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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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回区局后的这三年里, 闫妍的生活自制而规律。因为工作强度非常低,服务窗口几乎没什么工作, 她大多数都是在浏览和学习最新的监管政策,从专业角度撰写文章,努力保证自己的专业能力不退化。即便如此,上班于她已经算休闲,其余时间她安排的特别充实。

    周一到周五工作日, 六点半起床, 在区跑半个时, 七点四十洗漱完出门, 八点走到政务大厅职工食堂吃早饭,八点半准时上班。下午下班后, 坐三站地公交车去训练馆, 完成一个时的训练, 佟明磊会给她准备低脂高纤的健康餐。如果当天有画画的安排, 她会坐公交车回家;如果没有,就溜达回家。十一点准时睡觉。

    周六早上是两个时的射击训练, 下午两个时的格斗训练, 晚上是画画时间。周日是她一周留给自己的空闲时间,这一天没有计划, 不工作,做喜欢的事情;不忌口,可以随心所欲的吃。但实际上,大多数的周日, 她都是会被安排相亲,就像她的公众号一样,“这周末又要去相亲”。

    对方订的餐厅恰好在购物镇,一家在整个市区逼格、口碑和价格都很高的音乐餐厅。地处购物镇最繁华的主干道,一楼有露天的餐位,二楼是明亮宽敞的落地窗,三楼露台也被装饰成了露天的烧烤餐位。

    闫妍没进去过,但她路过、听过无数次,毕竟是被评选为最佳约会地点、情侣必去、告白求婚圣地的网红餐厅。

    因为睡了回笼觉,闫妍难得起得晚,等洗漱完都已经十点。从衣帽间挑了一套她喜欢的卫衣、牛仔裤,外套也从平时的长款羽绒服换成了飞行员棉夹克,脚上套了及踝的皮靴。

    以前相亲,闫妍都会刻意穿的很朴素古板。但这次,她想穿自己喜欢的。至于对方喜欢与否,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影响。

    闫妍住的区与购物镇挨着,今天天气晴好,刮了几天的风也难得的停了,时间尚早,她索性慢悠悠的走过去。路上,有地产中介电话询问商铺出售的事情,闫妍表示,需要先与租客沟通。

    虽然商业银行的租赁合同只剩不到一年,但是合同有效期内对方就有优先购买权。如果能够卖给商业银行,她觉得更稳妥,至少可以保证她尽快拿到全款。

    溜达着走到镇,周一才是圣诞节,周末就已经进入了圣诞狂欢的时间。不得不,镇现在的商业公司特别擅长经营运作这种商业地产。有镇的工作人员在广场免费派发圣诞装饰,应该都是从附近的大学城雇来的大学生。

    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笑脸,穿戴着圣诞服饰,一边给游客派发印有广告的传单和免费装饰品,一边和戴了装饰品的游客拍照。一位鼻子冻得通红的男生,顶着尺寸不太合适的圣诞帽,凑到闫妍跟前,腼腆的递过来传单和麋鹿发箍。

    对于这些愿意自食其力的学生,闫妍向来是温和的,她很配合的接过传单和发箍,却没有像别人那样戴上。在男生支吾着话前,她微微颔首错身走开了。

    和对方约的12点,闫妍不想到太早,索性就在镇闲逛。她极少这样漫无目的的晃荡,平时上下班路上她都戴着耳机听BBC,每天都坚持在APP上练习口语,她今年在APP上截至目前是全勤,应该又可以退一年的年费。

    随着人流绕着镇的主干道逛了一圈,到餐厅刚好接近12点,门口就已经开始放号排起了长队。戴着圣诞帽的服务员热情的问闫妍,“姐,请问是几个人呢?目前需要等位。”

