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倒计时四(番外在作话)

A+A-

    幻境中景物一一归于虚无。

    舒遥抬眼, 再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漆黑一片,似无星无月的朔漠黑夜昏沉,唯独余下寒声寂影幽幽一点光芒。

    那点光芒寒而冷,如自极地坚冰上流连一闪。

    也似他上辈子所处境地,孤身一人,举目无援,所能信赖, 所能依仗的只剩下一把寒声寂影。

    可剑是见血封喉的凶器,终究不详。

    寒声寂影尤为如此。

    不错, 是上辈子。

    舒遥借着掌间寒声寂影的冰凉触感, 冷静地理了一下思路。

    他因贪图剑三里的人头成就, 猝死在阵营战中,穿越来了此世时空。

    他在此世时空中所经历的第一世,没有卫珩, 天道也远为来得不靠谱得多。

    世事如潮,他一步步被推向了灭七情,断六欲,彻彻底底的无情道。

    那个无情道真正无情无欲,冰冷不动,与他此世为了图方便简称的一个可谓是天差地别, 截然不同。

    到最后, 天道将崩,天下将毁, 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杀了皆空,意图根治此场祸事的根源。

    便是在万余年前,孤煞最开始盛行于天下的那段时间。

    舒遥跨越了万年时空。

    此世间,口口相传的那一场九九八十一天雷雨,是他身化的。

    紫微星,是雷霆之后现世的。

    而魔族,则是紫微星现世,将残存孤煞怨气尽数封印入深渊后所生的。

    舒遥将前因后果理了一个通彻。

    只是不知是何缘故,他在身化雷霆后分明应该身死道消,魂魄不存,倒是竟还有侥幸来有自己插足痕迹的第二世走一趟的机会。

    舒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出声问在深渊中心的那一把寒声寂影:“孤煞如魔族,始生于怨气,而那些怨气的来源,应当是天道自己的不足是不是?实则天道在万年前,甚至更久远,几万年前,已然有了残损,残损的地方生了怨气。”

    天道倒也不一定不盼着孤煞绝后。

    只是自己自己——

    估计有点不太可行。

    寒声寂影:“……”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来问它?

    问天道不好吗?

    然而寒声寂影的毫无动静,也是一种回答。

    舒遥似是明白它的心声,微微笑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你——”

    他抱臂,将下颔抵在剑柄之上,好整以暇:

    “因为是你拿走了我的雷霆,那本是和转生机会一道,是天道送给我做答谢补偿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问你?”

    寒声寂影:“……”

    这种时候要装死。

    它深谙这个道理,剑身幽然如初,安安静静,毫无移异动。

    舒遥弹指抖了抖它剑身:“别装了。现在想来确实,紫薇秘境中十二阵,深渊里心魔幻境,你是有意将我往无情道上推。”

    “然后你见着我与阿珩终成眷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凭着我上辈子以剑意化雷霆,你是雷霆半生,我这辈子对过往一概不知,懵懵懂懂的便利,切断了我与雷霆联系。”

    寒声寂影:“……”

    他任由舒遥弹指,响出铮铮然剑鸣,仍是沉寂如初。

    这个时候,更应该要装死。

    “别装了。”

    舒遥睨它,“你是我上辈子的佩剑,你想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是想以雷霆要狭,让我重回无情道罢了。”

    这一回的寒声寂影,倒是不再装死下去。

    它几声剑鸣长短不一,悠长茫远中夹着短促急音,似是迫切想要向舒遥表达些什么。

    舒遥听懂了它的意思。

    他重复一遍:“你是觉得终究是斩断七情六欲,最无情,也最公平,对世间最好。”

