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本来是想去炫耀女儿, 结果碰见了这档子事情。
沈明臻倒是不生气,只是害怕折绛有什么想法——毕竟,没出这事之前平氏就天天给折绛灌输“银子比丈夫重要”的观念, 现在林五这个渣渣一养外室, 指不定以后对男人都有偏见, 从而每天给他家媳妇也叨叨男人不是好东西——那他可怎么办啊?!
他是个好男人哟!凡是他出现的地方,都不会有母蚊子靠近。
于是看折绛坐在马车上怏怏不乐, 便立即自表立场:“我今天骂林五骂的可狠了, 你, 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情来了呢!”
折绛果然对他进行嘉奖:“你骂的对, 没用的东西, 拿媳妇钱养外室,这也就是平姐姐, 要是我的话,早就将人剁了喂狗去了。”
沈明臻感觉自己的血都停住了。
他再次觉得林五就是猪队友,“我也有些时日没去找他了,不曾想他竟然变成了这样, 若是我知道,竟然会劝阻他的。”
这样自白了一番,让折绛看他的目光都温柔了一些,还顺便给他颁了一块“大夏五好男人”的奖项, 奖品为不计较今天他抱着女儿私自外出了。
回了家,折绛就悄悄的将这事告诉了大嫂嫂,“我看啊, 这事还没完。”
男人养个外室在外面,哪怕家里的女人不当回事,可是家里的长辈却不会不当回事,大嫂嫂便点头,“你的对,这事显然林翰林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定然是要断林五的腿。”
但没准人家知道了,故意当成不知道呢?
“那平家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折绛肯定道。
林五这事没闹到外头来,瞒的紧紧的,要不是今天碰巧过去,这事都不定然知道。
大嫂嫂却道:“平家近一年来可不太安稳。”
折绛沉默了会,正要话,就听大嫂嫂问:“那外室如今养在哪里?”
折绛摇头:“还在之前那宅子吧?我都没敢问。”
那情况,多待一会都觉得尴尬。
不过她很快没时间管林家的事情了,别人封了消息,她也不能上赶着去了解,去八卦,平氏不来,她去了几次人家再没这话,折绛便让沈明臻也没事少去,随后,折母就带着几两大马车行李到了京都,折绛忙了起来,林家就更少去了。
折母是个很温婉的人。但相处久了就会觉得她很怂——倒不是沈明臻那种理直气壮的怂,而是骨子里带来的怯弱。
“您真不跟我去沈家住?”折绛坐在折府问她,“你一个人能行?”
折母就笑道:“有什么不能行的,你嫁了之后,你爹爹带着你哥哥们常年在外面行兵,家里大多数时间都只有我一个人,还不都是这样过。”
折绛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那我搬过来好不好?我跟你住段日子。”
折母立刻摇头:“那哪里成啊,沈家高门大户的,人家对你还好,咱们可不能做让人家误会的事情,哪里让外嫁的闺女回娘家常住的事情?何况你们还刚生了孩子,姑爷官途正好,要你点的事情多的很,你回来跟我住算是怎么回事?”
折绛就不强求了,她笑着道:“那我白日里常待孩子来看你。”
折母倒是没拒绝这个,而是抱着平慧笑着合不拢嘴,“我们平慧,怎么这么好看呢,啊?要不要跟你阿娘一起来看外祖母啊?哎哟,笑的真好看。”
平慧是个不认生的孩子,见着人就笑,谁抱都不哭,有时候让折绛十分苦恼——这以后,肯定是给点糖果就能被人家哄走的娃。
于是等到了晚间,折绛和沈明臻要回去的时候,折母都想跟着一起走了,她实在舍不得她的平慧乖乖,一口一个你们有空了要再来啊,的好像生死离别一样。
沈明臻一上马车就心情沉重:“要不,还是接岳母去住几天吧?你在娘家住几天也可以啊。”
折绛摇头,“她犟的很,不通的。”
沈明臻就好奇:“怎么?”
