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又蹲在地上看种子。

    “该怎么喂他？”他有些担忧道。

    之前种子在他身体里, 只要他和洛凌亲亲热热，就能把他喂得饱饱的。

    那现在该怎么做？

    方夏一边问，一边不知想到什么，有点儿红了脸。

    忽然结界内的雾气更浓，空气有些潮湿，过了会儿更是有几点雨水落下。

    方夏惊讶地抬头，他来结界好多次, 这里一直都是明月清光遍地的景象，还从未见过其他天气。

    “这是……下雨了么？”

    “是露珠。”洛凌靠着他坐下，手掌合成一团, 缓缓运力。

    那些落在地上的雨滴便缓缓汇聚，到了种子身下的土地里。

    种子微微晃了晃脑袋，嘴巴吧唧得更欢了，只是还在酣睡, 在睡梦中笑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方夏很开心地道。

    “对啊，我以前和你过, 你忘了而已。”妖精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脸红？是不是在想咱们还得做点什么，才能让宝宝长大？”

    方夏立刻否认：“谁想了？我才没想。”

    妖精伸手去楼方夏的腰，嘴巴凑到他耳朵边，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道：“不喂宝宝, 我们也可以……”

    方夏被他的耳朵麻麻痒痒的，整个身子也跟着发热，忙推了他一把，：“当着宝宝的面你能不能矜持点儿？”

    妖精却不话, 只是看着他笑，眼睛闪闪的，如同一颗发光的宝石。

    淡香暗绕，像只猫咪的爪子，在方夏心尖上挠啊挠。

    挠得方夏差点儿把持不住，就要扑上去把妖精给就地正法。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他现在还不过洛凌，又没有经验，想翻身估计不太容易。

    方夏摩挲了一下左手上的溟戒，心想，没关系，等他能完全掌握溟戒里的力量，就可以和妖精一战了。

    妖精没看出他的野心，却察觉到他摩挲溟戒的动作，热心肠地凑上来，握着方夏的手：“别急，闲暇无事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多练多用，你对它的掌握就会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得心应手。”

    方夏转头看他，嘿嘿一笑：“好啊，你的，要帮我快点儿掌握它的力量。”

    帮我争取早点儿压倒你！

    洛凌终于察觉他的笑容带着些类似于阴险的东西，刚想再仔细观察一下，方夏已经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种子身上。

    “他要在土里埋多久啊？不会要像你那样，一直植根在土里吧？”

    “不会。”洛凌回答：“如果不是余枫楠捣乱，咱们再勤快地浇灌一段时间，他就可以直接从你肚子里落地为人了。”

    方夏：“……”

    干嘛又提勤快浇灌的事情，他刚刚把自己那点儿兴奋给压下去。

    好在妖精又接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现在在土里也能得到浇灌，我猜也就是过个七八天，他就能彻底褪去胚囊外壳，变成人形了。”

    着，他拿手一挥，种子身上的土被挥开，他指点道：“看见了没？他的脚也都长好了，只有屁股还连在外壳上，还需要吸收养份。”

    他一边，一边把种子的两只脚脚抬了起来，把他屁股后的脐带连接展示给方夏看。

    方夏忙把他的手拍开，道：“你别乱动，他在睡觉呢，不要吵他。”

    一边，一边又把洛凌用法术分开的土重新埋进去。

    种子果然被扰到，咕哝着嘴翻了个身，两只还没被土埋进去的胳膊露出来，正好抓住了方夏正帮忙埋土的手指头。

    方夏顿时僵硬了。

    他心里父爱不知不觉中泛滥成海。

    但到底还只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子。

    为新生命的诞生感到惊奇震撼的同时，他内心深处的畏惧也依然存在。

    那是一种类似于敬畏的态度。

    对那么一个活的，他生出来的东西，又爱又畏，害怕碰触。

    主要是不知道该以什么力道来对待，他那么，仿佛一不心力气使大了，就会让他受伤。

    “洛凌……”方夏僵直着身子，再次求救。

    洛凌好笑不已，凑近伸了手指，在种子的咯吱窝处轻轻挠了挠。

    种子发出咯咯细声的笑，一翻身，放开了方夏的手指，又带着甜笑睡了过去。

    “没关系的，他很强，你用力一点他也不会坏。”洛凌对方夏。

    方夏想起之前种子被余枫楠控制时的情形，也知道洛凌得有道理。

    “他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方夏又不放心地问。

    “不会的。”洛凌。

    他不会，方夏就信了。

    回想起之前儿子被控制，一道光箭把洛凌射串时的情景，忽然就觉得有些揪心。

    他拉过洛凌，扒拉他的衣衫去看他的胸口。

    种子攻击的那一下，还是留下了一个红点，还有之前洛凌为解种子的咒印，刺的方夏那一下转移过去的伤口。

    两点红痕，在妖精白皙的胸口处分外刺眼。

    方夏慢慢凑近，轻轻吻了吻，问他：“疼吗？”

