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燥火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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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进来的人正是裴钰正, 他本力大无穷,此时双目赤红,踉踉跄跄的走着,身后一个侍卫想要拦他,才刚一触到他,他旋即转身, 速度极快的,一把就拧了那侍卫的脖子。

    他走的非常快,而且嘴里还在喊着:“佟姑娘, 佟姑娘。”

    罗九宁对于危险, 总是有着极准的预判。

    她本来还在和佟幼若撕了, 一见裴钰正踉踉跄跄的跑来,一把松开佟幼若,转身便跑。

    “五皇子,我命令你放开我。”佟幼若此时还以为喊一喊或者会有用。

    但是裴钰正就像疯了一样, 她未尖叫的时候还好, 只是站在她身边,一幅发了情的样子, 她一喊,他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转身便去扑那些前来阻挡他的侍卫们。

    忽而胳膊一伸, 他一把抓起佟幼若来, 就像拎着只兔子一般撕来晃去的,转身便走。

    “快, 快把佟姑娘救下来。”太子喊着,烨王在旁边急的直跳。

    而王世子杜虢一看这样,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直接拨剑就冲了上去,还想把佟幼若从裴钰正手中给救下来。

    罗九宁跑的快,等人们涌进来时,她已经躲到一处柱子后面了。

    “老五此刻的样子,吓人否?”身后忽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罗九宁回过头,便见裴嘉宪站在自己身后。

    这时候佟幼若已经快要给裴钰正捏死了。

    他拎着她,就像野兽拎着自己的猎物一样,是真正的那种野兽,赤红着眼,见有侍卫扑上来,他恨不能立刻就给撕个粉碎。

    “可怕。”罗九宁真心实意的,反问:“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嘉宪未语,扬了扬手,唤来胡谦昊,命他递过箭筒来,抽箭出来,于人群中侧眼瞄着,忽而就要放箭。

    “你要作甚?”罗九宁一把就掰住了裴嘉宪的胳膊。

    他今儿这件袍子是紧袖的胡式袍衣,拉起弓来,修腰紧窄,两条臂膀仿如撑开的弓架一般。低眉一笑,他道:“只是淬了迷药的银箭而已,伤不得他的。”

    罗九宁才一松手,银箭脱鞘而出,射到裴钰正身上时,他一手拖着给甩晕的佟幼若,正在与侍卫们扭。

    应声而倒,只听哗的一声,他与佟幼若二人,一前一后落入水中。

    将弓箭递于胡谦昊,回过头来,裴嘉宪:“他服了寒食散,就是那年中秋夜,孤在他宫里,太子下给我的东西。”

    罗九宁蓦然回头,望着裴嘉宪,他倒也不急,淡淡道:“老五本就一根筋,性情狂荡,这样也是必然的。但是,你可知道,在孤的记忆里,当时孤是什么样子?”

    裴嘉宪记得自己五内燥热,心中仿如有燥火郁结,恨不能持到砍上一番,必要见了血才痛快。但是他为人慎持,心性冷静,所以从皇子殿出来的时候,那怕五内摧伤,至少表面看来,还是个正常的人。

    徜若那夜没有遇到罗九宁,他或者会在城楼上独自睡上一觉,熬过药性也就完了。

    但是,他遇到了同样服食了春/药的罗九宁,于是干柴对上烈火,烈火之中又浇了油,俩人干柴烈火,才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寒食散那东西,罗九宁是知道的。

    在她还的时候,陶九娘就跟她过,这世间有种药,女子服了可以驻颜美容,叫肌肤生香,但对身体的损害非常之大。

    是药三分毒,而寒食散之毒,至少在七分。那其中的配料,多数乃是毒/药,虽表面上能让女子肌肤生香,但是,天长日久,损害的却是她的内脏。

    服食了寒食散的女子,时日久了,或者无法生育,也或者就会生出不好的孩子来。

    而男人若是服食了寒食散会怎么样,这个,罗九宁只听陶八娘过,皇帝偶尔一日服食之后,性情大乱,连着斩杀了两个嫔妃。

    若裴嘉宪当夜是服食了寒食散,这事儿就能得通了。

    “你早解释一声,我也能理解的,又何必非得在五皇子府上来这么一出?”白了裴嘉宪一眼,罗九宁掂着脚,还在往水里看着。

    这原本是一座道观,整个内院都是建在一座湖上的,脚下除了相连各殿的平台,蜂腰桥,便只剩下水了。

    佟幼若给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呛的不成样子了。太子妃扑了过来,搂着她,不停的拍着她的脸。

    “借着一场订婚宴,佟幼若想要让老五再害你一回,这个你当是早就看出来了吧。”裴嘉宪反问。

    罗九宁犹豫着,却也点了点头。

    “而太子在外,故计重施,还想再给孤下一回寒食散,既太子和烨王如此想看热闹,孤就给他们造化一场热闹,岂不很好?”着,他轻拂了拂自己给撑皱的衣袖,道:“回府吧,孤今夜想好好陪陪儿子。”

    恰这时,丽妃也来了,一脸懒怏怏的样子:“好好儿的,老五不是要订婚了,这是发的那门子的疯。”

    罗九宁未语,裴嘉宪亦不话。

    丽妃看看儿子,再看看儿媳妇,气的直翻白眼儿:“本宫为着今日,特地准备了许久的衣服,真没劲儿。”

