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二更) ...
薛棠捂着手指跑出来的时候, 绿鸳吓了一跳, 见她面色红得不大正常,以为里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忙迎上去询问。薛棠喝了一盏茶, 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道:“没事没事, 就当被狗咬了……”
“被什么咬了?”
蔺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背着手重复了一遍, “你被什么咬了?”
“……”薛棠简直想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好在他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 “在这待得够久了,我该回去了。”
薛棠突然觉得,他心情居然比方才好了些。
……
经了上回素雪一事,崔皇后一直很低调, 鲜少召见薛棠, 这回却突然邀她一同去观雪亭。
薛棠换上一身淡青色细云锦广绫短袄,下系一条月白色靛青团花的纱裙, 简单地挽了一个螺髻, 插上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 去往甘露殿后的观雪亭。
观雪亭内已经坐了数人, 除却一身细钗礼裙的崔皇后, 还有上回在太液池出席的尤昭仪,后宫嫔妃来的并不多,请安后大都回宫了,毕竟这两人一个是中宫之主, 主管六宫,一个又是正承圣宠,风光无限,谁都不想在两人那碰钉子。
崔皇后身旁首座,自然是她那宝贝侄女崔琉,她今日也是一身玉色翠叶云纹长裙,头戴洒金珠蕊海棠绢花,光艳动人。而靠着白玉栏杆旁美人榻上的,还有数名豆蔻之龄的少女,正是上回出席崔府菊花宴的几人。
薛棠给崔皇后行了礼,也靠着美人榻坐下。
出乎意料的是,崔皇后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地和蔼,笑道:“听闻怀宁近日从陛下那得了一匹果下马,是驸马从魏州带回的,可有这回事?”
薛棠一下子受到了众人的注目礼,她垂眼看着白玉栏杆上的花鸟鱼虫纹,答道:“卫驸马原本是送给汾阳长公主的,我也是沾了长公主的光。”
她余光瞥见崔琉跟一旁的女伴耳语了什么,稍稍听清几句,约莫是什么“挑剩下才给的”。崔皇后咳了一声,挑起一抹温婉的笑,“这也是陛下看你近几日闷闷不乐,才想出的主意,你该好好谢谢陛下,还有太子。”
她话里有话,薛棠不急不忙地道了声“是”,未多便坐了下去。
“县主真是好福气呀。”身旁一名少女朝她低声了句,语气中无嫉妒之意,却尽是羡艳之情。
薛棠偏头看去,只见那少女身着一件秋香色刺绣镶边撒花裙,一双眼睛极为灵动,正将手掩在嘴边,悄悄和她话。这是新任工部尚书周邵家的幺女周琬青,平日两人是点头之交,并不熟络,因此薛棠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
言笑晏晏间,忽然听尤昭仪焦急地喊道:“皇后,您怎么了?皇后?”
众人皆是一惊,崔皇后方才还好好地与尤昭仪着话,忽然间捂着胸口面露不适之色,偏过身子干呕起来,尤昭仪吓得急忙站起,不敢碰她一下,只焦急重复着这句话。崔琉第一个上前扶住了她姑姑,转过头瞪了尤昭仪一眼,“你给我姑姑做了什么?”
尤昭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身负皇帝的宠爱,如今被一个丫头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心里自然不好过,反唇相讥:“皇后身子不适,应是早膳出了问题,五娘不去责问御厨,怎地责问起我来?我与皇后谈话,大家也都在这看着,难道我会妖法不成?”
崔琉还想什么,崔皇后按住她手臂,喘了口气,道:“我没事,大家都别急。”
她的面色却变得十分惨白,额角渗出了些许薄汗,微微喘着气。薛棠快步走上前,对一个侍女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喊太医啊!”
众人方如梦初醒。
太医很快赶来,一同过来的还有皇帝。因亭中好些人还是闺阁少女,便都暂时避到了屏风后,只留下尤昭仪、崔琉和薛棠陪着。
皇帝抚着崔皇后的肩膀,给她披了件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搭着她的手腕,片刻后面色一惊,紧接着跪了下来,“陛下,皇后腹中胎儿已有三个月了!”
话音方落,满亭皆惊!
皇帝握着崔皇后的手掌微微发抖,“你……这是真的?你知道吗?”
崔皇后也是不可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腹部,虚弱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几欲喜极而泣,哽咽着不出话来。
谁都知道,皇帝盼着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盼了有多久。
“陛下,这一定是佛祖听到了姑姑的祈祷。”崔皇后怀孕,崔家的地位定然进一步巩固,相比于沉浸在惊喜中的帝后二人,崔琉冷静了下来,不失时机地插上话,“怪不得这阵子姑姑喜食酸梅,哪曾想居然是因为这个!”
