衣襟里肌肤莹白润泽,散发着淡淡的水色光华。仿佛一座温润剔透的玉雕,皎洁清宁,恍若天神。

    一只白蝴蝶轻轻地围绕着他翻飞,花神?

    这一刻,阿迦罗只觉得神魂都被夺走了。

    察觉到身后滚烫的注视,萧暥忽然回过头,忙脚乱间话本就从膝盖上掉了下去。

    卧槽,他正在看最新一期的梦栖山词话,何琰先生写得那是个香艳大胆!

    众所周知,看这种书的时候警觉性是很强的。所以阿迦罗一盯着他,萧暥就察觉了。

    天晓得,他还以为是云越。被他看到自己一大早又看这种低俗,有损他的光辉形象。

    阿迦罗走上前捡起那本话本,“我打扰主人看书了吗?”

    萧暥见是他,暗暗松了口气,因为他不识字啊!

    萧暥接过书,装模作样地合上,放好。表示你可以退下了。

    可阿迦罗大概是没听懂,却还不走,阳光下,这魁伟的男人正用一种热忱到接近虔诚的目光看着自己,看得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鞮奴,我来教你写字吧?”

    “写字?”阿迦罗蓦然怔了怔。

    “对啊,写字。”萧暥突然来了兴致,“阿翁,给我们拿些纸笔来!”

    萧暥把纸张在几案上铺开,压上铜虎钮镇纸,阿迦罗笨拙地在长案边坐下,然后拿起墨石研墨。

    墨研地很匀,萧暥提笔在纸上写下鞮奴两个字。

    “这是什么字?”阿迦罗问。

    “你的名字,来,”萧暥把笔递给他,“写写看。”

    阿迦罗生硬地抓过毛笔,学着一笔一划地在白纸上画这两个字。

    但是中原文字的笔画过于繁杂,阿迦罗画来画去,画成了一团乱麻。

    “来,我教你。”一只白皙的搭在了他粗糙的大上,萧暥贴近他后背,俯下身,有温热的气息缓缓地拂到他颈侧。

    近在咫尺,阿迦罗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全身的热血都涌了上来。

    他以前也不知多少次强抱着萧暥,但结果都不免要打架,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即使不带欲望,也让他如此怦然心动。

    “不要抖,”萧暥认真道。

    他靠在阿迦罗背后,握着他的,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字。

    写着写着,怎么越来越热了?

    春衫单薄,两人又贴得很近,在若即若离的碰触中,萧暥感到阿迦罗身上出了汗。

    “别紧张。”萧暥道,“写错了也没关系,我们多试几次。”

    淡淡的芜兰香萦绕鼻间,晨风吹拂,带起缕缕清凉的发丝拂到阿迦罗脸颊。让他心猿意马。

    “别走神。”萧暥轻声提醒。

    半个多时辰后,阿迦罗已经能写出整首的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了。

    萧暥觉得有趣,阿迦罗看着案上刚才萧暥看得津津有味的话本,试探问:“主人,能教我读书吗?”

    “当然能了,我什么都能教。”萧暥甩着大尾巴道。

    大殿里,魏瑄眉心猛地一沉。

    ——什么都能教?

    他居然对那个蛮人什么都能教?

    他以后还想教那蛮人什么?

    魏瑄想了想,“传旨,即刻诏大将军与皇叔入宫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