折绛很难形容自己的这个母亲。
“她,好像有自己的一个世界,认准了一件事情,你就很难跟她沟通,她也不愿意跟你沟通,不愿意跟你自己的心里话,所以,即使是她含辛茹苦的养大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可是大家却更喜欢爹爹一些。”
有时候想起来还觉得自己挺不孝的。
“就像是这次,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能上沈家来住,你就是再怎么,她都不会来。”,折绛叹气,“她性子太拧了。”
所以,她认为自己害了折绛,这辈子应该赎罪,便对待她一直心翼翼,什么错儿也都不敢犯。
“她敢骂大哥哥,敢二哥哥,就是大姐姐和二姐姐,她也会偶尔抱怨下,但是唯独对我,却犹如一个偷,偷了主人家东西,天天怕被发现了,时刻做出一副可以给我跪下的动作,我时候,有一段时间也挺烦跟她在一块的,就是觉得,嗯,觉得别扭,委屈,有时候还会想,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进了寒湖里,我还没委屈上呢,她这番作态,不是让我更憋屈了吗?”
沈明臻皱眉:“那有想过将这件事情直接跟她坦白呢?”
折绛笑起来,“我也想过,可是不敢啊,你不准她怎么想的,都了,她这一辈子,心里总埋着些想法不肯告诉你,上次我阿爹就这样吧,要不然,她一惭愧,直接缴了发做姑子去,我怎么办?要是再激进一点,直接以根绳子结果了自己,怎么办?你就想想,她为了赎罪吃素食,都吃了这么多年了,每天过的像苦行僧似的,不得。”
她道:“所以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吧,她都过了十几年了,后面的日子,也就这样过了。”
沈明臻却感觉到了一丝憋屈。
怎么做了坏事的人,明明也在惩罚自己了,却让人觉得不解恨呢?
不过他是个做女婿的,肯定是不能丈母娘什么坏话,只好安慰折绛:“没事儿,都过去了。”
可不多过去了吗?
可是相处久了,却发现折母的心里永远在受着折磨,且用这份折磨,折磨着其他人。
沈明臻就觉得跟岳母一起吃饭很难受,她吃点什么,都要心翼翼的看折绛一眼,好像只要折绛想吃,她就能将这菜立马全部塞进折绛的嘴里,这番心翼翼,实属太过了,过的让心知肚明的人难受。
倒是大嫂嫂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道:“您啊,实在是太宠绛绛了,她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不知道自己夹菜?”
折母讪讪一笑,“吃菜,吃菜。”
折绛:“........”
沈明臻回去便问:“你之前在云州都是这般过日子的?”
折绛着哈欠点头,“她习惯这样对我了。”
也过,劝也劝过,可是一回,劝一回,她立马就一副要晕了过去的模样,你还没哭呢,她就眼珠子里含泪了,好像受了天大的折磨,气的折绛时候差点咬舌自尽。
被一个人天天惦记着,真的不好受。
她时候不仅一次想吼出来,告诉折母你别这样愧疚了,我没那么怪你,可是你再这样子,我就要疯了。
可她到底没出来,她心里隐隐明白一点,可能大家肚子里都知道,但是还能遮掩,要是明面上了,那就失去了一块遮羞布,这个家里,但凡出现一点子矛盾,可能都会由这件事情做垡头。
这种事情,折绛见识过。
她不想做那个垡头。
就这么般几日而已,沈明臻对孝敬岳母就没那么热衷了——可能是“悔”屋及乌,折母不知道何时起,连着看他的目光也带着点心翼翼了,这让他心里难受的很。
“我就觉得后背全麻。”,沈明臻声道:“我们以后还是少去吧。”
主要是怕折母将这份感情再转移到平慧身上。
折绛就道:“十几年了,她变不了了,这好像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她其实还隐瞒了沈明臻一件事情。
折母这样看她的目光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在一次是在受不了愧疚自杀后,自己进行了情绪整合和分配,以这样的方式,来获得自己的解脱。
她叹息一声。
她真的不恨母亲,但是却厌烦这种,因为她的心翼翼,她就必须要接受的生活方式。
“随她去吧,我也习惯了。”
她。
沈明臻就抱着平慧去大嫂嫂那里,“让平安和平远多过去玩玩,别整天呆在屋子里,都闷傻了。”
大嫂嫂一巴掌想拍他脑门,但还是以忙为借口,将平安和平远送去了折绛那里,从照顾一个娃增加到照顾三个娃,即使都有奶娘,折绛还是被迫的忙了起来,哪里就能天天带平慧去折家,折母倒是也来过几次,见着这一家子人仰马翻的,便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欢喜的离开了,很少来沈府了。
沈明臻为此奖励给了平远一个老虎,将胖子给哄的哈哈笑,第一句话竟然是:“叔!”