薛棠看了眼尤昭仪,她向来笑容洋溢的脸变得有些僵硬,挤出一丝笑,上前给崔皇后道贺。屏风后也传来窃窃私语之声,想来是诸位女眷也在讨论此事。她上前道:“陛下,此处风大,不如先带着皇后回宫吧。”
皇帝幡然回神,连连点头,“好,好,朕带着你回宫。”罢,竟推开了一旁上前来搀扶的侍女,抱起了崔皇后,丝毫不在意在场诸人的目光。
“陛下,等一等。”崔皇后朝着屏风后瞥了一眼,“今日可是来了好些女眷,妾该尽地主之谊,怎能不告而别?”
皇帝不以为然,提高声音,“你就该好好歇息,这不五娘也在吗?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她处理。”
崔琉立刻接话:“姑姑,您放心回宫吧,这里有我和怀宁呢。”
崔皇后笑了笑,让皇帝先放她下来,屈身行了个礼,“其实,妾今日擅自让她们入宫来,该向陛下请罪。”
皇帝心中高兴,自然不去管这些,道:“你觉得热闹开心便好,请什么罪?嗯?快回去歇息,心着凉。”
“陛下。”崔皇后抓住他袖子,低声道:“此事本想过了年再向陛下明,不过今日陛下正好在这,妾也就没必要瞒下去。”
皇帝见她神色认真,不由也沉了沉语气,“什么事?”
崔皇后笑道:“太子的婚事。”
他们话声不大,薛棠和崔琉离得近,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她看到崔皇后下这句话后,崔琉立刻抬起了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期盼之色。
薛棠记得,早在四年前,这事就被礼部和宗正寺提出过,当时热门的太子妃人选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是个温柔好相处的少女,和薛棠也玩得很好,只可惜后来莫名其妙冒出了一个情夫,据还是个外乡入京科考的公子哥。皇帝大怒,认为吏部侍郎戏耍了自己,将他外放到了滁州,那敢和太子抢女人的公子哥好似也因为此事名落孙山,郁郁寡欢地回了老家,至于两人有没有终成眷属,到现在薛棠也不知道,她当时还唏嘘了好久。
一年后,太子的婚事又被从角落里挖了出来,不过因那年蔺湛受命去滁州查了一桩大案,竟牵扯出当年那吏部侍郎被贬之后一大堆盘根错节的阴谋,六部大换血,人人忙着保命,自然也顾不上什么婚事了。
直至如今,此话题还被礼部和宗正寺的人津津乐道。他们已经不指望皇帝能另有子嗣,便转而希望储君早日成家,毕竟如果和他老爹一样,得了这么个奇怪的毛病,那蔺氏的大周岂不要绝了后?
崔皇后如此一,倒也让皇帝分了会神,他目光看向亭中摆着的一扇巨大的玉兰鹦鹉镏金立屏,隐隐绰绰地露出一群少女窈窕的倩影。他微微颔首,重又将崔皇后抱了起来,佯怒道:“这事自有礼部和宗正寺的人安排,你与其为此殚精竭虑,还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
崔皇后语气中带着一份委屈,“只是太子那……”
也许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皇帝有意无意地瞥了眼薛棠,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不用多想,该休息便好好休息。”
薛棠微微垂着眼,面上镇定,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一旁崔琉将团扇狠狠扔到了案上,提起裙子面色不善地走了,还故意将薛棠的肩膀撞了一下。
本以为姑姑趁机是想钦定自己为准太子妃,却未想她的意思竟是从屏风后那一众世家少女中挑选。
薛棠也同样没有料到,崔皇后一箭三雕,一个怀孕事件便弥补了先前的失误,挽回了皇帝的心,还扯上了蔺湛的婚事。无怪乎世人,比起美貌,女人的肚子才是最好的利器,特别是对于今上来,“怀孕”两个字已足够让他做一回有求必应的昏君。
二十七章(三更) ...
一晃眼已入深秋, 秋猎如期而至, 君臣浩浩荡荡往骊山出发,车架络绎不绝, 旌旗华盖遮天蔽日。
羽林卫早已将山围了起来, 专门将猎物赶到林中,而皇帝便先行轻装上阵, 拉开大弓,射杀了一头鹿, 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帷帐。只有在皇帝射杀了第一头猎物后, 才能让其余人上场,其实这都是走个过场,向诸臣表示龙体康健而已。
崔皇后虽怀孕,但仍随行伴架, 与皇帝共乘一车。这位多年来只剩下空壳子的皇后仿佛又得到了皇帝的宠爱, 而风光正盛的尤昭仪转而坐了几晚冷板凳。
诸位武将和世家子弟皆换上英姿飒爽的猎装,冲入了林中。薛棠一下马车, 空旷山谷间回荡着的风声鸟鸣声便声声入耳, 这空谷幽兰很快又因狩猎者们的马蹄踏碎, 远处隐隐传来众人的捕猎时的呼和声。
往年秋猎上捕获到的猎物都会拿来做成炙肉, 再拿山间采来的果酱一抹, 简直是宫中御膳房都做不出的美味。
后方的营帐,崔毓见过崔皇后,正撩开帷帐走出,拿了猎具准备找自己的马, 脚步蓦地停住,他目光一顿,落在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上。
面前人穿了套便于行走的衣裙,嫩黄色的短袄,在满目翠色中宛若一枝嫩芽,让人一下子便认了出来。短袄修身,走动之间隐隐绰绰地露出纤细的腰线。
他快步走了上去。
第一批猎物在金吾卫营帐中,都是些白兔之类的动物,乱糟糟地挤在几只铁笼里,等着被去毛扒皮。薛棠弯腰一一看过去,指着一只毛色还算干净鲜亮的,问道:“这只能给我吗?”
