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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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遥很快平复下心绪。

    这本来没什么值得惊讶。

    舒遥来玄山没几天, 便对此事有所猜测。

    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像卫珩那般内敛的心绪, 竟然会让玄和峰主有所知晓。

    他略略敛了眼睛——

    想来是情根深种, 难以自拔。

    玄和峰主见他此般失落模样, 不禁跟着一起怅然若失地叹口气:“我倒不是想告诫你什么,只是透个底,你多少心中有数。”

    贪狼使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能以一文不值的少年之身,在短短三百年之间, 成了险些杀死魔尊, 翻覆仙魔两道风云的人物,能有多简单?

    舒遥愣了愣, 心试探道:“峰主可…可确定道尊他当真喜欢贪狼使?”

    玄和峰主见他失魂落魄立在飞船一角, 身后是朝霞万丈倾倒在漫卷云海,辉煌壮丽之象难描难述,却和舒遥相得益彰。

    她升起怜惜之意, 柔声劝慰:“你年纪尚,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 不必太执着, 兴许过些时候会看淡的。”

    就会知道情情爱爱,爱来爱去, 你死我活,还不如练剑牌有意思。

    不知舒遥听没听进去。

    徒然飞船急速下坠, 跌过一层层云海, 渐渐能往下看见魔域常年冰雪的景象。

    一声重重落地声。

    玄和峰主松了口气, 转移话题道:“魔域的第三十二域,到了。”

    舒遥一挑眉头,奇道:“噫,不直接去魔宫吗?”

    魔宫所在的第一域,被前面三十一域重重叠叠如城墙捍卫在最北,三十一域尽心尽责,似阶梯般架起至高处的第一域。

    魔道三十二域是一域一域增高的,若方便,当然是直接飞船飞到第一域中心魔宫前,杀过去最方便。

    玄和峰主摊了摊手:“让雪天留着霜涧有要事商议,玄山既然赴往魔域,离紫薇秘境开启尚有三月功夫,让雪天不急着一时片刻,不会伤着霜涧。”

    她冷冷一笑,秀气的眉宇间杀意凛冽:“也是掌门师兄的意思。让玄山的峰主带着自己弟子,一域一域走过去让那域主认认人,知道我玄山弟子出外行走时,是不能轻动的。”

    舒遥默然。

    可以,这很剑修。

    大有老子就是凭着本事护短,不服拔剑来战的嚣张。

    他道:“三十二域,见域主恐怕要有一番波折。”

    不管万川和究竟身在何处,安危如何,他肯定不会雷动不稳稳坐在第三十二域。

    依舒遥对魔道的了解,恐怕是底下人忙着争权夺利。

    果不其然,临云鹤脸色尴尬过来通传玄和峰主:“师父,有师兄已经将我们来魔域的消息传给三十二域守卫,让他们域主出来相见。”

    玄山人马来此,当然要此地最高统治者,大乘的大修行者出来相迎。

    是玄山的霸道,也是底气所在。

    玄和峰主“嗯”了一声:“莫非他不愿出来吗?”

    倘若如此,不必卫珩的日月照璧,玄和峰主自信自己拔剑也足够让这位域主喝一壶,尝尝悔不当初的滋味。

    临云鹤摇头::“并非如此,倒是外头有四五个化神巅峰,俱嚷嚷着自己是第三十二域的域主,想要拜见道尊。”

    以第三十二域域主的身份拜见卫珩,相当于昭告天下自己为三十二域主,一锤定音。

    当然是抢也来不及。

    舒遥扶额:“……”

    真是给魔道丢脸。

    不知道被他们搞得颜面无光的让雪天得知后会作何感想。

    玄和峰主诧异道:“第三十二域原来的大乘呢?”

    临云鹤应道:“听他们的口风,像是得罪魔尊,跑了。”

    这是人家魔道的家务事,玄和峰主懒得多搭理,淡然一摆手:“哦,那等他们出一个输赢胜负再。”

    接着慈爱关怀舒遥道:“外面风大严寒,你重病未愈,受不得待久,快回里面去罢。”

    一边被忽视的临云鹤:“……”

    果然人家舒遥是亲徒弟,自己就是牌送的吧?