    “有预定。”闫妍不确定对方是否到了,毕竟历次相亲对象中也有那种迟到甚至放她鸽子的,于是她报了对方的手机号码和姓氏。

    “简先生已经到了,在二楼,您请进。”服务员热情的开门把闫妍送了进去,里面就有别的服务生替她引路。

    闫妍扫了一眼一楼大厅,两边靠窗是餐位,中间最里面是个舞台,上面有乐器。中间空着的地方摆着一棵巨型的圣诞树,装点着各种彩灯和彩球,火树银花。服务生都是红白色的圣诞装扮,戴着圣诞帽,围着白色的围裙,特别有节日氛围。

    餐厅整体装修是简约、雅致的风格,二楼是一圈包厢。应该已经全部预定了,但有些客人没来还空着。

    舒适宽敞的丝绒沙发座椅,中间是欧式复古典雅的漆木桌子,一边是明亮的落地窗,另一边用厚实隔音的垂幔隔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每张桌子上空吊着晶莹华丽的水晶灯,桌子上摆着造型不一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时令鲜花,每一桌都不一样。

    对方订的包厢在左手边最后一间,穿过布满绿植和鲜花的长廊,闫妍一抬头就看见了今天相亲的对象。男人也看见了她,在她走近时站了起来。

    闫妍有点理解裴校长为什么会急不可耐的让她见面了。不得不,这个男人身高、容貌都很出众。应该有一米八五左右,身型瘦削挺拔,白净斯文的样貌,五官清俊。她现在的男同事也都差不多年龄,但极少管理身材,大都年纪不大肚腩很大。

    餐厅暖气开得很足,男人穿着深蓝色的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毛衣,衬衫扣子全部扣着,珠贝质地的风纪扣在水晶灯下泛着五彩的光。闫妍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里常会出现的形容词,禁|欲系男神。

    服务员贴心的将闫妍进门就脱下的飞行员夹克挂在了包厢隔板的衣钩上,另一边的衣钩上是男人那件黑色羊绒大衣。挂好后服务员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低垂的眼眸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你好。”闫妍清清淡淡的了招呼,坐在了男人对面的沙发椅上。不得不这家餐厅贵是有道理的,餐位宽敞,椅子也很宽敞舒服。

    “你好。”男人待她坐下,才跟着落座,无框眼镜后双眼亮亮的看着她,“我是简奕衡。”

    闫妍颔首,“闫妍。”

    一开始就有种把天聊死的感觉。闫妍是素来如此清淡,不过她也是头一次遇上跟她一样冷淡的人。

    短暂的尬尴被服务员适时的破,服务员把菜单递到两人手上,微笑着推介道,“两位可以尝试本店新推出的时令圣诞情侣套餐,里面有本店的招牌菜和饮品。”

    闫妍本来想拒绝,对面的简奕衡先开口问她,“闫姐,有忌口吗?”

    男人声线温和,像春风细雨,闫妍摇头,“没有,都可以。”

    简奕衡合上了菜单,对服务员礼貌的淡淡一笑,“那就圣诞套餐吧,谢谢。”服务员妹被这笑容撩得瞬间红了脸,抱着菜单离开时差点从台阶上摔倒。

    包厢又静了下来。二楼的包厢位置较高,可以看到一楼的舞台,隔着水晶灯和顶饰与对面包厢相望。闫妍注意到,对面最里面那个包厢里的几个姑娘目光胶着在她对面的简奕衡身上,虽然离得远听不清她们在什么,但是猜也猜的到。

    简奕衡也察觉到了,所以他指了指门边的垂幔,“可以吗?”

    闫妍点头,“你随意。”

    垂幔放下,隔绝了那些注视的目光,两个人相对无言。

    二楼入口处,与闫妍所在包厢斜对角的包厢里,佟明磊面色不郁的看着身旁默不作声的男人。

    当初为了还三哥的人情,接了这份任务。后来慢慢了解到,闫妍原来是那个被誉为传奇的男人护着的女人。佟明磊感动于这份默默守护,所以他给闫妍当了三年教练,亲眼见证了那个女孩从羸弱一步步一天天脚踏实地的努力变强。他与她亦师亦友,心底更当她是妹妹。