    寒声寂影无声承认。

    舒遥按着眉心,无奈地笑了一笑。

    皆空方丈也劝过舒遥类似的话。

    结果是被玄山秘史怼到怀疑人生。

    然而舒遥却没法与寒声寂影生起气,怼到它怀疑剑生。

    因为舒遥明白,寒声寂影是唯一一个上辈子陪他走过高峰低谷,淌过所有艰难险阻的。

    它是舒遥上辈子的半身。

    想的是舒遥所想,行的是舒遥所行。

    寒声寂影未必想一定让他修行无情道。

    可是上辈子的舒遥想。

    他生于孤煞缭乱的世间,见过的恶处远远比这辈子舒遥见过的多。

    他杀了自己的生死之交,破军后来也与他次次不欢而散,断了往来。

    他见过真正的天道将崩,世无白昼。

    发觉恶永远是斩不尽的,想要诛恶,只能从源头上断。

    源头是七情六欲。

    “可是这辈子不一样。”

    舒遥轻声:“我有阿珩。”

    这个名字念在唇间,就似长夜尽头的一线光熹微,是凛冬里的一捧跳跃温暖火光,让人心里生了无限的温情融融。

    “我会舍不得的。”

    寒声寂影冷酷依旧。

    仿佛定主意棒情侣的封建大家长,很绝情,很冷酷。

    舒遥没有再和寒声寂影纠缠这个话题下去。

    他忽地问道:“万川和,是不是你通过紫薇秘境,特意送到我身边的?”

    那时候他刚发现七杀修孤煞的事情,和让雪天,和破军的关系极僵,整个人浑身低气压到极点,一点就着,拔剑就揍,浑浑噩噩过很长一段时间。

    是万川和出现改变的他。

    万川和固然叨叨不断,活脱脱一个操碎心的老妈子,惹出的麻烦从没消停过。

    可他任任骂,关心是真的关心舒遥。

    渐渐地,舒遥方缓了过来,觉得没那么难受。

    寒声寂影剑光明一阵,暗一阵。

    很像是吞吞吐吐,举棋不定,不想谎,又害怕出真相丢脸。

    最终它猛地一咬牙,豁了出去!

    寒声寂影承认了下来!

    舒遥其实明白寒声寂影的举动。

    上辈子,寒声寂影陪伴他数百年,可以是对舒遥最了如指掌的剑,没有旁的人或物,能及得上它。

    寒声寂影记得自己的主人走上无情道的转折是自那一次开始。

    原本意气飞扬的少年一点点沉静,眉梢眼角的咄咄冷意欢了笑容,冷意愈深,七情也愈冻结,愈抽离。

    到最后,连惊人容色也鲜活不在,仿佛经年褪了色的神仙画像,精雕细琢,毫无人气,不敢高攀。

    寒声寂影还是更喜欢他少年时候。

    寒声寂影还是不希望他彻彻底底走上无情道的。

    哪怕多个人似老妈子,一日三次地在他耳边烦一烦他,叫他知道这世间还是有人关心他的也好。

    “多谢你。”

    舒遥郑重地道了一句谢。

    他喉咙间话声音忽然有些生涩,眼前也雾蒙蒙地发了酸。

    这并不影响舒遥想拿回雷霆的决心:

    “阿寒你看,你也是不希望我走上无情道的,不如就乘机把雷霆给了我吧,我功行圆满,你心意得偿,完全是两全其美,互惠互利啊。”

    寒声寂影:“……”

    它的剑身,微微发抖。

    不该给这家伙好脸色看的。

    他就会蛇棍上,狮子大开口。

    寒声寂影却没有去教训一下这个蛇棍上,狮子大开口的家伙。

    因为舒遥的一句“阿寒”。

    也因为眼前舒遥,依稀是它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淡到只剩下一个影子的少年模样。

    舒遥正色道:“你知道的,外面魔族乱世,天罚之雷对魔族有天然克制,我为魔道之主,理应是要出手的。”

    寒声寂影:“……”

    哦。

    所以是无情道不够好吗?

