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对头来了
五六个汉子举着火把,提着刀枪,杀气腾腾地踹门而入。人群里有个男人刚想抄起家伙防御,就被那青面大汉一斧劈去了一只耳朵,顿时满面血肉模糊。
众人吓得顿时噤声,人群中传出女子的低低的惊叫和孩子的抽泣。
那青面大汉用淌血的斧头拨了拨地上还在蠕动的耳朵:“谁再敢动,下一个就劈成两半!”
萧暥抱着娃,荣儿吓得扑倒他怀里打颤,萧暥轻声安抚,“荣儿别怕,有我在。”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笃定,好像这个身体根本不懂得惊慌。
难道是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这身躯的神经系统已经麻木了?这种血溅当场杀气腾腾的场面对他来反倒是常态?或者相比之前的京城流血夜,这种场面还太家子气?
但他武艺再好现在也只有一个人,对方六个人,还不算破庙外面他们留下把守的人。最要命的是他的剑还在驴车里,没错,他作死嫌剑太沉,整天挂着身上不舒服,就扔在驴车上了,现在他是无寸铁啊!
老里正上前作揖道,“几位爷,我们这些都是附近的村民,钱物早就都孝敬你们大王了,这些乡人只剩一群老弱,还请各位爷高抬贵,放条生路吧。”
那青面大汉用擦了擦斧头上的血,很爽快,“好,我们不要钱。”
老里正刚要千恩万谢。
“别急,这天又潮又冷的,我们日子也不好过。”青面大汉着用斧头指了指人群里的几个女子,狞笑道,“女人跟我们走,给兄弟们暖暖被窝!”
老里正顿时大惊失色:“使不得啊!大王!”
匪徒们哪里管这些,眼睛都绿了。一把推开老里正,打着呼哨就去拖人
一时间惨叫和哭喊声响彻破庙上空。
“娘亲!”荣儿大哭起来。
纪夫子抽出针盒正要上前,被萧暥一把拽住,“夫子能帮我照看一下荣儿吗?”
此时人群里的几个男人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和抢人的贼寇撕打起来。
萧暥一看要糟,对方是有家伙的,这哪是对。
就见贼寇中刀光一寒,一个男人的脑袋就要不保。
萧暥反应更快,一脚踹向那匪徒的后背,那匪徒一个趔趄扑倒,萧暥不等他爬起来,踩住他右,脚尖一钩,刀就被挑飞了起来,稳稳落在心里。
得了武器,他似乎根本不用思考该怎么打斗,都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他巧妙避开了那青面大汉灌力的一击,借抓住他的臂一错一拧,就听到关节错位的咔咔两声,随即他把刀在那贼首脖子上一横,喝道:“统统都把刀放下!”
擒贼先擒王,原主可是身经百战的!
其余的匪徒一下子都僵住了,谁都没有料想这么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青年,居然出那么犀利。
要萧暥不紧张,那是假的,前世他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啊,从来没干过挟持人质这档子事情。
他心里紧张得要命,换是以往腿都抖如筛糠了,也多亏了原主的加持,这个壳子根本不知道如何做出紧张的反应。
于是抵在那匪首脖子上的刀连颤都没颤一下。牛逼啊!
那青面汉子既然是匪首也是个狠角色,卸了胳膊喉咙上抵着刀,还不老实,声嘶力竭道:“脑袋掉了碗大个包,杀了他!用那子的头来祭我!”
群匪见老大那么豪气,顿时士气大振纷纷抄刀就要反扑。
“都退下!”萧暥左一用劲,干脆咔地卸了那青面大汉的下巴,痛得他嗷地惨叫了一嗓子。
此刻他眼中尽是阴鸷的寒厉。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原主附体一般,那曾经的威压和气场完完整整回来了。
他眼角一挑,清艳夭矫之色顿生:“你们这种毛贼,以前我都是直接马踏过去。”
萧暥这话时,眼前好像浮现出一个场景:每匹战马的脖子上都挂着寒铁项圈,项圈上尽是密密匝匝的铁刺,战马奔驰中铁刺毫无阻挡地戳穿一个个敌人的身体,像戳穿一个个装满雪的气球,顿时血浆崩裂,滚烫的血喷在他银色的面具上。
远处,残阳如血,狼烟蔽日。
原主的记忆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群匪哪里见过这种气势,顿时被慑住了,一时间面面相觑不敢动作,更有几个人悄悄地后退了几步。
其中一个匪徒抖着嗓子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萧暥道,“不管我是谁,你们放了这里的百姓,我们各走各的路。”
如果可以谈判解决纠纷,还是不要玩命嘛!