    就这样,婚定不成了,裴嘉宪和太子,烨王等人自然要入宫,至少要跟皇帝禀明白,这又闹的是哪门乱子。

    罗九宁自然也就折回了肃王府。

    知道自己所生的女儿早就没了之后,八娘便一直在哭,不得已,罗九宁只得给她熬了安神的汤给她吃,然后便让她睡。

    蒙头睡了一日一夜,等罗九宁回来的时候,八娘倒是起来了,坐在窗前,手里捧着杯子茶,正在看俩孩子顽儿。

    “你这儿子倒是生的好,不过,他果真是裴嘉宪的?”陶八娘一直看着壮壮儿,忽而回头,见罗九宁站在身后,遂笑道。

    罗九宁伸开两只手,壮壮跟股子烟雾似的,就冲进她怀里了。

    “娘,饿。”家伙头抵在娘的下颌上,不住的偎着。

    “奶妈有奶啊。壮壮儿为啥不吃呢?”罗九宁笑嘻嘻的问。

    壮壮撇起嘴来,不话,但是立刻就别过了脑袋。这时奶妈笑着走了进来,道:“我也曾给孩子喂来着,他不肯吃,总腥,腥。”

    寻常孩子总是断不了奶,壮壮倒好,才一岁多的孩子,这就闹着把自个儿的奶给断了。

    “他不想吃就算了,把那米和肉糜熬成的粥给他盛一碗来,记着不要肉糜和米,只要上面的汤即可。”孩子还的时候,消化弱,宁叫饿着,不能积食,这个,陶八娘比别人更懂。

    正好厨房给她熬了粥,她便吩咐人舀了一碗来,亲自给壮壮儿喂了起来。

    “阿宁,我想回洛阳去,正好从此回安济堂坐诊,你跟王爷提上两句,就这几日我便走,好不好?”陶八娘如今没有别的心思,就只想回洛阳去。

    罗九宁给孩子喂着饭就摇头:“你要出去,烨王和太子都不会放过你的,就在这府中安安生生的呆着吧。徜若无聊,就逗逗阿媛,壮壮儿,不是挺好的。”

    陶八娘自己的孩子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没的,难过的什么一样,又焉能有帮人带孩子的心思,不过她与罗九宁一样,也是天生的绵性子,再不好什么,坐了会子,又回自已屋里睡闷觉去了。

    罗九宁亲自吩咐着厨房作菜,本想让丽妃那俩位熬花粥熬的极其传神的老嬷嬷作出一份油胡旋来,谁知这俩人听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作。

    不得已,罗九宁只得挽起袖子来亲自上手。

    滚水汤面,以油为补,把面擀成一层又一层,撒上葱花油沫,再下滚烫的热锅,不过转眼即熟。趁着烫气往中间一扑,软嫩的胡旋层层绽开,顿时香气扑鼻。

    等裴嘉宪回来时,王妃手烫的红红的,饭桌上就只有她,和她那年纪就不肯吃奶,装模作样非要吃饭的儿子。

    “就只有米粥和胡旋,还有酸菜?”裴嘉宪看儿子自己拿着勺子,正在往鼻子上扣着粥,忍俊不禁的望了片刻,屈膝半跪在地上,哄着他拿下勺子来,掏帕子替他揩着脸儿。

    罗九宁白了他一眼:“你今儿吃了酒,不是胃痛?”

    “孤何曾胃痛?”虽这样着,但裴嘉宪还是捂上了胸口。

    他原本没有任何毛病的,就是从两年前那一回之后,果然只要吃了酒就会胃痛,不得不,罗九宁这郎中作的近乎神奇。

    似乎他有什么不舒服,她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壮壮两手四处拍着,极力的想去够桌上那胡旋,而恰这时,裴嘉宪挟了一筷子,看起来像是要给他似的。

    “爹。”壮壮立刻就喊了一声。

    胡旋拐个弯儿,到他嘴里去了。壮壮大怒,立刻就蹦了仨字儿出来:“便宜爹!”

    裴嘉宪剥开外头硬的,挑了一筷子软软儿的,蘸了点子酸汁儿,家伙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口唆在筷子上,居然咬住了筷子,狠命嘬了一口,才把筷子给松了。

    “苏嬷嬷又不在,这胡旋谁作的?”父子俩全吃饱了,裴嘉宪这才想起来,要问罗九宁一句。

    她的手细,搓胡旋的时候烫的红彤彤儿的,遂坐在妆台前,替自己敷着药。

    “我娘。”壮壮清楚又干脆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裴嘉宪半躺在床上,长发披散着,才回来不过几日,皮肤倒是白回来许多,修眉俊眼,笑着将儿子放坐到自己胸膛上,问道:“果真是你娘作的,孤怎么不信似的?”

    “咕咕,咕咕。”壮壮不懂得回答太多的话,就来了这样一句。

    大概在他看来,爹这样的自称听起来很怪异似的。

    裴嘉宪坐正了些,将胸膛上的儿子摆得正正儿的,格外正经的对他:“乖儿子,早早称孤,是你皇爷爷的口谕,孤乃王侯之称,在你皇爷爷的眼中,孤此生,顶多作个王侯,永远也不能觊觎他那个位置。”

    所以,只要皇帝活着,他就永远也没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但是,壮壮并不懂得这个,只是觉得咕咕咕咕,格外的好顽,于是便吐起了泡泡来。

    “王爷该要睡到外头的。”罗九宁瞧着这一大一,渐渐儿在自己床上就都睡着了,先就来抱儿子,谁知手才伸过去,裴嘉宪的手已是一紧:“今夜就一家三口睡一夜,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