    “我有一事不明白。”

    舒遥回房,捧着手炉对卫珩道:

    “让雪天此次对怀霜涧出手,我不意外,他入了孤煞一脉,杀一个凡人,一个辈,屠一个宗门,一座国家,对让雪天本像是摘一朵花一样平常的事情。”

    卫珩知道舒遥的不夸张。

    卫珩少年时,孤煞的魔修横行。

    论起对孤煞一脉的了解,他甚至比舒遥更深。

    了解得愈深,愈是深恶痛绝。

    舒遥道:“可用了百年时间镇压孤煞,在魔道定下规矩的也是他,我很好奇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心性大变。”

    正好距今整整一个百年。

    百年前舒遥伴着燃了几千阶的灯火入魔宫,跃动的火光穿过魔宫的绮树琼花,渺渺在方圆数里洒下一片暖光。

    灯影绰绰里,是笙歌不绝,美人歌舞清声曼妙,唱得冰天雪地也似春暖花开。

    与舒遥的一身风雪格格不入。

    他突兀如一柄剑似的插进魔宫,直视最高处的让雪天道:“七杀他入了孤煞一脉。”

    简简单单一句话,歌舞骤停,气氛如弦上弓箭,凝而不发。

    舒遥的神色很平常。

    他深思熟虑,能做的做尽,自然没有半点后顾之忧:“尊上的修为比我和七杀均要高,一见七杀,不难看出。我是向尊上来请一道旨,好让我去杀了七杀。”

    他称的是尊上,却像在喊兄长。

    用的是请旨,却像是平铺直叙例行告知。

    那时候的让雪天,对舒遥而言,亦师亦友,比起舒宁这个有名无实的兄长来,更像是个真正的兄长。

    “贪狼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让雪天的下一句话让舒遥如坠冰窟。

    他轻描淡写,如聆无物:“孤煞一脉往前在魔道存在数千年,当然是有它道理的。贪狼也不必很在意,七杀若是得罪你,我回头让他给你赔个不是。”

    “然后我拔剑砍了他半座魔宫。”

    舒遥转了转手炉,下意识道:“哦不,要紧的不是半座魔宫,我想了百年都没很想明白,让雪天他当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往前数,我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得罪过我的顶头上司,最厉害的便是百年前我砍了他半座魔宫。”

    当时舒遥气,破军也很气。

    他一气七杀一声不吭入了孤煞,二气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差点和舒遥翻脸成仇,三气让雪天拎不清局势这时候还在搅浑水。

    怒火叠加之下,继舒遥后,破军一怒出手,砍了剩下半座摇摇欲坠的飘零魔宫。

    魔宫卒,享受未成功超过两位数。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话就停不下来。

    尤其美人跟在,更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料理完三个大乘后,引长烟还没来得及话,破军已经一口气了一串。

    引长烟肃然道:“哦,那最后赔钱了吗?”

    破军不想他会如此一问,蒙蔽了一会儿,努力回想一下过去,不确定道:“应该…没赔吧?”

    他们三个哪缺这点钱?

    气头上来恨不得拿灵石矿脉甩起来往对方脸上扔都高兴,觉得扔得值得。

    引长烟看他的眼神变了,带着溢于言表的不认同。

    剑修穷是有其原因的。

    十之八九可以归结为架的动静太大,常常把人家房子、山头甚至矿脉给砸了,须得自掏腰包补上无辜人等的损失。

    当然很瞧不起破军这种二话不砸人房子还不赔钱的。

    “这不是最要紧的。”

    破军一摇扇子,他依然神态雍容,举止风流,瞧不出半点逃亡在外,被魔尊追杀的狼狈:

    “我先前为着贪狼和魔尊对立一回,之后紫薇秘境忽然降世,有位域主知晓秘境消息。他恰好是我和贪狼的朋友,事发时和我一起在一斛珠喝酒。

    我便先行送走了他,因为只有我一人知晓他究竟在世间何处,让雪天肯定要抓我。”

    他笑道:“可惜你运气实在不太好,撞上三个追杀我的大乘,他们的死让雪天必有感知,恐怕多少会连累到你。”

    引长烟身为倒悬剑山掌门最得意的大弟子,年轻一辈之首,在仙道万众瞩目中顺风顺水长到百岁,是真真正正未经搓磨的天之骄子。

    他一扬眉,满不在意:“左右我在一斛珠里欠过破军使一回,现下被牵连,便算是你我扯平。”

