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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从音响表面的蜂窝,不真实的震动感起起落落,有时候像面团黏黏糊糊,有时候又异常干净利落。

    不同的乐器表现形式不同,长短音也不同,所以你们的感受也不同。许攸宁解释道。

    虽然不知道用了哪些乐器,也并不知道这些声音如何,但汇成的旋律已经让大家有了新奇的感受。

    一遍结束,几个女孩儿都有些愣神。

    许攸宁从旁边的搬出一早准备好的鼓。

    鼓足有一个脸盆大,许攸宁将鼓平放在地上,示意几个女孩儿不要动。

    草疑惑地问:我们不能起来吗?

    许攸宁颔首,指向自己:“看我跳。”

    许攸宁站上鼓。

    咚的一下,音响蜂窝传来震动感,许攸宁挥袖而出!

    动作婉约柔美,却又柔中带刚,强硬的力度和刚劲美看得大家不由得屏息。

    脚尖随着动作蹈击鼓面,鼓上的腾跃、跺踏又显得轻盈敏捷,阳光折射下颈窝的汗水晶莹透亮,有人倒抽一口气,声音很快被掩埋在音乐声中。

    直到许攸宁垂袖收尾,大家才坐起身鼓掌!

    草激动地从站了起来。

    有海浪撞击沙滩般,震撼感击穿心灵,也让她清楚认识到,许老师很优秀,她们离她还很远。

    许老师,我们就跳这个?她问。

    许攸宁笑了笑,脚尖砰的一声,轻轻敲击鼓面:“对,这是盘鼓舞,叫花游。”

    “这支舞怎么样?”

    这才是舞蹈,不不,或者这是艺术!

    草舞足蹈比划着语。

    和她比,之前在贡市看过的文艺演出都变得逊色。

    许攸宁忍俊不禁。

    仓库闷热,跳舞后又汗流浃背,她一边抽纸巾擦汗,一边关掉音乐。

    女孩子们很兴奋,在彼此交流,没想到许攸宁比李素准备的舞蹈要好得多!

    赵雨香犹豫着上前:“这不是很难吗?本来敲鼓就不容易,还要跳舞,对我们会不会太难了?”

    许攸宁回头看她一眼,和其他女孩儿的激动不同,虽然许攸宁的舞蹈确实让赵雨香改观,但她更考虑实际。

    许攸宁颔首:“你只要考虑尽力就行了,我会让你们跳好。”

    “但是你没有考虑实际——”

    “你们报名比赛的时候,也没有考虑吧?”许攸宁淡淡一笑,“所以我们只要尽力跳到最好就可以了。”

    “别人残疾人跳不好,你们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吗?”

    她语速不疾不慢,女孩儿看清她的话,顿时沉默。

    许攸宁又道:“考虑别人在做什么前,一定要先把自己做到最好,不就可以了吗?对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自己先打退堂鼓。”

    赵雨香一怔,还想什么,许攸宁却打了个响指,示意大家:“盯着音响,我们继续,直到你们的身体有了记忆为止。”

    闻言,大家回过神,赶紧跑回音响旁。

    赵雨香抿了抿唇,也坚决地继续贴音响,感受音响传来的“声音”。

    *

    周五,许攸宁去文化活动中心,行政办公室的职员接待了她。

    得知许攸宁是来借鼓的,办公室职员呵呵笑道:“先做个登记吧?”

    许攸宁颔首。

    文化活动中心是服务群众文化生活的单位,各单位经常来借相关物品。

    许攸宁填完表,行政人员是个三十几岁的姐姐,一边蹲在地上找鼓,一边随意地问:“是才毕业的学生吗?怎么以前没见过啊?”

    许攸宁笑了笑:“是大学在读。”

    “哦?”行政人员诧异,“哪个大学啊?咱们省城的艺术学院吗?”

    在门口瞄了好一会儿的一个女人提醒道:“刘凤,她应该是京城舞院的许攸宁吧?”