一个金吾卫抬起头,还没上一句话,一只手便横插过来,提起那只笼子,“县主开口,自然给。”
崔毓三两下开了笼子,提着兔子的两只耳朵将它揪了出来。薛棠没料到会在这遇见他,怔忪地接过抱入自己怀中,“多谢崔四郎。”
“县主找得到自己的营帐吗?我陪县主一起过去吧。”他自顾自地给薛棠下了决定,大步流星走在了前面。营帐都是金吾卫们安排的,薛棠确实不大认识,只得跟在他身后。怀中的白兔温顺地趴在她胸前,像一团洁净的雪。
崔毓走得很慢,几乎是在等着她,“县主还想要什么东西,我去林中给县主捉来如何?”
薛棠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梳理着柔软的兔毛,忍不住道:“崔四郎,那件事该是我误会了你,你不必引咎至今。”
崔毓一怔,继而微笑道:“县主,你什么?”
“……”薛棠很想,如果不是如此,为何三翻四次地来讨好自己,又是送她回宫又是送她兔子。但崔毓看上去十分坦荡自若,她简直怀疑是自己人之心了。
虽她与崔琉关系如同水火,互相都看不顺眼,但崔毓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薛棠停下脚步,“四郎不记得便是最好。到底,也怪我不胜酒力却非要喝酒,这才造成一些误会。”
“县主是因为家妹的缘故,才对我一直不冷不热的吗?”崔毓俯首盯着她,一手缓缓欲放上她的肩头,正这时,一旁传来一声咳嗽,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我崔四,今年魁首的奖励可是一把镶宝钻的西域长刀,你不心心念念着吗?”蔺湛骑着马缓缓走过来,这马自然就是当日被他废了一通力气才驯服的紫骠骢,骏马高昂着头,一股趾高气扬的气焰,衬托得马上的人也有些嚣张,“怎么有空在这里散步?”
崔毓提起嘴角笑了笑,“我陪县主找她的营帐,殿下等不及便先去吧。”
薛棠察觉到蔺湛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将怀中的兔子抱得更紧了些。他策马转身,马鞭一甩,走出老远。
“殿下亲自来寻,大家可能都等不及了,崔四郎不用管我,先走吧。”薛棠跑了几步,又回身将怀中的兔子抱起来晃了晃,“多谢你送我的兔子。”
崔毓微微眯起眼,捻了捻指尖,那上面仿佛还残存着一股花瓣的清香。
……
没有崔毓引领,薛棠果然还是迷路了。
皇室高官的营帐紧密地簇拥在一处,但她却走到了愈发空旷的地方,几乎没什么人看守,营帐外堆着几把弓箭和箭囊,几匹高头大马正低头悠闲地咀嚼着嫩草。
前几日还下了一场秋雨,地上水洼如繁星密布,枯枝败叶堆积在一起,鞋子踩上去湿哒哒的。薛棠心翼翼地挑着干净的地方走,想进去找一个人问路。
她听到营帐中传来一些声音,脚步立时停住了。
薛棠侧耳听了片刻,不觉有些脸红——那是一个女人低低的娇.喘声,暧昧地透过帷幔传了出来。四周都没有人,因而愈发明显。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汾阳长公主!
薛棠脸更红了,心道莫非帐中人是卫驸马。但她刚刚还看到驸马和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冲入了树林里,扬言要射杀一头狼,怎么转眼就和长公主在这地方……
她不由得退后一步,却不心踩到了地上一根枯木,“啪嗒”一声脆响。
帐中的娇.喘声霎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出一声妇人的呵斥:“谁在外面!”