这可气坏了沈明行,孩子一岁多了,按理早就可以话喊人了,可是平远真就什么也不,急的沈明行和大嫂嫂都怕双胎生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怀疑在肚子里,平远的智慧都被平安分走了,否则现在平安喊人基本都能喊全了,平远还一个词也不蹦出来。
沈路为此还酸溜溜的:臭子,你祖父平时也没少给你东西啊。
只能摸着胡子总结:傻孙子跟傻儿子有一个傻字,还是缘分让他们彼此最先熟悉啊。
不过孙女是真的好!
瞧瞧,不平安已经祖父祖父叫的挺溜了,还会在他给她吃的玩的之后讨好一句:“祖父,最好!”,然后还要凑他脸上给个亲亲。
喜的他连自己的胡子都顾不得了,刮了去光溜溜的,就怕扎着孙女儿。也管不了什么礼仪仪态了,只想抱着孙女出门炫耀。
然后等平慧大一点后,就更好玩了,这丫头会认人(沈路自己判定),他觉得平慧看见他后是笑的最欢乐的,并从嘴巴张大的程度,眼睛弯起的弧度,手舞足蹈的力度以及笑声欢快的高低来做出理论根据,听的折绛第一次确定:沈明臻不是捡来的,而是沈路亲生的。
且他将自己那点沙雕气质,一点也没剩下的遗传给了沈明臻这个沙雕二号。
相较于府里其他的时候,自从有了孩子后,整个府里好像都活泛了起来,折绛被折腾着,倒是有半个月没有出门,所以大嫂嫂回来支支吾吾跟她了件事情。
“就是林五养外室那事”大嫂嫂低声道:“平氏真的没影响?我看她可是憔悴的很,可惜了,我本想问问她,结果英国公家大少夫人一直跟着我,我尽是没能跟她单独待一会。”
英国公家大少夫人可是个大嘴巴,她可不敢将风声放出去。
可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平氏,哎,那么个爽利人——可恨英国公家那个也是个棒槌,竟也跟着我,她索性请了我两人去林家后花园偏僻的庭院里坐着,竟白白坐了一下午。”
今天林家老夫人五十大寿,两家向来走的近,便也俱去赴宴了。
“脸色那么不好吗?”,折绛担忧道:“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还只口不提,让我不要管这事,自己能解决,脸色还好的很,怎么突然便这样了?”
大嫂嫂便道:“我也不知道,所以便一回来就问你来了,想着你们平日交好,应知道些什么。”
折绛觉得自己作为平氏唯一一个肯愿意相交的人,真是失职极了,心虚道:“她不愿意,我便也没有多问。”
她向来不肯参与别人的事情,所以什么都没做,好在大嫂嫂是个八面玲珑有手段的人,早已听好了那外室的底细。
大嫂嫂瞪折绛一眼,“做事怎么能这样呢?你不听仔细了,那万一平氏要你帮个什么忙,你不是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是帮还是不帮?我还以为你知道,现在看来竟要我告诉你!”
