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掉马前奏
天地寂静
只有草叶柔软, 微风扑簌,流泉清脆,击石咚咚的细微声响无微不至映入耳。
舒遥僵硬地把寒声寂影向上提了提。
让雪天也僵硬地按上人间骤雪的剑柄。
他们两人之间原本隐隐有交锋之势, 摧折草木的剑气一顿,不再似先前锋锐。
倒是万川和,非常自若地走近舒遥三尺之内, 拍上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问他:“贪狼, 你到底是多恨让雪天,在他身死之后, 仍让紫薇秘境幻化出他形象来迷惑你?”
舒遥:“……”
兄弟你这话我没法答。
你话之前, 不能用你堂堂大乘的神识,而感应一下站在我对面的让雪天,到底是个徒有其表的幻象,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果然万川和能活到现在是天道垂怜吧?
四周气温骤降。
人间骤雪出鞘时,剑身似凛冬雪光,如霜如冻。
流泉结冰,草木寒白。
万川和兀自不觉, 乐颠颠道:“嘿贪狼, 你这怨念还挺大, 幻化出来的虚像居然能有此威力。”
舒遥尽量迫使自己平静地凝视万川和, 沉默思考着在让雪天出手之前, 先解决掉这家伙的可行性。
万川和看他眸光,颇有点心惊肉跳之意。
他不怕好友身陷心魔幻象, 心神动摇。
但如此凶残的心魔幻象,一定是要癫狂到极点的心智方唤得出来。
偏偏舒遥癫狂到极点的心智之上,披了一层风平浪静的外皮。
那乐子可能有点大。
从头到尾被视作心魔幻象的让雪天话,他风仪颇好,即便被忽视到这般地步,仍不失礼数:
“恐怕要让万域主失望了,奈何本座,确实不是心魔幻象,衍化而成。”
万川和望着他,情不自禁惊悚地倒退了一步。
让雪天心气稍平。
万川和自以为低声向舒遥道:“怎么回事?让雪天的魂魄非但没有归入地府幽冥,居然还跑到紫薇秘境里来?”
让雪天的笑容渐渐消失。
舒遥忍了又忍,念及万川和啃了三个月的树皮,消息不通,情有可原,才勉强没有唤来雷霆天罚劈他两记,让他清醒清醒。
万川和欲言又止:“不会是…纸钱没有烧够吗?”
尽管他尽力克制,想显示自己是一个成熟冷静的大乘魔修,但眼里的每一丝亮光,仍出卖了他内心蠢蠢欲动的八卦之意:
“不至于罢?难道七杀使真的利欲熏心到了这个地步?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让雪天好歹生前为魔道至尊,死后纸钱都不给他烧的吗?这身后事也未免太凄凉了一点吧?”
舒遥:“……”
他忍不住问道:“兄弟,你知道当初追杀你,逼你到紫薇秘境里来的是谁吗?”
“啊?”万川和茫然应了一声,答他道:“难道不是你上魔宫想去杀七杀——”
他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会儿用词,生怕触动贪狼使那颗脆弱纤细又斤斤计较的水晶玻璃心,“然后力有不逮,之后七杀使就魔道下令通缉了我吗?”
舒遥:“……”
怎么呢,做魔修能蠢成万川和这样子,也是挺让人大开眼界的。
不过毕竟万川和嘛,也不是特别的让人意外。
舒遥记得在城门口捡到万川和那段时间,魔尊初登位,杀破狼三使刚立,他每天从长安城里丢出去的魔修就能有二三十个。
万川和每次紧张地给他端茶递帕子,其操心之处足以让红鸾天姚自愧不如,叨叨之处足以让破军退席避之。
舒遥有一次终于被他叨叨得激起心头火气,差点把万川和也给一起扔出城池:
“你一个化神魔修,我捡到你的时候也是和人生死,瞧着是个有血性的,怎么换到我身上就活脱脱像个老妈子?”
万川和也是一脸茫然地答他:“啊?可是我没和人生死啊?我从不和人轻易起口舌纷争。”
他着,好似很为自己是个遵纪守法好魔修骄傲似的。
舒遥不敢置信:“那你怎么会奄奄一息躺在城门口?”
