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徐远远心惊胆战地给班上同学发消息：“老师点名了没？”

    “你猜。”

    看吧，这一个个就不能好好话吗！

    “都怪你，我都翘课了。”徐远远站在寝室区最大的歪脖树下对程乔恶狠狠地扬了扬拳头。

    程乔这厮笑得坦然，一双桃花眼映在阳光下，嗓音清润透亮，“远远，你这节课去了，也拿不了奖学金。”

    真相有时候就跟程乔一样欠抽……

    “远远。”程乔在树边上望着她，薄唇轻勾，吐字温柔。

    “干嘛？”徐远远没好气。

    “中午帮我饭，我不方便。”他微抬了抬受伤的右胳膊，含笑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哦，总觉得这个人神情里带了几分戏谑诶。

    错觉，一定是错觉。

    “哦，需要我喂你吃吗？你左手方便吗？”徐远远进一步好心关怀。

    “嗯。”程乔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握拳掩唇轻咳了两声。

    “喂你个鬼！”徐远远轻哼。

    ……

    但其实真实的情况就是徐远远爱心泛滥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领着程乔去食堂，顺便给他多了一点蔬菜一点肉类和一点米饭。简称，了两人份的。

    以至于最后食堂阿姨颠勺的手都有点颤抖……

    “远远，”程乔有些好笑，“够了。”

    虽伤着胳膊，其实他吃饭起来不妨事，鬼知道这个敲代码的人左手拿着勺子也very灵活。

    徐远远眼巴巴地忘了他一会，望着程乔风度不变地将绿叶菜送到自己碗里，轻薄的唇色被汤水润湿，性感撩人。

    最终，那句“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照顾我麻烦”没有问出口。

    这个人，也是丝毫不觉得自己麻烦别人好不好！

    徐远远干巴巴地给自己嘴里塞绿叶菜，只要程乔那厮不提火锅店的事，自己就不提，坚决不提。承认吧，这几天，就像是心里空了一样，难受到不行。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徐远远抬手看了一眼，路谦学长的消息。

    “远远学妹，我们底下有个栏目缺一个写稿的，要尝试尝试吗？”

    徐远远有些激动，非常郑重地放下筷子回复好。

    之前路谦他们公众号徐远远看过几篇十万加阅读的推文，文笔好，有情怀，怪不得能火起来。

    徐远远笑得开心的时候适时被程乔泼冷水，“远远，你感冒药有吃吗？”

    “啊，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啊，我都快好了。”

    程乔轻笑，顺带着又送了一根绿叶菜到徐远远碗里，“还有点鼻音，我听出来了。

    今天她开口话的时候就听出来了，软软绵绵的嗓音糯糯的，鼻音不重，应该是快好了。

    原来是算等她来找自己，没想到快要疯的是自己。

    冷了她两天，徐远远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徐远远，消息都没有一个。

    程乔略自嘲地笑了笑，又给对面某个人碗里送了几根绿叶菜，语气诚恳认真，“不要挑食。”

    徐远远恶狠狠地扒拉完绿叶菜，“程乔，你觉不觉得我应该先考研，然后再把青春奉献给媒体？”

    其实这时候，也是自己最迷茫的时候吧

    。

    阿花都在准备考研了，大头也顺利找到了实习，只有自己还摇摆不定什么都做不好。

    想到这里，徐远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某个人轻描淡写，“先把六级过了。”

    果然……

    这个已经拿到Top 100公司office的人是无法理解自己的痛苦的！！！

    徐远远一直都比较有情怀那种，动不动就诗和远方，中学的时候经常看个《海上钢琴师》啊什么的抱着程乔胳膊哭得不成样子，程乔就在她边上给她递纸巾和温水。

    那时候班主任还找过徐妈妈，“你们家远远挺聪明的，就是想的东西太多，影响学习。”

    徐妈妈也不知徐远远想的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好的就是了，回来拉着徐远远站墙角，啊远远，你就是无所谓。

    高中有一天放学，路边店里在放钢琴曲《梦中的婚礼》，街面上人来人往，满地的夕阳把两边老旧的房子衬得昏黄。

    程乔走到一半被徐远远拉到没人的巷子里，然后就看见姑娘瞬间哭得厉害，还好自己算是经验丰富，要是换个人估计瞬间就懵了。

    “远远，你哭什么？”程乔还是习惯性地问一句，然后从书包里面抽纸巾出来，饶是知道多半又是什么生如夏花之类的理由，看着眼前人一滴滴泪珠划过脸颊的样子还是瞬间就心揪了一片。