    早修无情道,就没有那么多破事。

    舒遥扬眉,眉峰的一线锋锐上的意气,似剑尖上挑着一团火,鲜明灼人:

    “你要是不愿意给我,我也不强求。”

    舒遥抬首而笑。

    此处明明是暗不见五指的深渊幽闭之处。

    被他笑出旭日东升,天幕堂皇的光明来,骄狂极了:

    “我和让雪天过,我走到这一步,靠的不是雷霆,不是寒声寂影,是我自己。”

    “我想要诛魔,还魔域一个太平;我也爱阿珩,爱七情六欲。这两者之间,我不会委曲求全任何一个。”

    “因为我不想委屈齐全,更因为我无需委曲求全。你不给我雷霆,我还有我自己的剑。”

    寒声寂影:“……”

    行吧,输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盒饭是不能盒饭的。

    雷霆是不能不给的。

    寒声寂影委委曲曲,无精采,自剑尖喷出了一缕雷花。

    那缕雷花细平常,但流入舒遥指尖的时候,给了他异常奇妙的反应。

    仿佛只要他一声号令,天下雷霆,无不应从。

    从此大可雷霆如雨随便劈。

    比之他先前所有,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舒遥嘴角翘得弯弯,心情愉悦。

    虽他自认自己的剑绝不输人,但是拿剑砍人,哪有拿雷霆直接劈来得令人舒适?

    他爱屋及乌,对寒声寂影也和颜悦色,轻声细语:

    “你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了万余年,要不要我带你出去透透气,见见不一样的风景。”

    寒声寂影大约是不想在他这个魔鬼的身边透透气,见见不一样的风景,当即不做他想,立刻拒绝了舒遥。

    舒遥也不强求,没有再穷追不舍下去。

    那是他上辈子心意相通的佩剑。

    舒遥与之,自然心有灵犀。

    他敛容,向寒声寂影长揖一礼。

    对自己上辈子的剑行礼,本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可是舒遥的动作神态,都认真肃重极了。

    他大步往前。

    而寒声寂影在后面,剑身光辉极快地闪过两闪。

    虽是个魔鬼——

    可能看见他上辈子时少年模样。

    看见他一腔心血,不算枉费。

    寒声寂影总归是开心的。

    而自己就在这深渊深处,替他镇守魔族,不令煞气外泄。

    已经阴奉阳违过一个无情道,镇守魔族的事情,总不能阴奉阳违第二次。

    出去透透气这种机会,让给紫微星就好。

    免得它一天到晚生活在自己雷霆威压之下,抑郁成疾。

    紫微星:“???”

    你是对挂墙头这种活儿有什么误解,还是对你主人轮回有什么误解???

    它根本不想要好吗!!!

    ******

    沙弥很有点痛苦。

    他不明白,他明明将除魔奉为一生之责,几番出生入死,一朝放弃仙途。

    若不是为除魔故,沙弥自认此刻已经应当位列西天,出尘脱俗,无限尊荣。

    可他灰头土脸地转世投胎,到头来,自己成了孤煞。

    那一种极致的痛苦冰冷根本无法言喻。

    他也不明白,他六道寺代代为除魔一事,舍生忘死,甘愿自己受魂飞魄散,永受煎熬之痛苦,也要立志除恶务尽。

    为何会养出这样的后生晚辈,自甘沉沦堕落,陷于和魔尊的情爱之事,无法抽身自拔。

    想来想去,似乎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虽然逃避是懦夫的行为,是沙弥不屑的作风。

    可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道污浊如泥沙,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里,只有死亡,才能带给他永恒的清净。

    没有入孤煞的残酷现实,没有相爱相杀的狗血话本。

    于是沙弥更不明白,卫珩为何现在还没杀了他。

    “因为仍有魔族。”

    卫珩出剑。

    他的剑很稳,他的声音很淡。

    像是半点不觉自己所做,有多么惊世骇俗。

    倒是沙弥,冷眼旁观,嘲笑他:“你以前的确诛杀过十万魔种,但眼前魔族,何止十万之数?你和我战过一场,又如何能与当年全盛状态相提并论。”

    卫珩:“十万也好,百万也罢,皆是要杀之人,并无差别。”

    他现了笑意。

    犹如冰消雪融,春回大地,叫人一个恍然。

    道尊本也是清俊至极的仙人模样。

    “况且与上次不一样。”

    “有人在等我回来。”

    他剑下日月现世!

