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段靖平舍已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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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清城王家以前也是户殷实人家,可惜家里人大多体弱多病,几代延绵下来,竟只剩王奶奶一个人独撑门户。这些年王奶奶像隐形人一样,几乎从临清城老百姓的视线里消失了。

    可眼下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情,把王宅这座与世隔绝的老宅子推上了风口浪尖。

    苏老爷带的工匠和段靖平他们不分前后,几乎是同时到达王家宅子现场。一场争斗,如离弦之箭,没有半分收回的余地了。

    苏老爷心虚,又因年三十晚那场大火憋了一口窝囊气,见对方来的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和一个形将就木的老仆,顿时胸中豪气滚滚。只见他一个跨步上前,踩在一块烧焦的木板上,大声喝道:“你们可知是谁要在这里建府邸,竟敢如此放肆妄为!”

    段靖平早已不爽苏老爷的所作所为,加之年轻气盛,也上前一步,昂首挺胸说道:“苏老爷,您这话说得未免太可笑。这块地本来就是我们段家所有,不管是谁想在这里建房子,都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块地,我们不卖!”

    黄伯赞许地看着段靖平,大少爷临危不乱,确实好样的。只是对方老奸巨滑,将持下去,只怕大少爷斗不过他。想到这,黄伯朝一旁的丁小灵使了一个眼色,丁小灵明白,转身就跑了。

    “你们不卖,我们还不买!”苏老爷语气横蛮。这时,有个短装打扮的汉子飞身而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得苏老爷连连点头。再次开口说话时,更加有恃无恐了。

    按苏老爷的做事风格,即便王奶奶躲过了年三十晚的那一场大火,也是活不过年十五的。杀一个孤老婆子,对他来说,不如擒一只小鸡费力。只是夫人在那场大火中烧伤,加上儿女们对他的恼怒与怨恨,令他不想短时间内再次作恶罢了。

    “你凭什么说这是你们段家的产业?我还说这本来就是苏家产业呢?”

    段靖平早料到他有此一招,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两张按了手印的纸来,抖了抖说:“苏老爷,我们段家可不像你们苏家一样,不讲道理,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房契地契都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哼,在临清城,就算是三岁的娃娃也知道,这是王家祖业,什么时候变成你段家的了?”苏老爷抬高下巴,不屑一顾地说。

    黄伯嘴角轻轻地斜了一下,世上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他活得脖子都埋进土里的人了,还真是头一回见。

    早上出门时,那王奶奶听说要在宅子上栽桃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要跟过来看,是黄伯把她拦下了。如今看来,是自己失策。

    要是王奶奶也在场,看他苏添志还有什么好说的?

    “既然你说这是我王家的产业,那我现在要你走,不要站在我王家的地上。”这时,王奶奶突然迈着小脚、摇摇摆摆地过来了。大火过后的废料还没有清理,她每走一步,都似乎要踩空摔倒。

    苏老爷和刚才那短装汉子交换了一下眼色,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靠墙的黑木头突然朝王奶奶压下来。

    段靖平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王奶奶护在了身下。那粗重的木头如巨石一样压住了他。

    “靖平!”段老爷也刚好赶到,看到这一幕,心疼地喊了起来。

    段靖平脸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众人手忙脚乱、合力移开那根木头,哪知黄伯年老,脚下一滑,本已抬起的木头再一次压了上去,还加上黄伯的重量。段靖平一口鲜血喷出,昏了过去。

    “大少爷。”丁小灵急得哭了起来。

    苏老爷一行人眼看事情闹大了,正要离去时,苏欣颖却一路小跑地过来了。原来,她在逛街时遇到丁小灵,丁小灵告诉她的。

    看着昏迷过去的段靖平,苏欣颖顾不得爹爹在场,也顾不得自己一身华丽的衣裙,冲上去就帮他们抬起那木头来。

    “段公子,你醒醒。”看着段靖平胸前的鲜血,苏欣颖害怕极了,娘亲的伤还未曾痊愈,如今段公子又……

    “爹爹,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段公子他哪里得罪了你?”苏欣颖泣不成声地质问。

    “欣儿,你不要管这些事情。”苏老爷不耐烦地说:“来人,看着小姐,不准她乱来。”