    少年意气总是这样。

    在出鞘无回的剑下,连生死大事也被一起看淡。

    破军道:“倒不是你欠我的,那回贪狼在场,你该谢他。”

    引长烟想起他方才为救贪狼使不惜与让雪天反目的法,又想起飘摇在仙魔两道那些风风雨雨的传言。

    不由有些微微动容。

    为着不折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颜面,破军使竟肯强装宽容大度,忍下被碰瓷的这口气,实在是非常情深意重。

    外面的风流薄幸是委屈他了。

    他由衷祝愿道:“这番心意…愿你们早成眷侣。”

    破军觉得引长烟有哪里误会了。

    他虽然不明白到底是哪句话让引长烟产生了误会,但并不妨碍他辩明道:“喜欢贪狼的是道尊。”

    自己觉悟不如卫珩高,是没有那么大无畏不怕死的一颗心去喜欢舒遥的。

    引长烟深深震惊了。

    他暗道一句狗血贵乱。

    想想舒遥,再想想贪狼,卫珩在引长烟心目中高不可攀,有如日月的形象逐渐崩塌。

    他看着破军的眼神带着一二悲悯同情,安慰道:“不过日月照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破军:“???”

    “会知晓的。”

    卫珩道。

    舒遥一剑砍了半座魔宫的事情曾经轰动一时,连玄山掌门也有所耳闻,跑来和卫珩忧心仲仲道:

    “师弟,魔道眼下尽管是大局已定,我看仍有乱象,你看看那魔道的贪狼使,脾气上来一剑砍掉半座魔宫,等哪天他怒极攻心的时候是不是要砍掉半个魔道?”

    “魔道好不容易太平了些时候,我看乱子别是从贪狼使身上起来的吧?”

    玄山掌门是见过让雪天的。

    他对那个稳重谦和的天刑魔道观感不错。

    加上舒遥那些真真假假满天飞的传言,自然而然有所偏向。

    区区半座魔宫当然无法引动卫珩的心思。

    他平平抬眼,不与点评,只道一句:“传言多有不尽不实之处。”

    玄山掌门一想也是。

    百年后的今天回过来想想,舒遥恐怕才是最无奈的那个。

    否则依他的性子,如何至于和让雪天、和七杀相安无事百年?

    料想是被迫妥协的韬光养晦罢了。

    类似的情况兴许有许多次。

    一步步堆成如今恶毒跋扈的贪狼使,积毁销骨,众口铄金。

    舒遥敏锐察觉到自从他这一次受伤回来,卫珩对他的态度转变许多。

    若先前尚有些端着,似长辈对待晚辈的严谨郑重的话,现在则不一样。

    连简简单单四个字中都禁不住透着许多温和亲呢。

    舒遥不是很想知道是什么给了卫珩如此转变。

    他只想趁热铁,趁早和卫珩划清界限。

    卸下贪狼使的面具,舒遥语气谦和,倒像是仙道那些真心仰慕卫珩的少年:“让雪天和道尊同为定规矩的两个人,我很佩服道尊您。”

    让雪天一朝转修入孤煞,面目全非。

    而卫珩诛杀魔种,建论道台,定下仙魔两道的安定太平。

    他是天下无可质疑的第一剑,但凡卫珩想,能轻而易举将整个人间握在掌中。

    卫珩没有。

    他仍在玄妙峰上安安心心喂着鹅,又如日月高踞,常人固然习以为常不觉怎么,却是维持世间日升月落秩序的根本所在。

    卫珩眸色渐深。

    如月隐云间,星沉长夜。

    只听舒遥道:“我很敬佩道尊,所以我更不想耽搁您。”

    这下应该得够清楚了吧。

    舒遥长长舒一口气,整个人轻松许多。

    他透过窗户看见身着洁白道袍的玄山弟子,如云般涌出船舱,站定在足可容纳数千人的甲板之上。

    大约是第三十二域的几个化神巅峰终于出一个胜负,前来相迎玄山入域。

    舒遥挂心着万川和的下落,起身道:“他们是三十二域中的高层,不定会知晓一点万川和的消息,我过去看看。”

    卫珩道:“若是有事,便来找我。”

    不是万事心,也不是莫要生事。

    是心甘情愿为舒遥兜底的意思。

    舒遥:“几个化神巅峰,能翻出什么花来?”