    上一回道尊一剑逼退明日,已成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奇景。

    但剑势再蔚然,再浩大,如何能比得过日月并明的景象?

    朝阳灿烈,明月皎洁。

    朝阳灼热,明月清冷。

    白日黑夜空中的两轮主星,同时现世。

    他们仿佛全然对立,又无比融洽协调。

    这种奇艺的矛盾碰撞、对峙与融合,造就天下独一无二的奇景。

    天下间修行者,无不抬头,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日月照璧,天下第一。

    沙弥见着那些在日月下现出丑恶形态,心里只被进食一念疯狂占满的魔族,理智被一点点蚕食吞噬。

    凭什么???

    他天生佛心。

    他修为绝世。

    他只差一步可登仙升佛。

    凭什么???

    凭什么到头来沦落到这个下场,竟和魔族、和孤煞这种东西沦为一谈?

    他呕出了一口心头血,修为几近全废。

    不过是执念成魔,罪有应得而已。

    ******

    玄和峰主等人也是进退两难。

    放皆空吧,是肯定不能放的,一放后患无穷,悔不当初。

    不放皆空吧,自己宗门里的破事儿确实也没解决,总没有白白牵连到徒弟的道理。

    只能在这儿和皆空僵持。

    僵持着僵持着,玄和峰主便发现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实在是非常好认。

    因为他虽然是个清秀单薄,可以称得上是可爱讨喜的少年,肩上却一肩一头,扛着两只硕大的死野猪。

    能在下深渊这等危险地带,也不忘扛着野猪的。

    能扛着野猪下深渊,野猪还没成魔族口中食的。

    除却魔王本人,不做他想。

    玄和峰主招呼道:“魔王怎么回来了深渊?”

    “外面道尊的日月太亮了,都快要灼伤我。”

    魔王看上去很是不好意思,露出的两颗虎牙还颇有羞郝之意:“于是我想着来深渊避避风头。”

    众人沉默:“……”

    好,很好。

    外面自己的同族在日月照璧下性命垂危。

    魔王还有闲情逸致两头野猪,再来深渊蹓跶一圈。

    魔族是究竟有一个怎么样的魔王啊???

    不过听魔王口气,外面的局势也不甚严重,至少卫珩可以控制得住,众人不禁放下了三分心。

    江云崖问道:“魔王来得正好,任前辈那里的雷霆劈个不断,不知魔王可有解决之法?”

    不料魔王吓得后蹿了几十丈,差点连肩上稳稳背着的两条野猪也给蹿掉。

    他眼圈发红,声音微颤:“这个雷霆,我是识得的。”

    “哦?”

    众人点起精神,静待魔王解决之法。

    魔王可怜地抽泣两声:“我诞世之初,就是这个雷霆有事没事来劈我,我一开始也不敢出去,也不敢吃肉,饿极了知道挖野菜根吃,有时候没野菜,只能吃土填肚子。”

    众人:“……”

    这好歹是个魔王啊!

    惨得他们都心生同情,不忍下手。

    雷霆能不能有点良心!

    玄和峰主听着很是于心不忍:“后来呢?”

    魔王抽泣声停了,嘴边挂上微笑,像是陶醉在血肉的美好味道:“后来有了魔族,我有了血食吃。再后来等阿姐带我出去,雷霆也没话。”

    玄和峰主肃然起敬道:“魔尊,可真是个好人。”

    她很是感慨,很是喟叹:“这善恶颠倒的世间,像魔尊这种心善的好人,流言蜚语满天飞;而似那位雷霆之主,所恋慕的六道寺和尚,倒是被传成了德高望重报告的好人。”

    院长很赞同,唏嘘道:“这世间啊,善恶功过,不过后人一纸评,只有眼见耳闻,方是做不得假的真实。”