    佟明磊见过闫妍拒绝了那么多相亲的对象、搭讪的对象,他一直盼望着这一天,老大凯旋归来,他们两个人能够团聚。可是,预想中激动人心的重逢并未发生。那个在全球PSC界足以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竟然在面对心爱的、默默守护了五年的女人时,怂了。

    他们的车一路跟着闫妍从区到镇,他和方浩下了车跟着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目送她进入餐厅,亲眼看着她和相亲的对象对面而坐。自始至终,方浩只是沉默的看着。

    怂的佟明磊都看不下去,他刚刚也看到了闫妍今天的相亲对象,如同他们调查的那样,是个和闫妍各方面都很般配的男人。他甚至在想,如果闫妍真的对这个相亲对象动了心或者愿意交往,他一定支持闫妍,帮她把老大拦住。

    就在闫妍的包厢垂幔放下的时候,身旁的男人终于动了,箭步走向那个包厢。佟明磊和许徵派来的司机兼地陪赵子恒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热烈。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结果。就看高大凶悍的男人大踏步的走到了闫妍所在包厢的隔壁包厢。那个包厢的服务员妹被男人凶悍的外表和那身杀气吓的话都不完整,确认这个包厢确实是男人订的,倒了杯水就赶紧退了出来。

    佟明磊今早来预定包厢时除了一楼大厅的散座,二楼已经全部订完。赵子恒了几个电话,最后直接联系到了餐厅的老板,不仅确定了简奕衡预定的位置,还把隔壁包厢和方便观察的对角包厢都给空了出来。

    至于老板为了空出这两个位置,特意给顾客电话,每人赔偿了一千块的代金券,老板是不会告诉赵子恒的。作为万洋集团控股西能集团的总裁,赵子恒四十岁不到就坐到这个位置,一方面是个人能力出众,另一方面也是他是本地人又是公职下海的,人脉广。

    这家餐厅的老板的父亲,还是赵子恒手下项目的合作方,这点事,能帮到忙都是对方的运气。赵子恒这个时候却没空理会这些,他难得公休日不出差早睡,却被集团总裁的电话叫醒,吓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只在集团大会上远远的见过许徵,但许徵就是集团文化的标志,严谨、高效、自制、工作至上,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然而,就在昨天晚上,电话里的青年却似乎是沾染了人间烟火气,就像神仙谪世,反复的叮咛他要全力的配合并作为特别助理照顾好方浩。许徵甚至强调了,“他是我哥,不是客人,务必尽全力配合并提供方便。”

    许家一脉单传,哪里来的哥哥?要不是后来集团总裁办主任赵总又跟着了一通电话详细安排,甚至允诺作为特别项目给予他奖金,赵子恒绝对会以为自己收到的是诈骗电话。现在,他理解为什么要反复叮嘱他了,让他一个在省内排得上号的总裁,做司机和跟班也就算了,还是陪人把妹。

    赵子恒正嘀咕着,手机就响了,他低头一看,果然是那个许总加了他拉他进去的群【收复失地项目】,这个名字真的是,一言难尽。

    【磊子,什么情况?老大和嫂子见面没?】

    幸好,是佟明磊的老总。赵子恒看着对面佟明磊苦着脸在那里敲字,幸灾乐祸的心想,这语气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狗仔呢。

    佟明磊简单的文字回复了有限的进展。

    【没见面。嫂子在相亲,老大在嫂子隔壁的包厢。】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终于把正在国内总公司开会稳定军心的许徵给炸了出来。

    【具体什么情况?】@赵子恒

    赵子恒郁闷了,无奈的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不太熟练的用编辑功能标注了方浩和闫妍所在的位置,发进了群里。

    这回,群里安静了。所有人都一个心思,这都能忍?