    洛凌摇头：“已经不疼了。”

    方夏闭上眼，把脸贴在妖精胸膛，想把这些都忘掉。

    他不喜欢看见洛凌流血受伤，即使他很强。

    他更不愿意看见，伤洛凌的人是种子。

    洛凌这次感知到了方夏的心境，揉着他脑后的头发柔声道：“不怕，都是事情。”

    “虽然一开始没提放着余枫楠，让她钻了空子是我太没用。但你放心，以后我都会加倍心。”

    方夏记起赤地之魔最擅长的是惑人心，专挑别人的弱点下手。就像当年苦候炙潆不到的洛凌，还有天天吃不饱饭的种子。

    而他的宝宝之所以吃不饱，是因为那时的他不能接受妖精。

    如今时移世易，他不止接受了妖精，还会为他担心心疼，为种子的出生感到幸福兴奋。

    “你跟我去人间么？”他问洛凌。

    洛凌不太懂他的意思，扶起他的脑袋看他的神色。

    “去啊，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人间么？”

    方夏垂头为他整理被自己弄乱的衣裳，一边：“我是，你弄一个身份，宝宝也弄一个身份，然后跟我去人间，像普通人一样，跟我爸妈哥哥姐姐生活在一起。”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能离开你和宝宝，但也舍不得家里人。所以，我们都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离不开你和宝宝”这几个字显然极大地取悦了妖精。

    方夏虽然已经接受了他，但从来也没有明确地过什么情话。

    连基本的“我喜欢你”四个字都没过。

    这句话对妖精来无疑是最美好的情话了。

    妖精看着方夏用力点头，周身白光闪耀，花瓣飞舞，慢慢充斥了整个神树结界之内。

    方夏看着这奇景，不由想起他第一次被杜宏带着过来钓花时的情景。

    抿嘴笑了。

    两人在结界内守着种子腻腻歪歪许久，最后才起来干活。

    先是方夏守在结界里，洛凌出了结界，正好碰上前来探查的天纲局众人，就顺手把从余枫楠身上抽离出来的赤地女魔的神魂交给了他们处理。

    然后也不多废话，带着余枫楠去了人界。

    按照方夏的吩咐，他把余枫楠放在了余家大门口外不远处的偏僻角落，然后伪装成遭人抢劫，被殴致晕的场景，接着去引余家的人发现。

    等余家人手忙脚乱把人送医院又报了警，再通知了方鉴秋。

    剩下的洛凌就没再管，去了方家看了下，一切正常，便又匆匆赶回了灿月之森。

    “你怎么不等着我大嫂醒了看看情况再回来？”方夏埋怨道。

    “不用看，你大嫂肯定会失忆，大概是从三岁之后的记忆全部丧失。”洛凌一副未卜先知地样子，笃定地道。

    方夏：“……那不就成了个弱智？”

    洛凌纠正：“不是弱智，只是失忆。”

    方夏：“那她还认识我大哥吗？”

    洛凌对方夏此时的智商感到不可思议：“都失忆了，怎么会认识。”

    方夏于是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一叉腰，现在洛凌面前：“我不管，你得想办法。”

    洛凌：“……！？”

    方夏：“想办法让我大嫂恢复记忆。你不是只有那女魔头做坏事的时候才是它，不做坏事的时候我大嫂就是我大嫂嘛？”

    洛凌：“……是虽然是，但是……”

    方夏断：“没什么但是，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你要没办法，我就自己去想办法。”

    洛凌只好妥协：“不是没办法，但有得必有失。要让你大嫂恢复记忆，要拿灵力来修补，会折她的修为，甚至是寿数。”

    方夏无话了。

    一个人的寿命重要，还是她的记忆重要。

    而且在她的记忆中，真的有方鉴秋的位置吗？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慢慢修复。她本身就有五等修士的修为，假以时日，总是可以恢复的。”

    方夏默然许久，又问：“那要等多久？”

    洛凌犹豫了一下才道：“可能一两年，也可能一两千年。”

    方夏嗤笑：“一两千年，你以为是炙潆和洛凌嘛？可以等七千年？！我大哥一百年都等不到。”