    许攸宁惊异地看向她,女人眉眼弯弯:“之前我们单位组织学习,我有看过你的比赛视频啊。”

    行政人员连忙站起身:“这是我们张副主任,负责业务管理的。”

    许攸宁连忙问好。

    张副主任摆摆:“我看见仓库门开着,就过来看看。不过你怎么在这里?”她疑惑地问许攸宁,“我们这边没有活动可以让京城舞院参加啊。”

    许攸宁解释道:“有几个女孩儿想参加八月份的舞蹈比赛,拜托我帮忙,我就帮她们排舞。”

    张副主任恍然:“哦,是八月份举办的那个公益比赛啊。”

    草她们要参加的是一个公益性质的比赛,主旨是调动民间文化娱乐积极性,丰富群众文化生活,都是业余一般群众参赛。

    就比如草她们。

    张副主任调侃:“哇,这几个女孩儿不得了哦。”

    许攸宁笑着叹一口气。张副主任不明所以,这时有人走进来:“刘姐——”

    许攸宁侧目,是李素。

    李素对许攸宁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知道她的来头心底有点怵,但很快又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哎呀,这不是许老师吗?怎么在这儿啊?今天不排练吗?”

    “借东西啊。”

    “借什么啊?咱们市有许老师能用的吗?”

    “李老师能用,我就能用。”她冲着李素勾唇一笑。

    张副主任瞥一眼李素:“李老师今天怎么来了?你们学校不上课吗?”

    李素神色不自然地道:“我给我学生借东西。”

    “你学生用什么啊?还用跑这儿借?”张副主任感到奇怪,李素不管是校内的学生还是校外的学生,表演都是在花钱租表演服的啊。

    李素犹豫一下:“是新收的,就教一支舞。”

    “业余爱好者?”张副主任想到许攸宁的情况,好奇地问,“也是要参加八月份的公益比赛?”

    李素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什么队伍啊?”

    许攸宁也擦着鼓上的灰尘,慢悠悠朝她看去。

    “朋友介绍了她瑜伽班的学生给我,她瑜伽班的学生都想参加。”

    瑜伽班啊。

    许攸宁闻言似笑非笑瞥了李素一眼,难怪不想教草她们,瑜伽班学员的学费不会比草她们低,更何况还更好教。

    张副主任又道:“这次比赛有许同学在,让人期待啊,到时候我也去看好了。”

    李素勉强笑道:“可许同学不是才大一嘛,她编导知识应该学得不多吧?”

    张副主任疑惑地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李素的话题一直围绕着许攸宁。

    许攸宁起身拍了拍上的灰,慢悠悠道:“是啊,我才大一,能力的确不足,更何况参加比赛的女孩儿们有些缺陷,好歹是李老师以前的学生,李老师下留情呗。”

    张副主任一惊:“缺陷?”

    许攸宁微微一笑:“是一群很勇敢的聋哑女孩儿,李老师前阵子还教过她们,是不是很巧?”

    张副主任狐疑地看向李老师:“之前听李老师被派去工作,是这个?”

    李素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贡市大大的舞蹈项目都由张副主任牵头,她哪里想到,今天居然在张副主任面前牵出这事?

    ”误会,是误会”李素悻悻地解释,“我教过她们一阵子后,发现我实在没有办法胜任”

    “没关系,总有办法可以跳的。”许攸宁不紧不慢打断她,笑容不变,“大家知道李老师嫌弃她们之后,都很努力了,谢谢李老师。”

    李素面色黑如锅底,不敢当场反驳。

    许攸宁微微一笑,她将鼓抱到推车上:“每天下午五点前归还吗?”

    行政人员也帮着搬上推车:“对。”

    许攸宁颔首,又冲张副主任告别之后,推着推车朝外走。

    草站在门外,紧张地朝里张望,见许攸宁真的推着鼓出来,长舒一口气,又止不住开心:我们真的用这个跳舞吗?这个真的可以跳舞吗?

    许攸宁拍了拍鼓面,笑眯眯地道:“盘鼓舞虽然少见,但鼓真的可以跳舞。”

    草摸摸鼓面,喜滋滋地跟在她身后,朝一直练舞的仓库去。

    舞定好,道具鼓也借到,八个女孩儿也在紧锣密鼓排练,偏偏这时候,有个叫做薇的女孩儿开始频频请假。

    是白天要帮妈妈看店,这许攸宁也能理解。

    可时不时的请假,就导致薇在回来练习后,动作生疏,频频出错,甚至还踩到了赵雨香的脚!