折绛这才知道大嫂嫂将人听了,只好听训,着急问道:“快吧,哎哟,别骂我了。”
不过正要,茶一就折母来了,大嫂嫂一顿,倒是不知道还是不了,折绛觉得没关系,她母亲别的不好,但是口是真严。
折母刚见两人脸色不好还有些尴尬,喃喃解释:“是不是扰到你们了?我,我就是来看看平慧。”
然后觉得大嫂嫂在这里,觉得没好话,又干巴巴的添了一句:“也看看平安和平远。”
可她后面丫鬟抱着的东西只有一份,只有给平慧的,于是又尴尬了。
大嫂嫂啧啧想:这样的性子,怎么就养出了折绛这样的人,估计折绛是肖父了。
不过正事要紧,她便接着道:“都不是外人,我也不避着了。”
于是快速的将前情了一遍,接着道:“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有一回在巷子里被人调戏,让林五救了去,亲自将人送了回去,然后又接着去了几次,给人家家里送东送西——”
后面那话意味深长,折绛便明白这是第一次便相互看上了。
“她哥哥嫂嫂见财起意,将人要许给林五做妾室,可林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将人领回去,倒是养在了外头,他自己又没银子,正好碰见了林翰林起了兴头分庄子铺子,便挪了过去,就这样还不够,竟然挪了平氏的银子去,竟是脸皮不知几许厚!”
折绛听的皱眉头:“若是林五想让她在外头还好,要是她自己想在外头,那就不好了。”
大嫂嫂点头,“我也是这个样子想的。”
然后一抬头,就见折母在那边努了努嘴,好像是有话的模样,大嫂嫂便觉得刚刚是不是的太快,冷落到折母了,便立刻抛话头给她:“伯母,您,这不是欺负人吗?”
谁知道折母就懦懦的了句:“也不是那么,女儿家既然嫁到了夫家,自然是要给夫家开枝散叶的,听你,平氏只生了一个女儿?那外室怀的是男孩?我觉着,那这平氏应将人尽快请回去,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的,那银子铺子的,将来那外室不还是要给她那孩子的?难道还能给她哥哥嫂嫂?若是给孩子,那也是林家的孩子,这东西没落到外头去,到底也还好。”
大嫂嫂瞠目结舌,再去看折绛,见折绛也有些惊讶,神情复杂,好像很是意外她能出这样的话,又很是不意外她出这种话。
而折绛惊讶过后便捂额哀叹:这些年,她娘这思想,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根深蒂固”了。他爹这丈夫当的实在是不称值啊!
不过,她的这种思想,却是现在大多数人的念头,折绛觉得林家老夫人想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这么理直气壮,而这事闹出来,不会多少人站在平氏这边,反而会她得理不饶人,事情如此,反而清醒者窒息。
大嫂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没有话,折绛也没有话,惹的折母又恐慌道:“怎么了,我是错话了吗?”
折绛:“......没,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尴尬的道:“母亲,你先去看平慧吧。”
折母哎了一声,想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欢快的跟着茶一去后头了。
等晚上大嫂嫂回到苍云院,还有些感叹:“折家伯母,跟绛绛,跟折老将军,真是不一样的性子。”
沈明行自从经历了大嫂嫂难产之事之后,倒是改了改日常的作态,偶尔也能坐在那里听妻子唠叨一些家常琐事。
等好不容易听她完了,沈明行便觉得自己应该是比之前的表现强太多了,于是满意的准备去哄女儿,熟料妻子却还是不依不饶的问他:“哎,你先啊——你,莫不是绛绛都是折老将军教的不成?折家伯母真不像个云州人。”
她甩甩帕子,见沈明行只顾逗女儿,不满道:“哎,你倒是啊。”
沈明行想了又想,然后在大嫂嫂期待的眼神中出了一句这几天一直很想的话:“青宁,你近来,有些聒噪。”
大嫂嫂:“.......”
沈明行见她似乎听进去了,便又心满意足的去逗女儿。
大嫂嫂自个气了一回,学起了沈明臻的看家本领:自我催眠。
她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以前都不肯跟她话的,现在竟然嫌她聒噪了!
嗯,是个好现象。
只是她一个不心,就剪烂了沈明行喜欢的一件衣裳,大嫂嫂为此十分抱歉:“最近精力有些不济,本来是想给你袖子口绣朵兰花,谁知道——就成这样了。”
沈明行一点儿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的,淡淡道:“不要紧,换件就成了。”
大嫂嫂皱眉问:“可是这件衣裳是你极喜欢的啊?”
沈明行疑惑的问:“我什么时候极为喜欢了?”