    洛凌道：“那……你就劝劝你大哥，让他再觅良缘吧！”

    方夏抬头遥望远方，没再话。

    这次换洛凌守着种子，方夏自己回了家。

    本来洛凌要送他的，被他拒绝了：“好好守着方月涯，我又不是不知道路。”

    着，他还把手里的趋白剑耍了几下。

    趁着之前洛凌去办事的空挡，他已经琢磨了好半天，关于溟戒和趋白剑里力量该怎么运用才是最强的问题。

    好歹也是正式的天曜掌门了，回趟家哪里还需要妖精护送？

    妖精险险避开方夏飞舞的剑花，目送着人出了结界，去得远了。

    不知道是不是关于余枫楠的事情惹到方少爷不开心了。

    洛凌守着种子等了好久，方夏都还没有回来。

    会不会是迷路了？

    还是真的生气了？

    他今天还回来吗？

    再不来我要不要去找他？

    七千年的岁月都平心静气度过的妖精，这时候体会到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出了好几次结界，站在悬崖边缘眺望来路。

    又试图静心坐数次失败之后，洛凌转头去戳种子。

    “不能啊，他已经离不开我和你了。就算生我的气，也该回来看你吧？”

    种子方月涯正睡得香，被妖精戳的脑袋从这头歪到了那头。

    妖精像是终于找到一件可以发时间，安抚急躁心情的事情来做。

    于是很愉快地把方月涯的脑袋从这边戳到那边，又从那边戳到这边，乐此不疲。

    “喂！”忽然身背后传来一声怒吼，接着是后颈衣领被提了起来。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方夏怒气冲冲的脸出现在面前。

    方夏将他拉着扔到一边，忙上前去查看种子：“这是我儿子，不是你的玩具！”

    话刚完，妖精便从背后抱紧了他。

    “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再也不回来了……”

    妖精委屈巴巴在他耳边道。

    方夏顿时被他这副样子搞得没了脾气。

    “我哪有那么气？”他为自己辩解道：“就是大哥很伤心，我安慰了好久。”

    妖精吻他的后颈，：“那我要不去试试，恢复你大嫂的记忆？”

    方夏摇头：“不要，我们不能不询问她的意见擅作主张。再，我大哥了，就算大嫂都忘了也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大哥愿意一直陪着大嫂，一点一点把记忆都找回来。我以前没发现，原来我大哥是这么重情的人。”

    妖精又不理解方夏的想法了，只好问：“那我们就不用管了吗？”

    方夏：“管啊，怎么会不管？只是，不用大嫂的修为或者寿数帮她寻回记忆。就没事多陪她话聊聊天，做一些有助于她早日康复的事情。”

    “哦～”妖精这次好像听懂了。

    方夏把他的手拉下来，转头看着他的脸道：“我看见整个灿月之森都变成焦土了，怎么办呢？”

    妖精不太在乎的样子：“慢慢就长出来了。”

    方夏看他好像习以为常了，问：“难道以前也这样过？”

    妖精点头：“有几次。尤其是我那时候还掌握不好灵力的时候，出手没有轻重，时常会把整个灿月之森烧焦。”

    方夏吞了口唾沫，问：“那……你这次是用了几分力道？”

    妖精歪着头算了算：“也就四五分吧！”

    方夏脑子里一直盘算个不停：“四五分力，再加上我儿子的力量，把整个灿月之森化成焦土……我呢？我能吗？我跟妖精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在这里盘算着，妖精已经开始不老实地动手动脚。

    “我好想好想你，我觉得我以后一时片刻都不能离开你了……”

    等方夏从惊涛骇浪的计算中回过神时，发现他已经被脱得差不多了。

    “喂……”方夏忙手忙脚乱去抓住裤裤的边缘。

    “儿子……”

    话没完，一个枝叶藤条撑起的帐篷将他们当头罩住。

    “这样……”妖精一边啃他一边：“他就……看不见了！”

    半夜三更，种子终于睡醒了一觉，有那么一点点饿了。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脚底下的精露，他半眯着睁了睁眼睛。

    面前有一个很高很大的东西。

    那东西还在有节奏地一晃一晃。

    接着爸爸的声音传来：“啊……轻点……”

    大爸爸也“嗯”了一声，但没听清楚他了什么。

    接着，那又高又大的东西晃得更厉害了。

    种子睡意又慢慢袭来。

    睡着之前他心想：大爸爸和爸爸在架吗？

    架可不好！

    接着，便脑袋一歪，再次陷入了香甜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