    他挂念着万川和,走得很急。

    若是舒遥回头,定然能看见卫珩略带怔然的神色,百年难得一见。

    自己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卫珩想。

    他心知自己对舒遥的感情,已经有点不像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之间的欣赏,甚至也不太像是长辈的怜惜喜爱——

    确实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玄山来的几位大乘峰主,除却他们极得意,年纪的几个亲传满门外,多半做了玄山长老,膝下桃李满园。

    玄山峰主弟子多的有数十人,少的也有七八人,他们弟子收的弟子亦是如此。这次拉上一船人少数百,年轻弟子在宽阔甲板上白泱泱散了一片。

    他们多半腰佩长剑,白衣纤尘不染,在风里抖出飞鸟展翅的弧度,冰雪映衬下尤为冷肃。

    红衣上还怕冷地披了件狐裘的舒遥格格不入。

    有弟子见他,忍不住哂了一声:“这人谁啊,衣服上挂七挂八的累赘也就算了,外面还套件狐裘,娘们兮兮的。”

    不。

    如果按穿得保暖就算娘们兮兮的话,娘的不是我,是你们道尊。

    在魔道三百年从没多加过衣服的舒遥默默想。

    他和怀霜涧、临云鹤出去一趟,心知肚明这些少年对卫珩的滤镜究竟有多可怕。

    为免没见到第三十二域的高层,玄山年轻一辈先内讧起来,舒遥忍气吞声背上本不属于他的锅。

    他没有背得太久,有论道台的弟子眼尖,拉了话人一把,低声道:“瞎什么呢?你知道那是谁吗敢随便?”

    话的弟子还真不知道。

    “那是道尊弟子。”

    有时候不被长篇大论的赘述堆积,一个毫不花俏的道尊弟子名头,足够吓住在场所有人。

    魔修没见到,他们议论声倒是不绝:

    “道尊弟子?道尊弟子不像怀师姐,像倒悬剑山的引长烟,为我辈楷模,怎会穿得那么厚?”

    配上那张好看过分的苍白面容,简直便是个完美的病弱美人标配。

    “噤声!你什么呢?”

    有论道台弟子当即喝止他。

    “人家当时在论道台比武场上,一剑击败怀师姐,你能么?”

    弟子显然不能。

    他非但不能一剑击败怀霜涧,甚至连怀霜涧的一剑都接不住。

    “师兄别了。”

    有弟子痛苦道:“一见这位师兄,我便想起那日翘课去看他和怀师姐的比剑,被先生罚扫论道台,脸疼。”

    最先出声的论道台弟子也心有余悸:“不了不了。一想起洒扫论道台时,满门的师兄弟姐妹皆下了课,盯着我们声谈论大声嘲笑,反正逃不开幸灾乐祸,我现在脸仍臊得慌。”

    大家一起被洒扫论道台的恐惧支配,瑟瑟发抖,心有余悸。

    舒遥穿过玄山弟子,走到最前面。

    区区一个化神巅峰,是请不动道尊的。

    玄山掌门也自矜身份,不肯出来相见。

    只有玄和峰主勉为其难,皮笑肉不笑和他寒暄着。

    努力和玄和峰主攀谈关系的化神忽地卡壳。

    他见到了舒遥。

    纵然面容被兜帽遮去大半,露出来的半张脸,也与化神随着万川和去朝见让雪天时,见到过立在魔尊身侧的贪狼使相似极了。

    贪狼使那般人物,是只要见过一眼,无论如何决计忘不掉的存在。

    玄和峰主一见舒遥,满眼凌厉化成似水温柔:“阿遥怎么来了?”

    她与舒遥不是很熟悉。

    但玄和峰主误会舒遥为贪狼使在先,又对这个满腔赤诚,愿意不惜性命为她师兄转修医修,却被她师兄辜负的美人师侄怀着不出的几分愧疚。

    一时对舒遥比对亲徒弟临云鹤更好。

    化神魔修:“……”

    应当是他自己眼瘸吧。

    倘若是贪狼使,一朝被玄和峰主如此对待,早拔剑在手,血溅当场。

    贪狼使这个魔道脾气最不好的人岂是白当的?