大嫂嫂便道:“但这件衣裳你穿的最多啊?”
沈明行道:“难道不是你事先准备好的吗?”
两人便都沉默了。
没错,沈明行没有妾室,每次不是在大嫂嫂这边休息,便是在书房休息,而无论在哪里,每日要穿的衣裳都是大嫂嫂准备好的。
大嫂嫂:“.......”
是啊,都是她准备的。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认定沈明行喜欢这件衣裳的呢?后来为了讨好他,她自己也穿上了这种料子,这种款式,就连给他做新衣裳,也是常做这种样式的。
可是,她当初是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
时隔太久,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就去拐弯抹角问折绛:“明臻喜欢什么衣裳啊?”
折绛撇嘴:“可别提了。”
她吐槽道:“见着什么人好,就学什么人穿衣。前几个月是觉得太子殿下穿衣素净风雅,好看,就硬是逼着我换了他之前那些华丽的衣裳,让绣娘连夜做了素净的,啧啧,这几天一直穿着四处炫呢。”
也不知道炫个什么!
大嫂嫂便问:“那他喜欢吃什么啊?”
折绛呸了一声,“这辈子,我就没见过比他更钟爱丝瓜汤的人了,顿顿要吃,若不是咱们家富贵,让人在暖房里专门给他种了,否则怎么能吃的上。”
大嫂嫂就道:“你确定他喜欢吃吗?”
折绛肯定道:“我也这样问他了,他真喜欢,一顿也不能少,但我是看吐了,偷偷拔了丝瓜苗,我看他怎么吃!”
倒是她问起大嫂嫂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啊?”
大嫂嫂连忙摇头:“没有!”
她回去捏着帕子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可能这些年真的活的有些稀里糊涂。
可是沈明行喜欢什么啊?
沈明臻来接平远过去玩的时候了句实话:“他什么也不喜欢,你给他什么,他就要什么。”
折绛经过了几番问话,也算是明白大嫂嫂的意思了,就贼兮兮的给她出主意:“既然如此,你管他喜欢什么呢!”
她意味深长的道:“你应该调教他喜欢什么——”
男人嘛,也就那么回事。
***
这几天折绛一直在等平氏上门,可是左等右等她还是不来,折绛便忍不住了,于第三日急忙去了林府,平氏先是将人拦着,是有病在身,折绛深觉不对,一定要进去看一眼,这才进去,便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瘦成这般模样了?”,折绛大吃一惊,“我日日邀请过去我那里,你不肯去,我来,你也让人回绝,我今天是实在忍不住了这才闯进来,要是我今天再回去,你准备要一个人熬到什么时候?”
平氏苦笑摇头,“我真没事,就是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不肯见你们。”
折绛便恨道:“你你,平时还不断跟我男人不值银子重要,可如今呢,不过是一个怀孕的妾室,你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般模样,依我看,你是主母,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发卖了送走都是轻的!”
平氏惨笑道:“你以为我在意她吗?不是,我在意的不是她。”
折绛瞪大眼睛,“那你就是——”
平氏摇头:“我也不在乎他。”
折绛气狠狠的,“那你难不成还在乎那么点银子?还是在乎他做事恶心?”
平氏再次摇头,“都不是。”
折绛气的拧了她一下:“你倒是快啊,慢慢吞吞的,你你!”
