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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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落于北地第一域的魔宫大殿,檐梁漆彩,廊柱雕金,一口气连绵撑开足可容纳成千上万人的广阔浩大。

    偌大殿中只有七杀和他一左一右垂头立着的两个心腹,静得落枕可闻。

    “晋国那边都城里来了个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

    七杀语调一扬,笑道:“固然这天下红衣貌美,气焰嚣张的年轻人有许许多多,我第一个却只能想到一个贪狼。”

    他此刻瞧不见半分在玄山上温和谦恭的影子,连眉尾扬起的弧度,话时扯动的唇角,都低调隐晦刻满了魔道霸主的标识。

    “果然如我所料,贪狼来魔道之后立马去了晋国查探魔种之事。”

    杀破狼星系三颗星本一脉相连,互为一体。

    因此杀破狼三使对对方所在的隐隐约约能有所感应。

    当初破军在一斛珠中刻意闹事,未尝不是感应到舒遥就在附近的缘故。

    心腹知情识趣地了一句:“一切逃不开尊使的眼睛,尽在您掌握之下。”

    千穿万穿,马屁是不会出错的。

    七杀心腹深谙这个道理。

    七杀似也是很得意,笑了两声道:“贪狼也是真正应了他的封号,贪多不足,什么都想要,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哪怕他是大乘巅峰又如何?他纵有卫珩的本事,也兜不住他的贪心。”

    在七杀看来,舒遥自然是很可笑的。

    为一个万川和,为一个莫须有的紫薇秘境消息和让雪天闹翻,不惜两败俱伤。

    无论是交出万川和任让雪天处置,还是以朋友之义,魔尊之威软磨硬泡出万川和手上消息,都比做玉石俱焚的傻事要好太多倍。

    可舒遥若是不犯傻,怎轮得到今天他七杀在魔道独大?

    七杀笑容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得意。

    天赐良机,怎可放过?

    他两个心腹却缄口不言。

    贪狼使淡出魔道视线的时间还太短,短到他寒声寂影万物皆可破的锋利剑锋和赫赫声名犹在眼前。

    七杀敢舒遥,他们这等角色不敢。

    “开始发现晋国的时候,我就那是块好地方。”

    七杀像是感慨良多,“有贪狼兄长在那处,贪狼早晚会上钩,怒火攻心。”

    要的就是怒火攻心。

    越是愤怒,越容易失去理智。

    “你们将魔种一层层下放下去,天刑一脉的魔修能杀就杀。”

    七杀恍然不觉自己短短一句话会在魔道中掀起何等的清洗和动荡:

    “我亲去晋国,斩草除根。”

    到最后,他面容染上三分狰狞神色:

    “我要贪狼,要这天刑一脉,不存于世!”

    被七杀惦记上的舒遥在青山宗正山门和白水宗来人对峙。

    死的人是白水宗少主,可想而知对白水宗而言是极大的震动,于是宗主亲自前来。

    他痛失爱子,激动到有点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几句话反反复复地,论点倒是很一致:

    就是舒遥杀的他儿子!

    白水宗宗主眼睛里要淌出血来,嗓音发颤:“我没想到竟有人歹毒至此!就算是发生过争执,当街已经教训过,还要背后下此毒手!我必要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贪狼使拉的仇恨数不胜数,过去三百年在别人口中已经换过无数种花样死法,惨死过很多次。

    所以舒遥顶着白水宗宗主的诅咒,倒是非常淡定:“我没杀他。宗主大可一问余兄和舒真人,我不曾外出过。况且杀他的人都留下姓名,他的剑叫明珠出海,我剑又不叫这名字。”

    卫珩亦是道:“我可作证,贪——他的剑名确不叫明珠出海,为寒声寂影。”

    白水宗宗主悲愤道:“你剑换个名字很难吗?管他寒声寂影还是明珠出海,你爱怎么叫怎么叫,莫非有人杀人的时候会报真剑名吗?”

    叱咤魔道百年风云的寒声寂影委屈。

    杀人时必要倔强留下自己剑名,让对方做个明白鬼的引长烟委屈。

    公信力遭到质疑的道尊也委屈。

    一句话无差别炮轰仙魔两道鼎鼎有名的三个人,单从这一点看,白水宗宗主着实是个人物。

    余向阳连忙道:“剑名或可换。但卫兄与贵派少宗主分别后,和我一起到青山宗,在住处未曾歇息多少时间,来不及动手的。

    舒宁亦是点头。

    他形容憔悴,但终究是曾经晋国修为最高的金丹真人,自镇得住场子:“我可以道途作证,卫兄等到我青山宗后,不曾出去过,无从论杀害贵宗少主。”

    以道途作证,对修行者而言,是极重的誓言了。

    舒宁想要保舒遥的决心也可见一斑。

    白水宗宗主失去唯一的爱子,只凭着满腔怒火来上门讨要个法。

    长老却比他要理智,也想得多,按住欲暴动出手的白水宗宗主,向着舒宁道:“我自不是不信舒真人和青山宗。只是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明白片刻之中跨越都城两端不是件难事。

    少主性子一贯如此,先前好端端的。怎的这位道友来了之后,偏生变故?再能在我白水宗中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的有几个人?”