    人家连魔宫都敢砍。

    哦不对,这个纪录已经被贪狼使本人更新过。

    人家连魔宫主人都敢砍。

    他亲眼看着被玄和峰主柔声称呼的红衣美人,乖乖巧巧低头,喊了一声:“师叔。”

    肯定是自己多年的眼疾犯了。

    化神魔修更加坚定了想法。

    舒遥接着道:“师父让我单独传话于这位魔修。”

    为了化神本人的安危福分着想,舒遥没有称一句前辈,喊得很不客气。

    玄和峰主紧缩眉头。

    她深觉卫珩的行为不妥。

    徒弟有徒弟的养法。

    卫珩不告知她与掌门,却喊舒遥托他单独带话给化神魔修,爱重到有点逾矩的地步,很是不妥。

    既然有贪狼使在,何必给舒遥无谓的念想?

    一大群晚辈面前,玄和峰主不好找卫珩发作,应道:“好。”

    随即她目光如电,将一腔憋屈发泄在化神魔修上,寒声道:“你可给本座仔细着些。这是我们玄山弟子,道尊首徒,绝不容出任何差错!”

    舒遥十分坦然,众目睽睽下和化神寻了甲板没人一角,挥手设下屏蔽阵法。

    他掀开兜帽。

    是张和贪狼使如出一辙的脸,美得如一场繁华大梦。

    他这一掀,立马换了个人。

    哪里有半分之前的乖巧柔顺?化神一看他,就回忆起在魔宫大殿中被贪狼使一个眼神扫过时,杀气压顶般的腿软感。

    他舌头结,话都不利索:“尊尊尊尊使?”

    舒遥:“是我。”

    他未做刻意的强调明,仍一口气让化神信了十分。

    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混不当回事般冒认下贪狼使的名头。

    极致的不在意,有时恰恰是种极致的骄傲底气。

    化神膝盖一抖,差点给他当场下跪。

    看得舒遥微微皱眉,补充一句:“我如今是道尊弟子。”

    远处到底还有那么多人,别露陷了去。

    化神不明白好好的贪狼使,为什么会去愿意做道尊弟子。

    也不明白,好好的道尊,为什么会愿意收贪狼使做他弟子。

    这不妨碍他愤愤谴责,同仇敌忾:“道尊不过活得久一点,就敢收尊使您做弟子,不敢折了他的福分。”

    舒遥看他,漠然如看路边的一块石头。

    化神了个寒颤,不敢多。

    魔道中人成日和杀机交道,他不会感受不到方才一刻舒遥的浓重杀意。

    半晌舒遥低声道:“是我折了他的福分。”

    “能做他的弟子,我是愿意的。

    一刹那醍醐灌顶。

    化神全懂了。

    贪狼使为什么会跑到玄山去,为什么会愿意扮成一个柔弱可怜的废物美人在玄和峰主面前卖乖,都有了解释。

    化神心底里发出了两句感叹。

    爱情真是解释一切不可思议的万能灵药。

    贪狼使真是会玩。

    他以为很懂,连声道:“是是是,的该死,道尊不是,的万死莫辞。”

    他暧昧地向舒遥挤挤眼睛:“的先在此祝尊使得偿所愿。”

    舒遥莫名其妙。

    他在魔道混了三百年,深知魔修脑子有问题的人数实在太多,概率也实在太高,不去纠结,单刀直入问道:“万川和他究竟在哪?”

    化神一下子面露难色。

    相较起不愿得罪的贪狼使来,魔尊和七杀使才是真正手握生杀大权的主。

    化神更不愿意得罪。

    舒遥见状不意外,他微挑唇角,眼里殊无半分笑意:

    “你我在这里杀你,道尊会对我如何?”

    化神脸色刷地惨白下来,冷汗湿衣衫。

    魔道任意一个知晓贪狼使名头的人,都知舒遥不是在开玩笑。

    他到做到。

    “好像不是很符合我现在性格,算了。”

    舒遥唇角翘得更高,更动人:“你我你在此意图对我出手,道尊会如何?”

    贪狼太大意了。

    被喊到称呼的卫珩无奈想。

    忘记他不是全盛时刻,设下的隔音阵不足隔绝大乘巅峰的神识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