    包厢里,闫妍愣了好久的才回神。刚刚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那个节奏五年来午夜梦回时总会在她脑海里重复,她甚至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脏漏了半拍。

    回神后,她自嘲的垂眸,节奏虽然极为相似,但是轻重却不同,这个脚步明显急促且轻,似乎左右还不平衡。她曾经有段时间对司法鉴定感兴趣,知道这证明这个人体重明显比方浩要轻,有一条腿应该有伤或者在恢复期,出力不均。

    自从做出决定后,这些天每晚都陷在梦境里,以至于现在白天都会出现幻觉吗?或许是音乐舒缓让人放松,也可能是做出了决定她不再顾忌,闫妍主动开了口,“以简医生的条件,怎么会需要相亲?!”完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对面包厢的方向。

    对面的男人不以为意,握着玻璃水杯的右手,指节精致分明,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玻璃杯,抬眸微笑看着闫妍,“以闫姐的条件,似乎更不应该需要相亲。”

    “迫于长辈压力。”闫妍坦诚。遇到这种靠谱的男人,她通常都会见面就表明立场,自己并不急于步入婚姻,相亲完全是迫于无奈。通常相亲对象在初见她时都会因为外表而热络,但是很快就会因为她的冷淡而放弃,偶尔几个执着的,最长的也没坚持超过两个月。

    简奕衡依旧望着她,“这是我第一次相亲。是我主动拜托舅舅,帮忙牵的线。”

    闫妍有些不理解,她已经不是懵懂的女孩了,不会轻易的再去相信爱情。比如当年据是为了她从支教组织辞职的江枫,后来很快就结婚了。齐祺还把江枫朋友圈晒的婚礼照截图转发给了她,照片里新娘和江枫一样五官深邃,从婚礼上来看两家家境相当,十分般配。

    服务员上了饮品,招牌冬日水果茶。简奕衡示意服务员离开,修长的手指捻起晶莹剔透的玻璃茶盅,自己为闫妍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其实,我们四年前就见过,只是当时你没注意到我。”语气一顿,他迎着闫妍的疑惑的目光,“我的博士导师是廖静云教授。”

    闫妍万年不变的清淡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简奕衡直视着她,目光温和,“我那个时候在导师的诊所实习,你的朋友陪你去的诊所,我们曾经在走廊擦肩而过。”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个时候我并未对你一见钟情,你那个时候消瘦、羸弱,整个人的状态和现在天差地别。”

    闫妍眯眼盯着他,背脊挺得笔直,“你这样直白的出别人的隐私,是非常不符合职业操守的行为。”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简奕衡竟然是自己心理医生的弟子。

    毕业后的第一年,公务员入职后闫妍过的特别不好。她当初是考了省局的岗位,结果入职培训结束就被借调到了低一级的地市分局。地市分局根本没有符合她专业的岗位,最后就把她安排在办公室负责普法,相当于闲置。

    太闲了,每天早上一杯咖啡,全天就没什么事情做,偶尔被党委抓去写写材料是她唯一忙碌的时候。她那时候特别恨方浩,恨他狠心绝情,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开始自怨自艾、自厌自弃。渐渐开始,生活被动、疏懒,不想做事,不愿和周围人接触交往。工作时独坐一旁,休息日整日卧床,闭门独居、远离亲友、回避社交。

    最后还是丁岚她们察觉到异样,苏曼霓给她约了最有名的心理医生,丁岚来把她强制性的带去了北京看病。是的,她那时候被确诊为轻度抑郁。

    简奕衡否认了闫妍的法,“我不希望以后在偶然的情况下被你知道我们曾经见过的事实,而且我知道,你已经痊愈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闫妍,“没有任何药物治疗的情况下,你靠自己的力量治愈了抑郁。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既然知道我痊愈了,怎么会不知道缘由?”闫妍不理解,毕竟她痊愈后去复诊过,诊所有她的病例,简奕衡是诊所的实习医生,肯定能看到病例才对。

    简奕衡淡淡的笑了,不得不,他笑起来很好看,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你并不是我的患者,我从未看过你的病例。我们导师是非常严谨和严格的,我虽然好奇,但也谨守职业准则。我毕业后回来工作,听别人起你,才知道我们原来在同一个地方,也就越发好奇。”

