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兄弟龃龉
这男人至少有三十四五的年纪, 而且, 在长安城中, 裴嘉宪真不是没见过。
因为他是济民药斋的掌柜, 一以来,裴嘉宪只知道此人姓萧,但并不知道具体的名字。他看起来朴实无华, 便两道眸子, 也没有萧蛮那种桀骜不驯的嚣张感,以及扮为女子时,雌雄莫辩的妖艳感, 而且, 这果真是个汉人, 而非契丹人。
“将你的手伸出来, 给孤瞧瞧。”裴嘉宪又道。
是不是练家子, 有没有功夫, 一双手便能断得出来。
这萧辞弯腰点头,笑道:“自然, 王爷您瞧。”
裴嘉宪的目光, 才要落到萧辞一双手上,但就在这时, 外面忽而冲进个内侍来, 高声道:“两位王爷,怕是不好,两位公子在宫里, 出大事儿了。”
烨王还未动,裴嘉宪已经奔了过去:“什么大事,壮壮如何了?”
这内侍,正是如今御前还算得力的人物,安子。他看看烨王,再看看裴嘉宪,决定先跟裴嘉宪。毕竟他家公子的问题,更加严重。
“肃王殿下,您家的公子,把烨王府二公子给……”
“给怎么了?”
“烨王府的二公子已然,晕过去了。”安子苦着脸。
烨王一听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居然晕过去了,顿时便黑了脸,也不命人备车,疾步出了烨王府,翻身上马,便直奔皇宫。
而裴嘉宪了,临走之前,回头冷扫了那萧辞一眼,但此时最急的是俩孩子,于他自然就没有过度盘问。
且宫中。
罗九宁准备好了一堆的药,正在苦于找不到泡了十年的竹叶青蛇,便听自家两岁的儿子把五岁的哥哥给晕了。
皇帝裴元昊的膝下,废太子只有裴靖一个嫡孙,而烨王膝下,有二嫡孙,贤王膝下虽有三位嫡孙,但因其人的问题,皇帝早将他和五皇子剔在了继承人之外。
剩下的,就是肃王府这嫡孙,还未有大名的壮壮儿了。
两个皆是男孩,又是头一夜同床而宿,自然会有摩擦。
但是,两岁的壮壮能把五岁的哥哥给晕,罗九宁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信。
太后正叫褥疮折磨的难受,寝食难爱,听赶来面禀的公人起此事,叹道:“虽孩子都,但到底兄弟之间,不该总是吵吵的,阿宁,既你在,赶紧赶去看看,究竟是谁把谁给了。”
罗九宁白日里就曾见过裴琮自家壮壮儿,那拳头可是一点都不曾惜过力气。
孩子架,虽是件很的事情,但是,谁也不愿意自己家的孩子受欺负不是。
这不,等罗九宁赶到东内的时候,裴嘉宪和烨王两个,也赶到了。
俩王子一起进的东内,要陪皇爷爷睡上一夜,结果到了半夜,裴琮还在里头,壮壮却已经给踢出来了。
家伙分外的委屈,叫几个大太监围着,坐在一张格外高大的檀木椅子之中,嘴儿撇着,见了自家亲娘和亲爹,欲哭不敢哭,撇着嘴,也不敢从那椅子上溜下来,就那么定定儿的坐着。
“怎么回事,究竟是谁了谁?”裴嘉宪总归不信,自己才不过两岁的儿子,能把二哥家五岁的儿子给了。
而烨王了,则是叫皇帝直接给请进寝室去了。
罗九宁也是着急,上前直接便:“白日里娘不是都过了,他要不跟你玩儿,你就自个儿躲到一旁玩去,好不好的怎么还上了呢?”
哇的一声,壮壮直接就哭上了。
裴嘉宪一看这个样子,直接将儿子抱起来,转到大殿深处,也不知在着些什么。
这时,安子才于罗九宁起了事件的原由。
却原来,裴琮一直都好好儿的,就在皇帝进来,也安寝了之后,也不知哪儿学来的坏习惯,便伸手去捉壮壮的牛牛儿。
他一捉,再一扯,壮壮疼了,自然要叫。
这时候,陪寝在旁的安子自然就要过来警告壮壮,叫他不准再出声,安安稳稳睡觉。
壮壮于是离裴琮远远儿的,护紧了自己的牛牛,就睡下了。
毕竟孩子,还是头一回离开娘亲,这时候跟哥哥玩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想娘,又觉得这陌生的屋子黑乎乎的,隔壁的皇爷爷还在呼噜,壮壮声的啜泣着,刚刚迷迷蒙蒙欲睡,那裴琮就又掏了一把他的牛牛。
这时候,壮壮就不肯忍了,摸黑一拳头捣过去。
正如裴琮所言,孩子虽,拳头却是实心子的。而裴琮了,大约也有夸张作戏的成份,从床上跌下去,头磕到地台上,磕起好大个包来,也就假作自己晕过去了。
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大太监柳航亲自出来通传,肃王一家三口可以进去了。
皇帝因为这两个调皮的孙儿,大约也有些不耐烦。他勒着抹额,穿着明黄色的寝服,因为太瘦,再兼夜里烛光太黯,兼直仿如一尊只在骨上附了层皮的蜡塑。
他原本坐在张椅子上,见裴嘉宪夫妻进来,反而是转身,入寝室里去了
而裴琮了,此时还未醒,给挪到了外头,躺在一张春凳上。
“真是壮壮的?”裴嘉宪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烨王负手站在一旁,不语,但明显已经带着气恼了,因为儿子头上果真一个好大的包。
皇帝虽睡在另一侧的龙榻上,但毕竟当时睡着了,也不清楚情况,倒是柳公公了一句:“奴才一直在旁看着,是肃王府的公子踹的。”
“大约是给踹坏了脑子,琮儿到了此刻还不醒,御医们也是束手无策。”烨王抑着腔调里的怒气,淡淡道。
“御医怎么?”裴嘉宪问。
几位围着裴琮的御医道:“瞧头上肿的并不算大,但是位置不太好,是在囱门之上,囟门这地方,于幼儿来,便是个格外凶险的地方。”
要孩子挨了,原本也不过件事,但是,裴琮若是醒不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罗九宁见儿子缩在他爹的怀里,一幅犯了错的样子,遂走了过去,毛遂自荐道:“我在洛阳的时候,也曾行过医,对于妇儿颇懂一些,要不,让我瞧瞧。”
着,她走过去,屈膝在春凳前,轻轻儿就唤了声裴琮。
家伙睫毛都不扇一下,呼吸匀匀的,睡的很沉。
御医么,为了推脱责任,人有三分病,他能成七分。但罗九宁一眼就看出来,这孩子没事儿,是装的。
并且,孩子的囱门,一般来到两岁左右就愈合了,这裴琮都五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囟门还开着?