一个贼寇道:“那,那你你先放人。”
“你们先撤,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你们老大放了。”
“那我们撤了,你改主意了,不放我们老大了怎么办?”
萧暥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什么事儿啊?还成菜市场讨价还价了?
你们老大一糙汉子,我能把他怎么样?还当压寨夫人啊?这好像还是他吃亏罢?
怎么感觉角色对调了啊??
萧暥正在严肃地考虑怎么挟持人质谈判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在外面放风的匪徒突然跌跌撞撞地滚进来,“不好了!官兵来”
话没完,背后一支箭噗地穿入,将他射翻在地。
紧接着,一队劲装的甲士蜂拥而入,就把众匪团团围住。
咦?哪来的正规军?
众匪徒顿时傻眼,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地求饶。
萧暥见状赶紧把那匪首往前一耸,自己退身到了人群里。
心里寻思着,也不知这是哪路的军队啊?怎么半夜来这破庙剿匪了?可千万别碰到什么老熟人啊!
但转念一想,以原主的身份,认识的人不是诸侯就是大将,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深夜出现在这破庙吧?
破庙外火光乍起,亮如白昼。
一个魁梧的将领走了进来,此人肤色黝黑,阔面高额,浓眉大眼,身穿铁叶鱼鳞甲,腰系蟠纹狮蛮带,腰带上还悬着一把厚重的兽头环首刀,霎是威风凛凛。
他一进来就粗着嗓子道,“请问纪夫子在这里吗?”
“是我。”纪夫子走出人群,经历了一场变乱,老爷子举止纹丝不乱,“请问这位将军大名?”
那将领立即恭敬道,“末将刘武,乃江州牧魏将军麾下”
魏魏西陵?
卧槽,死对头!
就听那刘武继续道,“我家将军赴鹿鸣山秋狩,途径安阳城,见山匪占了县城,就率军夺回,听归附的百姓先生在这一带行医,将军担心先生安危,特地派我来护送先生去安阳。”
“这里也能施医,何必去安阳!”老头很倔。
刘武尴尬了,“这”
他看向纪夫子身后的萧暥。
萧暥心里正在发虚呢你看我干啥?我可不认识你!
等等,难不成刘武把他当成纪夫子的徒弟了?
算了,看在你救了我们,我就帮你一把吧。
“夫子,这一战下来,安阳城内必有士卒百姓负伤,刘将军的队伍里恐怕只有军医,未必忙得过来”
刘武闻言赶紧附和:“对对对,这位先生得极对啊!安阳城里那些伤病,哎,那个惨啊!”
纪夫子一听有人受伤,脸色骤变,立即道,“事不宜迟,这就启程吧。”
完转身就收拾药箱。
刘武感激地朝萧暥抱了抱拳。
萧暥心道,你不用谢我。别老看着我就行,我心慌。
谁知那刘武竟是个自来熟,竟凑上套近乎了,“敢问先生姓名。”
“嗯?”
刘武两眼放光,“我刚才看你擒住了贼首要挟众匪,刹是勇敢!”
萧暥赶紧敷衍:“我只是学了点拳脚防身,谈不上勇敢,兔子急了还咬人不是嘛。”
刘武:“”
“那个我还有点事,你们先忙哈”萧暥着就开溜。
没料到那个刘武对他实在热情,上前一步拦着问:“先生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安阳城啊?”
废话,当然不能去了!你们老大,也是本人的死对头魏西陵此时正坐镇安阳城啊!
我去!我去送人头吗?!
而且萧暥确信,魏西陵肯定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因为原主少时就是在魏家长大的啊!