    简奕衡语气不急不徐,“从抑郁到自己痊愈。传言中,你曾经和某知名男星交往。曾经被上一任局长包养,后来又实名举报他导致他被撤职查办。本地健身房里你几乎是传奇式的人物。据我所知,你每周都会去射击训练馆……”

    “你跟踪我?!”听到这里,闫妍眼神凌厉起来。

    简奕衡摇头,“只是很凑巧,那个训练馆是我的朋友开的。”语气稍顿,他盯着对面的女人,水晶灯下,女生粉黛未施,皮肤白净细腻,五官精致,越看越耐看,宽松卫衣也遮掩不住姣好的身材,“我真的很好奇,真实的你。”

    那些不堪的传言被他平淡的出来,闫妍眉头微蹙,不答反问,“我也很好奇,你既然了解那么多传闻,甚至知道我曾经抑郁缠身,那就应该理智的离我远远的,你为什么还会主动约我?”

    “关于跟男明星的传言,我查了当时的新闻,那位男星曾经主动澄清过。而包养举报的传闻就更不可信了,如果属实,你根本不可能成为政务大厅的形象代言人。据被你趴下的同事实名证实,你确实是一位格斗高手。我朋友也了,你的射击水平现在已经是业余里高水平了。越了解,我越好奇,你是如何能够从逆境中走出来,蜕变的如此强大,如此,充满魅力。”简奕衡伸出纤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毫不掩饰对闫妍的兴趣。

    闫妍绷紧的脊背松了下来,她抿了一口水果茶,桂圆红枣雪梨入口清甜,“毕业后的第一年,我被心爱的人无情的抛弃,被调动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干一份丝毫没有专业技术含量的工作,与父母矛盾激化,那时候我自我否定,觉得没有价值,自我厌弃。你遇见我的时候,应该是最严重的时候,我这个身高,那时候只有不到一百斤。”

    那些失眠脱发的夜晚,那些浑浑噩噩度日如年的日子,在过去了这么久之后,她终于可以语气平淡的出来,“在我被确诊后,我的朋友告诉我,其实我从未被抛弃。

    那个我心爱的男人,在他临走的时候,尽其所能,替我安排好了一切。我答应过他,会在原地等着他。我不希望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那样的我。我有了努力的目标,开始努力积极的生活,积极的健身,积极的适应工作环境。我希望他回来的时候,我还是那个当初让他一见倾心的我。”

    方浩拜托董未晞送她,拜托丁岚接她陪她,甚至还曾经寄给丁岚一张银行卡。那张卡丁岚在坦诚一切后交给了她,那是男人所有的积蓄。闫妍知道一切时,就在想,方浩当时是抱着必死留遗嘱的心态安排一切。

    而回忆起那些因为怨怼刻意忽略的细节,闫妍问自己,方浩吸引她的地方不就是那种安全感吗。道就会努力做到,他不可能不去,同样的,她相信他也在不知道的地方努力的活着,活着回来兑现对她的承诺。

    简奕衡没想到这个外表出众气质独特的女人背后是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看得出,她爱的深沉而投入。他想了想,“可我记得你在第二年病情出现了反复,导师虽然没有具体的,却很惋惜。”

    闫妍眉头微蹙,脸上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悲伤,语气也变得凄冷,“在我努力积极活着得时候,别人告诉我,他再也回不来了。”就在她努力的积极的恢复的时候,潘梦突然找到了她。那个记忆中英姿飒爽的女人,坐在轮椅上,少了半条腿,充满歉意的哭着对她,组遭遇埋伏,方浩尸骨无存。

    她完,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落地窗外人来人往到处都充斥着节日的喧嚣,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有些无力的靠着沙发靠背,遗世而独立,孑然萧索。简奕衡蓦的胸口一紧,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去触碰她的伤疤。

    “你最终走出来了,你很勇敢。”简奕衡的声音和神情特别温柔,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和抚慰。