她托起裴琮的手来瞧了瞧,于他掌心里轻挠了挠,孩子毕竟,忍不住痒,那睫毛就开始忽扇了。
罗九宁再将手伸进被子里,一路摸下去,便见裴琮呼吸一凛。她依旧不动声色,手滑到下面,于他脚心轻轻扣了两扣,家伙啊的一起,应声而起。
而他这一应声而起,也就昭示着,当时也不过一场闹剧而已。
“你要觉得还痛,四叔让你四叔母替你配方药来,将头上的肿消了去?”裴部宪盯着才坐起来的裴琮,一字一顿道:“但是,从今往后,可不准再摸弟弟的牛牛,须知,匹夫不可移志,他讨厌别人摸他的牛牛,你徜或再摸了,估计他还要踢你。”
这种事情,可不能一味认错,裴嘉宪觉得,该撑腰的时候,还是得给儿子撑腰。
而烨王了,未免觉得老四夫妻太护短了一点,而且裴琮因为聪颖,他自己都舍不得责一句的,居然给罗九宁这样威胁了一回,心中那股子气简直就腾的压不下去。
不过,此时为着大局,他也不好再什么,反而是一巴掌就拍到了裴琮的屁股上:“好容易你皇爷爷唤你们进来,伴他一宿,却闹出这样的事来,丢人现眼,还不赶紧与父王一起回府?”
裴琮是一挨就哭的,当然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而就在这时,裴嘉宪把儿子放到地上,壮壮一溜烟的走过去,伸手就欲要替裴琮揩眼泪:“好啦,哥哥别哭啦,我原谅你啦。”
这不火上浇油嘛。
裴琮一听,愈发哭了个大声儿。
但自此,俩孩子的去留还是问题,毕竟皇上也没发话,要送走他们。
于是,烨王和裴嘉宪夫妻就退到了外头,在东内前大殿的廊庑下,等回信。
“叫人摸了牛牛的事情,你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出来的。”罗九宁声:“他虽,也有他的脸面,你这般了,他只怕从今天起,都要给羞的抬不起头来。”
裴嘉宪声音不算大,但烨王肯定能听得见。他道:“或者于别人来没什么,但身体发肤,受自父母,为人若连身体都不能自爱,自保,又何堪为人?”
烨王听了他这话,便知他这是还在忌恨当年之仇。
这仇掩不下去,万一真要是皇上百年之后,选他为帝,烨王觉得,自己一府老下几百口人,估计都得玩蛋。
竭力掩藏着欲/望装作淡然,但俩兄弟之间,那股子汹涌的暗流已经快要掩不住了。
就在这时,柳公公自殿门上走了出来,清了清嗓音,显然是要传旨。
“二位王爷,大喜,皇上并不介意这事儿,还想留俩位公子多住几日,不过,今夜奴才会将他们分开,横竖东内床多得是,也会多派些宫婢们进来照料,您二位就放心,如何?”他道。
烨王顿时松了口气,显然,皇上并没有因为今夜裴琮的佯装而厌弃于他,这就是万幸了。
裴嘉宪低头笑了笑,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显然,在他自己心中,极隐秘的,总还是希望儿子能同自己一般,也得到皇帝的认可的吧。
且北宫之中,皇太后此时也醒着,在等消息。
东内来的太监复述替皇帝复述完了当时在东内,俩孩子之间发生的一切龃龉,便问太后:“皇上让您裁断,您觉得那个孩子更好?”
太后道:“若是哀家再年青十岁,哀家会觉得裴琮更好,毕竟那孩子更有规矩,也更懂礼貌,虽比之世孙总还差那么一点儿,但是在皇家的孩子之中,也算翘楚了。
不过经了世孙的事情,哀家算是明白了,孩子总不能皆拨尖儿,更不能从就揣着害兄弟的心思。哀家倒觉得,壮壮那孩子更好。”
太监一听太后的话,就明了老太后的意思了。
显然,虽只不过一日相处,皇帝和太后的心思,都倾在了肃王一侧。
而接下来他们还要考量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俩位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