万川和真诚道:“我不记得了。”
他对下黑手的人表示了义愤填膺的谴责:“一定是有人莫名其妙抓住我了一顿,还消了我的记忆把我扔在城门口,真是好狠好毒的黑心肠!”
舒遥望着万川和那张熟悉的面容,心里熊熊蹿上的,是与百余年前如出一辙的拔剑冲动。
让雪天不愧是个鼎鼎大名的铮铮人物。
被万川和清奇想法怔住片刻后,他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昆夷秘史,悠悠笑着接上万川和的梗:“可不是么?本座身死之后,非但七杀使没烧纸钱,本座的贪狼使甚至亲自动笔写了本话本来玷污本座清名。自然是要气得爬上来看看。”
是个狠人。
饶是让雪天生前威风万般,人死后为鬼,一切皆空,万川和也不是很怂。
所以他点点头,顺口寻问舒遥道:“昆夷秘史?你是将魔道的秘事皆写了出来?没想到魔尊竟如此肚鸡肠,连一点野史也要斤斤计较。”
舒遥煞有其事应道:“确实是过于鸡肚肠了。”
他对着让雪天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亦是掏出一本昆夷秘史道:“是本我心血所作的好东西,兄弟你该好好看一看。”
他作势要掏给万川和。
万川和正准备接过时,舒遥手中的昆夷秘史去向倏忽一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让雪天。
那已经不是普普通通的一本书了。
它承载着舒遥全力一击的十成剑意,化为一道雷光飞掠!
天地似有所感应。
雷光闷闷发出隆隆的声响,并不是极大极刺耳,却沉沉在每个修行者的心间。
天地也受这雷声影响,碧空不似先前明澈,涌来团团乌云遮蔽,乌云之上,是闪烁电光。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于电光火石之间。
天刑之雷逼出让雪天的人间骤雪。
他剑锋所及,飞雪漫天。
雪花如同是真正的寒日降雪,没有半点杀意锋芒,落手极融,很凉,很冰。
却带着最纯粹的死气。
化在掌间那一刻,叫人仿佛身处最幽暗的幽冥地狱,用尽毕生的力气攀爬也望不见天光。
又像是一生行走在如死水一滩的荒芜长河,行到人生的尽头也见不着鲜花遍野,蒹葭苍苍。
杀人无形。
舒遥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凉意依稀与他唇角温度相近。
他:“以前我问你名字来源时,你要让雪覆人间,天地清明,可不是这样的雪。”
像是要应和舒遥话语,给他壮一番声势,他话音一落,即有万千雷霆似东风吐蕊,花蕾初绽般蓦地炸开!
将每一片雪花都裹挟上电光雷鸣,最后炸成粉末,飘落至坑坑洼洼的焦黑土地中。
而等最后一阵粉尘落下,舒遥和万川和的人影已经在平地消失至无。
“你的雷霆,倒是一如既往。”
让雪天在原地叹道。
再抬头来时,他脸上像是厚厚埋了一层剑上飞雪,只余下无动于衷的冰冷漠然。
如雪覆大地,将原先一切痕迹融至虚无。
入了紫薇秘境的所有修行者心有所感抬头,望着天际雷霆雪光,颇有默契地齐齐呸了一声。
刚入紫薇秘境就大出手,真不知道该出手之人闲不住好,还是该夸他们精力充沛。
之后的十天是不想好好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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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玄和峰主焦急地叫了一声,将望着显然是有人交手所引起的异象的卫珩唤回来,“舒遥怎不在你身边?”
“……”
因为紫薇秘境中神秘莫测,舒遥恢复得差不多,自入秘境那一刻,便不再用了医修功法。
与卫珩分布在紫薇秘境的不同角落很正常。
只是卫珩没有料到,玄和峰主会巧合至极地和他落在一处。
他就事论事,简短答道:“我亦不知。”
“那怎么行?”
玄和峰主更是大为担心,不由急切道:“这是大乘对应的紫薇秘境,凶兽密布,舒遥若是与你失散,只怕不消几日便凶多吉少!”