    长老傲慢发问道:“舒真人眼下状况,能做得到吗?”

    舒宁不动声色,余向阳却气愤涨红了脸。

    他向来尊师重道,见不得他师父被白水宗的人这般羞辱到头上。

    青山宗亦有长老猝然起身,怒道:“你是什么意思就直!别这样阴阳怪气,给谁听?”

    白水宗长老不受他激,慢慢道:“我是这位卫姓道友,手段诡奇,少主是差一步筑基的修为,早上在他手上毫无反抗之力。使剑,容貌好,修为高,陌生人,除了这位还能有他人?”

    他一理之下,连青山宗长老都快被服,犹疑地看向舒宁。

    不管舒遥是不是杀白水宗少主的人,为一个不知来历深浅的陌生人,和白水宗闹得不可开交,不值当。

    舒宁咬紧牙关,仍是道:“我先前过以我道途担保,出来的便作效,此事突然,或有蹊跷,我青山宗愿不惜代价,和贵宗一道查清背后缘由。”

    白水宗宗主满脑子都是丧子之痛,哪里愿意听他话?

    他怒极反笑:“好好好!”

    “舒宁你以为是几十年前?你一个差不多活到死期的人,你的道途有什么值钱的?我稀罕你青山宗来帮倒忙?”

    舒宁神态沉冷下去。

    余向阳握拳的手发着抖,死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动手。

    舒遥终于忍不住了。

    被白水宗几个人堵上门来,他依旧是平常一副懒懒的闲散做派:“白水宗宗主你痛失爱子,我是很同情的,但这也不是你随便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理由。”

    他一言难尽:“能到你白水宗中进出如无人很了不起吗?”

    他曾在北域巅峰上杀了魔宫之主。

    还能随便进玄妙峰,拔秃大白鹅的尾巴毛。

    辱贪狼使了。

    “再,你们真觉得我是那人的话,我既然能随意进出白水宗,你们还敢来青山宗抓我?”

    悍不畏死吗这是?

    “要不要为你们的勇气鼓鼓掌?”

    白水宗宗主被他气得嘴唇发抖,不出一个字。

    白水宗长老也恨声道:“竖子尔敢嚣张至此?”

    在他们恨不得生剥活吞自己的目光下,舒遥识趣闭嘴,收了那句“我想杀他,不用出现在白水宗也是可以的。”

    真当剑破虚空是摆设?

    曾经贪狼使稳居在长安城里,神识覆盖方圆千里,但凡有闹事者,凌空点出一指剑破虚空,杀人不血刃。

    他急着结束那场糟心的闹剧,道:“不如我立个心血誓好了,是不是由天道来定夺。”

    能一个心血誓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白水宗宗主从几近癫狂的状态中回神,简短道:“也好,那便立心血誓。”

    舒宁和余向阳随着青山宗长老一起暗暗松口气。

    舒遥既有立心血誓的底气,可想而知绝不是他做的。

    卫珩极难察觉地微微蹙眉,最终没什么。

    长老眼神连闪,道:“要不是他早上公然对少主出手,害得少主心思浮动,灵力滞涩,至于反抗不能,落到身死道消的地步?”

    “要不是青山宗的子领着他到都城,遇见少主,根本不会有这场惨案发生!”

    在场所有人一同噤声。

    舒遥沉默。

    可以,他们魔道杀人时也没有这么株连他人的神奇思路。

    长老待在白水宗实在太屈才,应该到七杀手下去为他发光发热,才不枉费他这强词夺理的清奇逻辑。

    卫珩声音冷肃,意想不到地第一个开口破沉默:“既然如此,心血誓不必立了。”

    宗主或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长老却根本是在借题发挥,满心算着怎么借此事碰瓷到青山宗头上来。

    “宗主,不好了!有,有人闯山,我们根本拦不住!”

    气氛一触即发时,青山宗弟子边跑边惊慌失措喊,他用上灵力,人未到,已让正殿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剑光穿透数里,伴着一声轻笑:“我过杀人的剑叫明珠出海,持剑的人是我引长烟,冤枉别人不好。”

    笑声刚落,便有少年白衣持剑入内来。

    风吹动了他衣角,眉眼明丽如珠玉,手中长剑如穿虹。

    引长烟进门恰好将卫珩面容一览无遗。

    前一刻出场时气派如剑仙的少年,下一刻神色呆滞,带着肉眼可见的崩溃。

    引长烟艰难道:“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