    闫妍笑了,这几年她很少笑,她其实笑起来很美,清冷的容颜瞬间鲜妍生动。她对简奕衡摇头,“不,我没走出来,我只是不相信她的话。不相信他会输,不相信他会这么抛下我,他知道我一定会等他,而我,也一直在等他,从未放弃。”

    不仅从未放弃,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哪怕浑身都是伤,她都不曾放弃;哪怕他喜欢的柔嫩的双手,因为训练变得粗糙,长出茧子,也在所不惜。

    简奕衡温和的面容终于在这句话后出现了短暂的凝滞,他微微皱眉,“五年了,他都没回来。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这里苦苦坚守时,他或许已经移情别恋?”

    该的不该的都了,闫妍对简奕衡也就没有了顾忌,她目光坚定,“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简奕衡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闫妍,痴情且偏执,他推测着,闫妍喜欢的人应该八成是警察或者军人,而且是那种出外勤比较危险的种类。他明知道不该再刺激她,可他心中有团不知何时升腾起的怒火,“如果他是故意躲着你呢?受伤了或者更严重,你要一直等着吗?”

    这个问题,丁岚曾经也问过闫妍。闫妍当时没有回答,现在也无法回答,因为她对方浩有种强烈又不理智的自信,觉得他肯定不会有事。但是这种盲目的自信她无法言,因为无从佐证,更像是自欺欺人的臆想。

    包厢又安静下来。垂幔被开,服务员端进来各色菜肴。简奕衡体贴的为闫妍添了热茶,温声道,“先吃饭吧。”服务员妹被男人的温柔体贴和英俊吸引的挪不开眼,对面的女人容貌、身材和男人都很般配,可是她直觉女人似乎不喜欢这个男人。

    从包厢退出来,服务员感慨着,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传菜哥就把她唤回了现实,隔壁包厢的情侣套餐也到了。想起包厢里那个容貌凶悍的男人,她就忍不住背脊发凉。硬着头皮拉开垂幔,她抬眼,就看见坐在宽敞沙发座椅里都稍显局促的高大男人眼眶泛红。

    垂幔拉开的那一瞬,男人身上有股子冰凉的——杀气,服务员有种瞬间想逃走的欲望。但转瞬那种压迫感就没了,她硬着头皮垂眸上了菜,布完菜拉起垂幔时,她看的一清二楚,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颚上一滴泪垂落。

    这样凶悍强大的男人,竟然哭了?

    五年来的心事,第一次如此坦陈的出来。闫妍心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对象似乎不太对。不过完伤心事,她也没什么胃口了,简单的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两个人安静吃饭的时候,简奕衡就已经做了决定,他见闫妍落筷,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抬头直视着闫妍,“我承认,我对你起初是因为好奇,但现在,我希望能够和你以婚姻为前提试着交往。我知道你心里有那个忘不了的人,我不介意你内心给他留下一片地方,我愿意等,等你放下……”

    闫妍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笑得对面得简奕衡都看呆了一瞬。她摩梭着玻璃茶杯,回望着他,“可我介意。我心里只有他,装不下别人。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会去找他。”

    简奕衡这次真的是没法再维持温和,“你要辞职?”作为心理医生,他见惯了太多悲欢离合,可是人们大多数都是因为无法舍弃拥有得一切,所以才会懊悔才会有心病。他知道闫妍有一份在二线城市来非常稳定且体面的工作,自己有一套房子。她竟然会舍弃这一切?为了一个五年都不曾出现的男人?

    可是怎么回事,他竟然能够理解并且觉得释怀。这才应该是她,是那个他会好奇,会费尽心思探,想去靠近,勇敢无畏的她。

    “是。”闫妍回的毫不犹豫,“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是迫于长辈的压力,总想着真正走之前,尽量顺着她。”

    简奕衡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额头,“虽然被拒绝有些不爽,但是我很高兴你能够痊愈并且勇敢的走出去。但愿,他没有辜负你的坚持!”完,他举起茶杯,“祝你心想事成!”