卫珩恐怕凶多吉少的是那些凶兽。
多谢云裳心经和江云崖,舒遥在入紫薇秘境前状态已至巅峰,哪怕是见着让雪天,亦有保全之力。
卫珩倒不是很担心。
但不担心不代表着不想见舒遥。
他安抚玄和峰主道:“你不必担心,虽是在秘境中,然而太阳普照,我自可借其知他所在。”
其实不用太阳也不要紧。
毕竟刚刚舒遥与让雪天交手的动静之大,没有一个大乘会不知道。
玄和峰主看他那副无动于衷,毫不挂怀的模样,急得跺脚:“那师兄还等什么!快快寻舒遥是正理!”
她跟紧卫珩,义正严辞地声明道,“我方才见着魔尊剑气,料来与他交手的另一人是贪狼使。师兄切莫想着去寻贪狼使而疏忽了舒遥,还是我随着师兄一起保险。”
卫珩看她两眼,一时无语。
只能希望等自己寻到舒遥的时候,他已经摆脱了让雪天罢。
否则便是神通广大如道尊,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师妹解释,为何舒遥一个柔弱可欺的医修辈,竟然能和魔尊激情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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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破军以女装镜月的形态入了秘境,正鬼鬼祟祟以神识扫荡四周,准备换回破军使的形貌时,迎面撞上一道如白虹流光般的身影。
原来是持着明珠出海的引长烟。
等等…
引长烟什么时候突破的大乘?
引长烟也愕然道:“镜月师妹怎么在这里?”
如他没记错的话,镜月师妹应当是元婴——
是什么时候破的化神?
引长烟不多废话,抓起破军拔腿就跑:“来不及解释了镜月师妹,快随我跑!”
破军:“……”
瞧引长烟这刹那间御剑飞遁百里的速度,难道是被凶兽在身后追着吗?
还真是。
破军眼尖,瞥到一片遮天蔽日,如乌云压顶般的青色羽翼。
同为青色,羽翼并不像草木之色,明快而生机勃勃。
它是丝绸缎面上泛起的细密流光,采撷了一片山川的苍翠之色,哪怕单单仅一色深青,仍然厚重华丽,无声昭示着羽翼之主的身份不凡。
破军目瞪口呆:“是青鸾?”
引长烟区区一个化神,能招惹到大乘的青鸾穷追猛在他身后,也算是他的能耐。
等等…
为什么引长烟一个化神会招惹到大乘的青鸾?
紫薇秘境已经不合理到这个地步了吗???
殊不知引长烟也是欲哭无泪。
他道:“我刚刚到紫薇秘境之中,就落到了青鸾背上,惹得它冲我发火。镜月师姐知道的,按着入过紫薇秘境的弟子法,秘境中从不会出现高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凶兽。”
破军几乎可以想象到后续的发展。
果不其然,孤胆剑修引长烟刚一落地,就被愤怒的青鸾一翅膀扇个七荤八素,肯定也愤怒非常,不等看清青鸾可怖的大乘境界,二话不拔剑就是怼。
可能砍落了青鸾的几片羽毛罢…
然后被青鸾追到现在。
被他带着一路奔逃的破军无话可。
幸亏他这几日在仙道丢脸成日常,事到临头,竟也不觉得被一个化神的辈带跑,普普通通的大乘妖兽在他身后撵着有多丢人。
破军还有力气思考一瞬,建议引长烟道:“这样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你我兵分两路,引开青鸾。”
等引长烟不在,解决青鸾也就是自己一扇子的事。
大不了就多加一扇子。
他看到引长烟仿佛深受震撼,动容道:“不!镜月师妹放心,青鸾一事,本是我惹出的祸事。”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点担当,我引长烟还是有的,总能保得镜月师妹平安无恙。否则我有何面目自称是倒悬剑山的剑修?”
引长烟决心一下,明珠出海剑光大乘,猝然将破军推开百余丈的距离。
而引长烟迎风跳下,手中长剑欲掀起万丈汹涌海浪,和青鸾个照面。
破军痛苦地哀嚎一声。
显然是被气的。
原本正面刚青鸾的引长烟已经做好在青鸾一翅膀之下,自己筋断骨折的准备。
不想一阵微风拂过发梢,安然无恙。
有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出现在引长烟面前。
“引…引师兄?”