    许攸宁叫停,神情严肃地看向薇:薇,你还打算跳吗?

    薇的进度已经明显落后于所有人。

    赵雨香也忍不住站出来指责薇:你请假那么多天,还跳成这样,幼儿园孩跳舞都不踩脚,你跳成什么样了?你要是不想跳,就趁早走,我们不是为了得奖吗?

    薇对赵雨香的话感到委屈,咬着唇:可我要看店,不然我怎么办?就因为我没办法天天来,你就不让我来了吗?

    帮家里干活是常有的事,但排练也是大家的事。

    那你就不来。赵雨香态度果断,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比?

    薇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底有泪花。

    女孩儿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帮薇解释。

    但也有人站在赵雨香这边。

    许攸宁干脆在音响上坐了下来,草担忧地跑过来,她淡淡道:“决定好了?”

    草有些尴尬: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许攸宁换了一首曲子,“这是你们的舞蹈,需要你们自己好好对待。”

    草忐忑地绞着指。

    最终女孩子们吵出折中的办法,薇回去跟她妈妈商量一下,也再给薇放一天假,让她好好决定。

    草期待地看向许攸宁。

    许攸宁扯起一抹笑:“你们决定就行。”

    回到旅舍,许攸宁冲了个澡,走到大厅却看见魏则行坐在沙发上折纸。

    她一边擦着头发走过去,一边惊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则行和她不一样,不能长时间待在贡市,因此在她决定留下来之后,就飞了回去。

    现在怎么又来了?

    “周末度假。”魏则行言简意赅。

    来回路程都八个时了,度什么假啊?

    许攸宁看穿不穿,在他对面坐下来。一个五六岁的孩捏着纸飞在大厅跑了一圈,又转身扑到魏则行旁边的沙发上,看他折纸。

    许攸宁喝了口果汁:“你带来的孩儿?”

    看着又不太像。

    魏则行睨着她:“我像会带孩子的人?”

    许攸宁抬了抬下巴:“怎么不会带?这不还在给孩折青蛙?”

    魏则行垂眸,不理她了。

    青蛙折好,摁着屁股就能蹦一下,孩兴致勃勃地捏着青蛙去前台找草哥哥玩。

    孩子一走,许攸宁立马坐直身子,托着下巴问:“哪儿来的孩子?”

    “捡的。”魏则行又抽了一张卡纸,“在路口遇见,死活要跟我过来。”

    “怎么不交给警察?”

    “马上就来。”

    “马上?”

    “已经半个时了。”

    许攸宁瞥一眼,前台的桌上一堆折出来的动物,看来半个时魏则行全在这儿折纸。

    她觉得好笑,又见魏则行熟练的折纸,三两下折成形,从底部的洞吹了一口气,整个形状膨胀起来,花瓣是花瓣,花苞是花苞。

    上次见到这种折纸还是高三的时候。

    颜色不同,形状却眼熟。

    许攸宁一怔,不由得放下玻璃杯:“这是花儿?”

    魏则行颔首,用卡纸卷成花茎,对许攸宁弯唇笑道:“你不是喜欢这种花?”

    那之前乔康的卷子——

    许攸宁嘴唇动了动,草哥哥忽然叫住她:“哇,这孩子还是熟人呢!你猜猜他是谁家的孩子?”

    许攸宁只好看向前台,五六岁的男孩现在吃冰淇淋,看不出脸庞像谁。

    她摇摇头:“不认识。”

    “是薇的弟弟。”草哥哥递了个玩具给男孩:“你姐姐跟我妹妹一起跳舞呢,你知不知道草姐姐?”

    “草姐姐?”男孩想了想,点点头,“认识!”

    草哥哥扶额:“要不是草还没回家,一早就认出你了,你姐姐和草姐姐在跳舞,你知道跳舞吗?”

    男孩又点头:“知道!但是姐姐不跳了!”

    “不跳了?”草哥哥不解地看向许攸宁:“为什么?”

    许攸宁耸耸肩,皮笑肉不笑:“不知道啊。”

    草哥哥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识趣地不再追问。

    没想到男孩儿咬着冰淇淋勺,忽然含糊地道:“阿姨不让她跳,不跳的话,就给姐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