    闫妍真的觉得这位简医生很不错,不能成为恋人,也是位值得成为朋友很有风度的温润君子。她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微笑着道,“谢谢!借你吉言。”

    离开餐厅时,简奕衡要开车送闫妍,被闫妍拒绝了。简奕衡也没有坚持,两个人潇洒的分道扬镳。回去的路上,闫妍走的步履轻快,快进区时,她猛地回头。路上没有人,但她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窥视她呢?

    区门口的超市停车位上,黑色奔驰车后座的男人透过车窗看着闫妍进了区,终于话了,“那个被包养的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

    佟明磊捋了捋措辞,才心翼翼的道,“闫妍第二年被调回来后本来是在区局的,前任局长对她……有所企图。然后,在闫妍拒绝多次后,就把闫妍安排在了冷清的科室干杂活。有一次晚上把闫妍喊去加班,其实是对她意图不轨,结果,被闫妍一个过肩摔,把人给摔进了医院。传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本来是正当防卫,结果硬是被传成了两个人的……情趣。”

    察觉的男人的气压越来越低,佟明磊求生欲很强的快速道,“然后,我们很快就收集到了那个局长贪污受贿的证据,寄给了巡查组。那个局长就进去了,判了五年。”

    方浩冷哼了一声,“才判了五年?”这种人不用想贪腐的数额就很高,怎么会只判5年?

    佟明磊无奈的解释,“那个局长上面有人,三哥也是废了很大的劲儿才给他定罪,原本只是处分。”

    “辛苦了。”方浩感念佟明磊毕竟是替自己守护着闫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等佟明磊反应,方浩已经摸出手机,他想了想默默的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方浩和对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李哥,你现在的监狱里关着的一个犯人,你帮我多关照一下……”

    听完方浩的这通电话,佟明磊以及驾驶座上的赵子恒,默默的替那位局长默哀了三秒。惹上谁也别惹上这样的男人,你以为你进去就结了?呵呵。

    挂了电话,车厢内静默了几秒,就在赵子恒以为今晚又要在区花园里熬一晚上时,就听见方浩对他,“赵总,我想你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远在百里之外的某监狱里,那位前任局长在自己那间和快捷酒店标间差不多水平的单人监牢里,突兀的了个喷嚏。他回头看,各处封闭严实,但是不知为何他莫名的背脊发凉。他安慰自己,肯定是被拘的有些神经质。看看手头当天最新的报纸上的日期,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减刑的申请已经批了,他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结果第二天,等到他的就是调整监室的通知。他的单人间没有了,还被调到重刑犯的监牢。他抱着自己的铺盖,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踟蹰的不愿走,问面生的狱警,“我身体不好,这个单间是特批的。”

    狱警回头冷笑了一声,“就因为特批,所以莫头儿直接被纪委查了。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老老实实的改过自新。”

    没过几天,这位新任局长就老了十岁。在他强烈的要求下,家人来探监,他本来想叮嘱家人不惜血本把他捞出去的。结果唯一的儿子黑着脸问他,“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手底下的额贷款公司全部被人扒了个底掉,哪里还有闲钱捞你。”

    回监室的路上,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的过往,他收过不少人钱也替许多人办过事,坑过的人不再少数但也不至于恨他到这个程度,更不至于有这样的能力。唯一栽过的,就是那个清冷貌美有个性的女科员了。

    难道是她?可他早就探过,她母亲虽然是校长,但是家里没什么背景啊。他很快就不想了,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在那几个人渣手里熬到减刑出狱的日子。

    很快,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给他办减刑的狱警也被举报了,实名举报,牵连出了一大串违规减刑的人,他就在其中。

    监狱长亲自通知的他,笑面虎一样的高大男人,像盯待宰羔羊一样盯着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错事,碰了不该碰的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终于知道了,肯定是那个女科员。他浮沉半生,上杆子爬他床的女人那么多,怎么就不开眼得罪了她呢?!

    当然,这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