他现在完全想起来了,庄武史录上明明白白有记载,萧暥出生于幽帝末年,当时朝政暗弱,豪强兼并土地,百姓生活艰苦。
萧暥年幼流落街头,遇上灾荒匪患,饿到实在不行了,听骁骑将军魏淙的部队就在附近剿匪,也不知道是怎么昏了头,不要命想去偷点吃的。结果当然被发现了,士兵们见他人长得瘦,一张脏兮兮的脸倒是清秀,觉得可怜,就当养了只野猫了,定期投喂点粮。后来这事被魏西陵的父亲魏淙知道了,想到自己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就收留了他,也给儿子做个伴。
至于时候萧暥和魏西陵是怎么相处的,书上没有写,这书的主角毕竟是庄武帝魏瑄,给你这些个配角几十个字叙述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好不好。
不过庄武史录倒是有提及萧暥十三岁起就跟着魏淙南征北战了,屡立战功。但后来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留在江南发展,而孤身去了北方投了秦羽。
就在他离开江州后不久,魏淙就遭人暗算,死于乱军之中,他死后江州也被诸侯们瓜分蚕食了。
再后来魏西陵成为少将军替父报仇,卧薪尝胆全军缟素,终于夺回江州七十二郡。
在那最艰苦的三年里,萧暥也没有回来帮他这个曾经的兄弟一把,可谓绝情。这点也一直为人所垢弊。
甚至还有人怀疑,萧暥就是害得魏宗被暗算的罪魁。不然他怎么就恰好在魏家覆灭前出走?不过按照原主奇葩的人品,这也不是什么怪事。
所以回过头来,就算萧暥有易妆术加持,可毕竟骨相还在。以魏西陵对他的熟悉程度,即使不能一眼认出,至少也会起疑心。
“先生?”刘武还伸着脖子等他回话。
“哦,我我出去看看我的驴车,你们先忙哈。”
“那部驴车啊,”旁边一个军士接过话道,“那头驴死了。”
什么!?
这头从大梁一路跟着他到这里,任劳任怨都赛过半个好兄弟的驴子,就这样死了?
“没关系,我们带着多余的马匹。”刘武立即道,看起来此人对他印象非常好。
“我不太会骑马”萧暥可耻地,“所以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窝一晚,等天亮了,我再启程。”
“你不是纪夫子的弟子吗?你不跟夫子一起走?”刘武奇道。
纪夫子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话。
萧暥厚着脸皮装娇病,“我我身体不好,连夜赶路我吃不消所以,你们先走,我明天再”
“很好,我刚刚缴获了几部马车。你不用赶路。”一道清冽的声音如冰霜天降,从破庙外面传来,“就请夫子和贵弟子上车吧。”
“将军!”刘武闻声立刻肃然站好。
草草草!不会吧!来那么快!
只见一个青年将领信步走进门,银甲上浮着一层雨气,火光下像蒙着层氤氲寒雾。他的脸色也是冰冷的,像月光照着玄铁的剑刃,寒彻骨髓,仿佛看一眼就能把人冻僵。
魏西陵!
不要问萧暥为什么知道,因为作为一本严谨(划掉)的正史,庄武史录上简直臭不要脸地多次使用‘剑眉入鬓,凤眼生威’‘轩然霞举’‘绰而不群’‘湛然若神’等等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花痴到没边的词汇描写魏西陵的长相,看得萧暥浑身的鸡皮疙瘩乱颤,几乎是怀疑写这本书的大儒何琰就是个魏西陵的迷妹啊啊啊!
相比之下,作为书中第一反面人物的萧暥,就算你长得倾世绝羡颠倒众生,却可怜地连一个外貌描写都翻不到!直接被无视掉了!
人家何大名士根本不屑看你一眼!
萧暥不服:看我一眼就会得鸡眼吗?嗯?
结果导致他看书时一直脑补萧暥是曹操王莽司马懿的形象!
不过他也得承认,何琰确实没乱写,如果忽视那副冷到六月里掉冰渣,好像人人都欠他几百万的死要债表情的话,这魏西陵的模样真是没得挑了。
趁着魏西陵和纪夫子话的间隙,萧暥悄悄溜到阴影里。
可是已经晚了,一道冷锐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他。
“夫子的这位弟子,我看着有些眼熟啊。”
完蛋!萧暥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子衿啊,跟为师一起去安阳城罢,”纪夫子不紧不慢道。
啥?我吗?
纪夫子转向魏西陵,道,“将军,这个徒弟跟我行医数载,将军也许以往见过。所以有印象。”
“原来如此啊,”魏西陵剑眉一扬,目光片刻也没有离开萧暥,一字一句道,“确实印象深刻。”
萧暥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赶紧低头上前搀着纪夫子的胳膊,往马车走去。
此时他的脑子里疯狂地全是跑路!
必须跑!赶紧跑!等进了安阳城,往大牢里一扔,可就跑不了了!
夜雨路黑,就等他们行军疲惫放松警惕时,找个会跳车!
这念头还没转过,就听身后魏西陵道:“刘武,你断后,给我看紧了,如果到了安阳城,少了一个人,我就取你脑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