    徐远远一边哭一边问，“没人看见吧。”

    程乔回头看眼巷子口，换个姿势挡住她，心给她擦眼泪，“没有。”

    “程乔，你有没有一个瞬间，就觉得心里痛得厉害？”徐远远吸着鼻子问他。

    程乔不答，一双桃花眼映在夕阳里。

    有，看见你哭的时候。

    时过境迁，作为一个二十岁的老人，徐远远再回首往事都觉得那时候矫情得厉害。

    “有个学长，自媒体挺成功的，让我加入一起写稿。”徐远远开心地弯眉笑了笑，想到什么补充道，“那学长人长得特别帅，据现在还单身，大约这就是所谓的业界精英吧。”

    “远远。”

    “啊？”徐远远抬头看他，“怎么了？”

    程乔回望着她，一双桃花眼里神色不明，“我收回刚刚的话，还是考研比较适合你。安心准备考研，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

    徐远远：……

    所以，男人一般翻脸都比翻书快的吗？

    手机适时亮了一下，路谦学长发来一个文档，跟着一条消息：这是最新的一个事件，你先看看，尝试写一篇时评出来。

    徐远远在线激动，秒回，“好。”

    程乔目睹着徐远远的动作，顺带着把碗里剩下的绿叶菜全给了姑娘，语气前所未有地轻柔，“最近都瘦了，多吃一点。”

    ……

    月色温柔，徐远远当晚热血沸腾地拖着基本上快好的感冒之躯写稿子。

    中途被程乔叫下来一次给他饭，徐远远兴奋地跟他谈公众号的事，接着又被他灌了许多绿叶菜。

    徐远远不屈不折，绿着脸回来继续写稿子。

    路谦学长发过来的是他们出去采访的一些资料，选的是被家暴女性的角度。可以看出来采访也准备好几个月了，跨时很长，现在徐远远要做的就是根据这些采访资料整理出一篇稿子出来。

    路谦没有给徐远远压力：你先这里着，这边有人和你一起整理，不要给自己压力。

    潜台词：我们可能不用你整理好的哦~

    徐远远继续热血沸腾。

    路谦他们团队也很会挑时间，采访资料是许久之前准备好的，一直没有整理发出来，这两天正好遇上一个男明星家暴的新闻被报出来，才算借机发出来增加阅读传播量。

    有时候好的稿子，也要遇上好的时机。也许路谦他们做的好的原因，就是很会抓时机，将传播效果达到最大化。

    徐远远文字功底很好，再加上这两年的练习，整理出一篇好的稿子出来不难。

    于是，徐远远同学自信满满地将整理好的稿子发过去，末了心情激动地对边上的方大头感慨，“大头，我感觉我事业上有了曙光啊~”

    方大头最近几天心情不太好，扯出笑容来给远远气，“加油，你可以的。”

    那边工作效率很快，徐远远的稿子发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就收到了回复：整理的很好，不过我们改动了一下，你可以看看。

    徐远远点开他发过来的文档，在自己原有的基础上稍微改动了一些，并且加了一些细节，其中包括一个男子家暴自己妻子的细节。

    当时徐远远看到这段内容涉及性暴力，出于保护被采访者的角度删减了，现在又被他们加回来了。

    “为什么要把这个细节加上去，虽然受害者名字被隐去了，但是这段涉及她被自己丈夫性/暴力的细节啊，是不是不太好？”

    路谦学长回消息很快：“远远，你也是学这块的，你应该知道吧，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效吸引注意。”

    徐远远上课的时候老师曾经过：如果你想吸引女人来阅读，就写八卦和美食；如果你想吸引男人来阅读，就写性和战争。如果你报道的题材和性有关，很少有人不会点进来，这是人类本能。

    “话是这样，但是具体描写细节会不会不太好？有一种……”后面的话徐远远不出来。

    “有一种他们点进来是为了看黄文的感觉？”路谦开起了玩笑。

    “嗯。”

    “如果想要更好的传播效果，有时候需要一些故事性描述。”

    徐远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话是这样，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有时候考虑效果需要一些营销策略。你写的稿子很好，但是你自己比较一下，作为读者，是不是更喜欢看后面那种？没关系，以后你会慢慢地掌握这种规律。”

    “好吧。”徐远远回复。

    起码初衷是好的，也更能起到传播的效果。能何况，记者的本职就是揭露不是吗？徐远远努力缓解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