舒遥将引长烟从头量到脚,方才迟疑着确认道。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和万川和待一处,脑子也变得有点不太好使。
化神的引长烟为什么会和他待在一个紫薇秘境?
自己进来的,和前人口中所的,根本不是一个秘境吧?
舒遥怀疑人生地看看引长烟,再看上一刻紧追着引长烟不放,此时又畏畏缩缩退后一步的青鸾:“引师兄怎么会在此处,又惹上了大乘的青鸾?”
“我也不知道啊!”
引长烟绝望喊了一声,“为免殃及池鱼,舒师弟你和你的同伴快走!”
青鸾向后退了第二步,羽翼没精采地安静耷拉着。
它抬了抬巨大如灯笼一般的乌黑眼睛,怜悯看着这个长得秀秀气气赏心悦目,脑子却不太好使的人类。
啧,可怜,年纪轻轻地坏了脑子。
连谁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都搞不清楚。
“居然是这样。”
三个月多间,舒遥可谓是对医修可怜的形象捻手就来,他很快恢复如常,做出吃惊模样,一手拽着引长烟,一手拽着万川和平地遁去:“师兄遇事我怎能坐视不管,不如一起逃罢了。”
万川和不同意,他豪情万丈地撸开袖子,很是瞧不起舒遥一番避战懦夫的行为:“不过是一只青鸾而已,怎么至于到四窜奔逃?交给我罢。”
万川和不明白。
想当年贪狼使是个敢在魔道放出“长安城千里之内,皆是寒声寂影可杀之人”,割人头如韭菜的主儿,怎么会怕了区区一只青鸾?
但他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因为舒遥把他的嘴以灵力封了。
万川和试着话,却仅仅只是呜呜两声。
舒遥转头向引长烟解释:“这是我的友人,他刚入紫薇秘境有点不太适应,晕头转向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左手万川和右手引长烟,引长烟右手又拽着破军,四个人一起在天空上划出四道遁光。
青鸾迷茫地在原地“吱”了一声。
这两个大乘巅峰,一个大乘,难道不算把自己拔秃了毛做烧烤吗?
它听到那个境界最低的年轻人一边逃,一边不忘疑惑道:“咦?青鸾怎么不追了?它追我的时候气势汹汹可快了!”
青鸾:“???”
你要我追在两个大乘巅峰屁股后面跑吗?
这是什么样的魔鬼才做得到的事情???
接着它看见红衣的年轻人,回头递了一个眼神过来。
那个容颜如花的女子,也一起回头,递了一个眼神。
他们的眼睛都很漂亮。
眼里的杀气也毋庸置疑。
青鸾作为一只灵性的大乘妖兽,灵性地意会到了他们的意思:
不追上来就等着被做成鸟肉烧烤吧!
青鸾双眼涌上委屈的泪花。
它抬头向天清嗥一声,震下禽鸟无数。
引长烟见着青鸾慢吞吞地抖开翅膀跟上,振翅之间,很有点自绝经脉,生无可恋的意思。
他咦了一声,讶道:“怎生回事?这只青鸾适才妖威庞然,恨不能吞天噬地——”
出于对大乘妖兽的尊敬,引长烟收了后半句话。
现在委屈得像个被拔秃毛的麻雀。
舒遥和破军双双转头,再度瞪视青鸾一眼。
青鸾的眼泪在眼眶里越积越多。
它按耐不住内心的委屈,哇地一声嚎了出来!
青鸾用力扑着翅膀,劲风挣脱开云流,边嚎边追着四人。
引长烟放心了:“这才是青鸾的模样。”
万川和用了点时间解开舒遥灵力的封印,“兄弟,怎么会事,我们为什么要沦落到被一只青鸾穷追不舍的地步?”
为什么自己只是单纯想拍死一个挑衅到自己脸上的化神辈,却要沦落到被三个大乘威胁烤鸟肉的地步?
青鸾拍着翅膀恨恨想。
舒遥恨不得捂住万川和的嘴,低声警告他:“兄弟,你不要命的吗?我们三个化神,一个元婴,拿什么和大乘的青鸾?”