    “阿三,阿四,你们背少爷回府。小灵,你和黄伯去请大夫。”段老爷强忍心中悲痛,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凌利地盯着苏老爷。

    “苏添志,段家和苏家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是你冒犯我段家在前,若靖平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要怪我段伯涛不讲情面。这块地,已经是我段家产业,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

    苏老爷真后悔自己一时妇人之仁,没有在正月就下手,解决了那孤老婆子。搞得如今和段家正面结下梁子。

    还有吴启英虽然年轻,处事却无比圆滑,自从他来了临清城后,就打个周公公的旗号,桩桩件件,都要自己帮他出头得罪人。而自己呢,小半年时间,损失惨重。

    这个周公公,在后宫并没有为妹妹真正出力,自己一味相信他,也太愚昧。

    想到这些,苏老爷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打出周公公这道牌,不相信你段伯涛不怕。

    “段兄,都是误会,这些都是误会。小弟我也是替人办事罢了。是朝中周公公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欲要在这里建一座府阺。段兄你看,周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说话了,小弟能不照办吗?”苏老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段老爷义正言辞地说:“要是周公公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他可以派人来跟我儿靖平洽谈,如今这块地的业主是段靖平。在手续未搞清楚之前,苏兄就横加出手,多有不妥吧。”

    段老爷心中记挂儿子安危,无心与他纠缠。

    大家陆续撤出了那块废墟之地,没有人注意到王奶奶并未曾与段靖平他们一同离去。苏老爷正要跳下一堆砖头时,王奶奶突然扑过来,口中念道:“我要为段公了报仇!”要与苏老爷同归于尽。

    苏老爷身边的汉子反应飞快,使劲一推,王奶奶瘦小的身体几乎飞了起来。又“扑通”一声重重地掉下来,头正好摔在一块支棱出来的砖角上,鲜血喷涌而出,瞬间便没了性命。

    “王奶奶,王奶奶……你这是为什么啊?”段老爷上前抱起王奶奶,大声惊呼。

    段靖平生死未卜,如今又添一条人命。段老爷只好请一旁看热闹的人帮忙,把王奶奶的尸体抬回段府,为她送葬。

    苏老爷只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段兄,我们这可是正当防卫哦,算不得违法。可能这老婆子一个人在世上活得也没有意思,想早早地去下面,陪她儿子去吧?”

    苏欣颖怎么也想不到爹爹竟如此凶残与险恶,难怪娘亲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不愿与爹爹共同生活。爹爹以前做的那些事,她只是听别人讲,今日之事,却是亲眼目睹。这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事情一出,全临清城的人都知道了。街头巷尾地,大家都在议论着。苏老爷气急败坏地回到府中,和阿忠关起门来,细细商议。

    “唉,这个周公公,还没到临清城,就把我们苏家搞得鸡犬不宁。我不但没有讨半分好,反而损失惨重。阿忠,这些事情,你怎么看?”

    “老爷,是我们低估了段家的能力。以段老爷一向的小心谨慎,他肯定不愿与老爷起任何冲突。有句话小人不知该不该说。”

    “说,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以前,我们总认为段家的两个儿子没用,只知道关起门来读死书。现在看来,段老爷已经开始着手培养大儿子。老爷……”

    “唉,怪我平日太放任坤明,关键时候,不但帮不上忙,还拖后腿。还有欣儿也是,今天的事,她怕是要和我扛上一段时间了。”苏老爷唉声叹气不已,怎么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不争气呢。

    “老爷,那吴公子不是把自己说得三头六臂吗?那这件事情上,我们就认个输,避一避风头,看他又能如何处理。再说,周公公要是真来了临清城,那就意味着他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了,老爷您又何必总是巴结他呢?”

    “我是想若苏妃能在他的帮助下,地位稳固,岂不是事半功倍吗?”苏老爷说道。

    苏老爷陷入沉思中,以苏家在临清城的地位,即便是周公公真的来了,也未必会受到多少影响。也许阿忠说得对,与其求人,不如求已。重新培养苏坤明这个不肖子,重新审视苏家的生意,在粮油之外,趁早布局其他业务,才是真正的为商之道。

    “阿忠,那个不肖子又去哪里鬼混去了?你去找他过来,我要跟他好好谈谈。”苏老爷语气凝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