    玄和峰主向魔王招招手:“魔王你来得正好,左右师父的雷霆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闲着也是闲着,来,我来给你讲一个雷霆之主和六道寺前辈的绝美爱情故事吧。”

    不知是真正绝望到极处,还是装腔作态,不空和尚眼睛一闭,居然是真正地晕了过去。

    皆空方丈也很想晕,也很想人事不知。

    年轻力壮的坏处,就在了这儿。

    他晕不过去,只能在这儿被迫接受酷刑般的煎熬折磨。

    任临流:“???”

    不是?

    什么做到左右劈他的雷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什么叫做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他贴心乖巧的三徒弟吗???

    任临流与大白,隔着雷光电雨,两两相望,缓缓对视。

    大白拍拍翅膀,想一摇一摆走进他,却最终弯了脖子,将头一甩。

    活该雷劈。

    任临流热泪盈眶。

    果然是大白最关心他。

    连看他被雷劈都不忍心。

    根本不是那三个孽徒能比的!

    “我是不是来迟了?”

    破军下深渊时,他看到的,又是大局已定的模样。

    不仅是熟悉的大局已定,也是熟悉的敌人神色萎靡,仙道神采飞扬。

    破军:“……”

    行吧,白跑两趟,倒是听了一耳朵话本。

    是有点对不起远在魔域,死活的七公主了。

    破军的良心,遭受到了谴责拷问。

    他正欲转身回魔道的时候,瞥见沐浴在雷霆里的任临流,又想起他与舒遥的关系,迟疑着问了一句:

    “任前辈他,当真无恙吗?”

    那雷霆瞧着有点密集,有点凶,有点熟悉。

    熟悉得破军仿佛觉得自己身上,响起了熟悉的滋滋儿声。

    要不是心知肚明舒遥绝不会丧心病狂到雷劈卫珩师父,破军简直要怀疑这就是舒遥的手笔。

    任临流第二次热泪盈眶。

    徒弟居然比不上一个素不相识的魔修更贴心。

    果然愿意喂鹅种田的魔道,不会有什么坏人。

    “哎,师父他老人家没事,雷霆奈何不了他。”

    玄和峰主一摆手。

    她刚和魔王抑扬顿挫讲完雷霆之主和六道寺前辈的绝美爱情故事,正在兴头,意犹未尽:

    “破军使,你知道雷霆之主是谁吗?”

    破军谨慎回答道:“我不知道。”

    只是雷霆又劈魔王,又劈任临流的,个个是高难度,雷霆之主,定然也是个狠人无疑。

    玄和峰主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无碍,我与你细讲细讲,雷霆之主与六道寺前辈的爱情故事。”

    破军听得深深震惊,听得叹为观止。

    无尘方丈听得心中不详预感也越来越重,几成实兆。

    他嘱咐静光道:“静光,等一等你还是将为师的眼睛,蒙起来吧。”

    修佛之人,慈悲济世。

    看不得那么多的血肉横飞,人间惨剧。

    太迟了。

    无尘方丈看见有人红衣带剑,缓步走来。

    他身上红衣锦绣,珠玉琳琅,已经是足够的光华灿烂,不可逼视。

    可一看到他的脸,便觉红衣的颜色,还是太寡淡。

    那张脸足以让世间万物失却他们原有颜色光辉。

    破军仍沉浸在故事余韵中,不可自拔,见着舒遥未曾多想,迫不及待分享道:

    “兄弟,你知道劈任前辈的雷霆之主是谁吗?”

    他不等舒遥回答,又追问道:

    “兄弟,你知道雷霆之主,和他们六道寺老和尚的动人爱情故事吗?”

    无尘方丈下意识抬手盖住了眼睛。

    任临流幸灾乐祸,哪怕身处雷霆之中,也不忘坐看好戏。

    舒遥将唇角一挑,似笑非笑:“我知道。”

    霎时,全场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