舒遥不好意思向引长烟道:“让你们见笑了,我这朋友性子比较狂,起话来没把门。”
万川和:“???”
他怀疑自己啃了三个月的树皮,啃到了百年前自己没大乘的时候。
但转念一想,哪怕是百年前,舒遥也早早地步入元婴。
他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化神?你连魔尊和七杀都敢,你怕一个青鸾???”
不嫌丢贪狼使的脸吗?
舒遥面不改色:“那是因为有我师父道尊在给我撑腰,我当然不怕他们。”
万川和:“???”
他硬生生憋红了脸色,险些失去自己的言语:“你是我认识的那个舒遥吗?”
舒遥拍他回去,镇定自若:“对,我是你认识的舒遥。你不能因为我改修了医道,就对我翻脸不认。”
引长烟即使在逃命之中,也不忘予万川和“真渣”的目光。
万川和:“啊???”
他喃喃自语:“果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舒遥。”
万川和像是找回些许信心,给自己强调一遍:“我认识的那个舒遥,怎么可能去修医道?”
“兄弟,你这话可得不对。”
破军害怕万川和话一多,出不该的,当机立断,铁口铮铮:“你未经情爱,曾知舒遥不会为了倾慕道尊,而为道尊弃剑修医?”
引长烟见万川和彻底呆滞的神色,介绍道:“不知这位兄台姓什名谁,师承何方?在下倒悬剑山引长烟。”
舒遥:“剩下一位是坠青天镜月,与我自青梅竹马。”
他再次封了万川和的嘴。
正好,万川和也不想话了。
他想从空中跳下去,抱住青鸾互相哭诉一番。
也许等哭完擦干眼泪,那个为他所熟知的贪狼就会一脸不屑走过来,嘲笑着告诉他,自己有个同名同姓的孪生弟弟。
眼看他们离青鸾越来越远。
引长烟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们能从青鸾手上逃出生天——
但逃出生天,总比葬身鸟腹要好。
他卸下紧绷的心弦,欲寻觅个地方略作修整时,浑身上下忽然僵住。
引长烟声音微颤:“你们看地下…”
三人依着他指示他去。
以他们眼力,不难看到有个气势极盛的魔修在树下盘坐调息,他形貌冷峻,外溢杀气将葳蕤草木逼至枯黄凋谢。
是七杀。
七杀睁开眼睛。
引长烟心知以七杀远远胜过青鸾的修为,他们脱逃也是做无用功,不如堂堂正正赴死留个体面。
自从见了元婴的镜月,大乘的青鸾,引长烟已经十分淡定,只觉得没什么不可能在这坑爹秘境里发生。
就是现在看见杀破狼三使和魔尊齐聚一堂,引长烟也只会淡然以对。
“化神辈?”
七杀略蹙眉头,寒声问道:“你怎会在此处出现?”
引长烟没有注意到七杀只单单问了他一个人。
死期将近,他倒是更坦荡以来,满不在乎轻蔑一笑:“七杀使为何在此,我也为何在此。”
引长烟等来的不是七杀的勃然大怒,悍然出手。
他眼睁睁见着七杀满脸谨慎,甚至从眉眼之间透露出一二难解的郁结,死死盯着他身后不放。
引长烟心头一紧。
他忽然想起舒遥镜月与魔道那些难舍难分的纠结,厉声喝道:“七杀使意欲何为?难不成又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七杀:“……”
贪狼、破军、万川和。
这里最不该发声的就是引长烟。
很好。
贪狼俨然是个毫无战力的柔弱医修,而破军瑟瑟发抖,我见犹怜。
美人容貌交相辉映,将寻常树林也映得似瑶池仙境。
好像也确实该由引长烟来发声。
一个照面的功夫,七杀觉得自己快要精神错乱起来。
他心有戚戚焉,好像有点明白万川和为何会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好像也有点明白,那只锲而不舍追赶在三个大乘后面的青鸾,为何会眼中饱含泪水,乃至于染湿了胸前丰盈华美的羽毛。
贪狼破军能好好做一回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