薛棠胸口的兔子大约也听到了她擂鼓般的心跳声,不安地在她怀中扭来扭去。她四下看看,想找一出地方躲起来,毕竟在这个时候和汾阳长公主个照面,也太尴尬了。
一只手从她背后伸来,将她往后一拽,另一只手则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惊叫出声。
那人很高,胸膛也很硬,薛棠几乎被拦腰抱到了营帐后面拴马的一根木桩后面。营帐“哗”一声被掀开,脚步声响了起来,应该是有人出来查看,薛棠欲探头去看,却被一双手按住脑袋两侧转了过来,她的目光便正正好好地对着面前人漆黑猎装的衣襟。
再往上看,则是蔺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低低道:“想死你便看。”
薛棠立刻僵着脖子不动了,身后脚步声又想了起来,这回是两个人的声音,应是两人觉得此处不安全,双双离去了。
薛棠有些不敢去看蔺湛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最近眼睛一定得长针眼,一回听到了他母亲给皇帝拉皮条的对话,这次又听到了他姑姑和别人不可描述的声音,怎么他家的糗事都被她听了墙角?!
她要是蔺湛,非得杀人灭口不可!
等身后的声音全部消失干净,她才挤出一个笑,“殿下,你不是去狩猎了吗?”
蔺湛冷着脸不话。
薛棠又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里面是姑姑的男宠。”蔺湛突然开口。
“……”薛棠立时捂住了胸膛,不过她怀里抱着兔子,于是捂住了兔子搁在胸口的脑袋。
“怎么,很惊讶?”蔺湛唇角又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歪头看着她,“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向父皇请命养几个。”
薛棠连忙摇头,“殿下玩笑了,我怎么消受得起。”
同时,她想到了可怜的卫驸马,这个老实人风尘仆仆地从魏州回来,给自己送来一匹十分可爱的果下马,薛棠十分感激,没想到他才几天就被妻子戴了绿帽。
怪不得长公主不想要他的马。
蔺湛看出她心中所想,笑着又加了句,“这事你以为我姑父不知道?”
薛棠:“……”
蔺湛扶了扶腰间的长刀,语气中多了分威胁,“所以你要是将这事出去……”
薛棠猛摇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看到,空口无凭捏造证据就是污蔑,污蔑是、是要……”
她没胆子将后面“诛九族”三个字出来。不知是因为听到不该听的而害羞,还是因为被他逼得紧张,她一心急,从脸颊到脖子便都是一片薄红。
蔺湛没有追究的意思,反倒想捏一捏她这张极易发红的脸,薛棠下意识一偏头,让他手下落了空。他心底冷哼了声,眼一低看到趴在她胸前的兔子,抓起它两只耳朵便从她怀里扯了出来,往身后一甩。
薛棠大惊,“别……”
她想站起来,没看到裙角被蔺湛踩住了,冷不防跌进他怀里,将他撞得往后一仰,一手撑在地上,就这么会功夫,兔子窜入了树丛中不见踪影。
薛棠收回目光,而后鼓着双颊,略带埋怨地看着蔺湛,并未意识到自己现在正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跪在他双腿间。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柔软,像兔子一样,蔺湛方才在一刹那回忆起了那天看到的场景。
他的金甲将军被踩死,灵缇莫名其妙地在林中被开膛破肚,内脏都被野狼掏空了,平日里养在甘露殿的猫儿狗儿,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郑皇后连强撑的笑颜也装不下去,自那个男人消失后,很快病倒,变得形销骨立,根本看不出她曾经是个肌骨丰盈的美人。
蔺湛便在那个时候在草丛中看到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白兔。除了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活物了。
他知道那是一个女孩的宠物,她时常会来甘露殿看望母后,胆子却很,碰见他都不敢抬头。
兔子在悠闲地吃草,蔺湛抓起了它双耳,先砍断了四肢,然后剥皮填草,抛弃在那个女孩必经的走廊下。
他很快便听到了薛棠的尖叫声,然后是嚎啕大哭声,一大群侍女脚步匆匆上前安慰她,连父皇也出面给她擦泪。
久违的快意充斥了他的胸膛,同时又感到些许嫉妒。
那之后,薛棠再也没来过,听是病了,蔺湛懒得去管。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把这件事记得那么清楚,连细节都仿佛重现在眼前,譬如那个蹲在地上被吓得痛哭流涕的女孩,又譬如,从那件事后,她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怯怯地喊自己一声“殿下”。
蔺湛手往下移,微微用力,想将她揽向自己。
“殿下,出事情了!”
荣铨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两人,一板一眼地道:“殿下,崔皇后出事情了。”
他下意识将她推了出去。
薛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蹭了一手心泥,她一面拍着掌心,一面见荣铨低声和蔺湛禀报着什么,蔺湛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衫,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听他禀报完毕,才转身对薛棠道:“往前左转第二个是你的营帐。”
这是让她回去了。薛棠整理着方才弄乱的衣服,闻言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晕倒了。”回答的是荣铨,他木头一般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困惑的神色,又加了一句,“是被吓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