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在一些国营大厂的生活区里，因为厂里的待遇丰厚，居住在那里的人舍得吃舍得穿，舍得将家里的废旧物品随意丢弃。

    母子俩为了维持生计，平日里就穿梭在各个国营厂的生活区里，捡些废品，拾掇拾掇，卖了换钱。

    “钢厂的人可真舍得，这件工作服只是破了个洞而已，至少有七成新，就给扔掉了。”那少年扬了扬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藏蓝色上衣，笑着对那大婶，“妈，这衣服的尺寸和爸的差不多，你回去补补，给他秋天穿吧。”

    捡到了“宝贝”，那大婶应该高兴的，可看到那少年灿烂的笑容，她心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她的儿子，英俊挺拔、勤劳能干，本应前程似锦，现如今却不得不在垃圾堆里虚度青春、蹉跎岁月，着实令人扼腕。

    “阿斌，你表舅不是劝你和他一起南下打工吗？”那大婶抿了抿唇，沙哑着嗓子，“家里有我呢，你不要有顾虑，放心去吧。”

    “妈”

    那少年想自己哪儿都不去，就留在陈川侍奉双亲。

    但，家里实在太难了，哪怕他们母子从早到晚四处捡废品，忙个不停，依旧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样的日子朝不保夕，逼着他不得不另寻出路。

    南下打工，是他至今为止所能想到的最好出路。

    或许是分别在即，母子俩没有再做交流，背负着沉甸甸的“战利品”，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母子俩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熟人嘴上没什么，还装模作样地朝母子俩友好地点了点头，可她眼里的轻视和鄙夷藏都藏不住。

    那熟人是多年的同事，原本两家家境相当，平等交往，谁也不比谁高贵一些。

    自家怎么就活成了这样，成为了低人一等的存在了呢？

    那大婶眼睛发涩，泪眼模糊中，回忆起了过往。

    孩子他爸原本是国营罐头厂的车间工人，别的都好，就是性子耿直，有些口无遮拦。

    想到什么就什么的他曾在言语中，数次得罪车间主任。

    三年前的一天，车间主任抓住孩子他爸的毛病不放，扬言要扣他的工资。

    孩子他爸不服气，就与车间主任发生了冲突。

    一阵混乱中，孩子他爸被推倒了，很不巧的，腰部撞上了一个散落在地上的空玻璃罐。

    玻璃罐而已，圆滚滚的，无棱无角，看上去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按照常理，撞上它，顶多青上一块，就这，连轻伤都算不上。

    然而，要不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呢。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那么一个不起眼的玻璃罐，给他们家带来了灭顶之灾——也不知是哪儿出了毛病，反正自那以后，孩子他爸再也没能站得起来。

    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母子俩就找车间主任要法。

    车间主任的亲戚是罐头厂的二把，身后有这么强硬的后台，车间主任横得很，推孩子他爸是自己不心摔倒的，和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对此他不会负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