平氏道:“你别问了,我真是开不了这个口,自己都没想明白呢,自然也不好跟你。”
折绛便不好再问了,她慢吞吞道:“要是你觉得可以了,就来跟我。”
平氏拍拍她的手,“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人家还是不,折绛就只好回去了,这是平氏的事情,她也没好再跟大嫂嫂八卦。八卦林五有外室这事不要紧,因为这迟早不是秘密,现在也不是秘密,有心人自然知道。可是平氏不为女不为男不为钱还不为被恶心了,那就真的严重了。
折绛心里其实有些猜测,她嘴巴紧的很,过了几日,平氏亲自带着孩子上门的时候,她也闭着嘴,坚决不先提这事。
平氏的女儿叫颖儿,只比平远和平慧少三个月,如今堪堪一岁多,却聪明的很,见了人知道笑着喊她自己才能听懂的长篇大论,折绛抱着她稀罕的不得了,道:“不知道我家那个长到这么大的时候,能不能像颖儿一样聪慧。”
平氏笑道:“平慧那么聪明,肯定比颖儿好。”
茶一进来上茶,又拿了折绛做好的娃娃逗颖儿,那娃娃是照着人的比例缩的贵族姑娘,平安特别喜欢,央求着折绛做了好几个还不满足,就是平慧也知道这是好东西,拿着就不放手。
之前也给颖儿送过去了一个,可是可能只送了两套衣裳,这个娃娃身上的衣裳也多,还是沈明臻特地找了好木头做的,关节处都可以动,所以这个新制的玩意一眼便被颖儿瞧上了,也不再黏平氏了,被茶一接了过去,平氏笑着让颖儿的奶妈也跟出去,直到房间里没人了,她脸上的笑才松下来,认真道:“我这段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从我家阿娘阿爹想到我家颖儿,想的睡不着,可是我想来想去,却觉得这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了。”
折绛嗯了一声,“所以呢?”
平氏道:“我要和离。”
折绛竟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她的内心独白没有浮出一片儿的:卧槽,卧槽!,而是:我就知道!
她十分淡定的道:“我能帮你什么呢?”
平氏愣了下,“你不我?不劝我?”
折绛就道:“只是和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平氏那犹豫了多时的心竟然就因为这话平静了下来。
是啊,只不过是和离而已,她才不在意这些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神情复杂起来,“我知道我这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可这段时间,我就想啊,我嫁这么个人,图他什么呢?嫁进林家,是我父母挑的,我不愿意早嫁,我阿娘便留了我几年,等到了实在要出嫁的年纪,我阿娘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应该要嫁给什么样的少年郎,便只对我阿爹了一句话:你看着去吧,只要对咱们平家好,我都可以的。”
“可是嫁了人才知道,不是不在乎这日子就过的好的,我不在乎他左一个妾室又一个妾室的抬,我真一点儿也不在乎,就是那些妾室生再多的孩子,我也觉得没关系,可是每日里被他们这样恶心着,我就觉得没什么盼头,做女儿时天真,以为出嫁了,嫁给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再苦再累熬过去就好了,丑媳妇也能熬成婆不是?只要我管好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没人能让我难受。可是真嫁过来了,却发现,管他吃喝拉撒,管他的妾室吃喝拉撒,管他的父母吃喝拉撒,我一天的时辰,竟然都耗在了这上面。”
她越越激动,从官话竟最后几句直接变成了粗狂的云州话。
折绛便静静的听着,这是第一个,在她面前抱怨过这些话的人。
平氏擦擦泪,“可若是只是费些功夫和银子的事情,我也就不了,最最让我气不过的事情,是我步步退,他们却步步紧逼。我有时候午夜梦回,就会有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我想跟他和离。”
折绛连忙问:“是不是这期间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平氏点头:“本来是家丑,我不愿的。可是现在不出来,我真是憋的慌。我自嫁给他,他吃我的,穿我的,这还罢了,我赚的银子,凭什么还要养着他的妾室啊?你是不知道,我那好婆婆,也觉得我银子多,富贵,使了坏心眼要让我用赚的银子填家里的公中亏空呢。刚开始假惺惺的让我管家,我没那么蠢,只得病了一场,避其锋芒,她见一计不成,竟然直接明抢了,只要我这里送了什么进来,她都要差了人过来要过去,我孕期里,反胃难受,我阿娘知道了,便让人给我腌制了上好的酸梅,你道她如何不要脸,竟然也让人半路劫了去,吃完了还让人过来要,是那梅子好吃是好吃,只是有些过于酸了,让下次不要做这般酸的,她牙口不好。”
折绛目瞪口呆:“你这,你这怎么从来没跟我啊。”
且林家老夫人在外人面前可不是这般做派。
平氏摇头,“我怎么跟你们,我根本张不开嘴,我那婆婆,素来名声还好,倒是我家兄弟,性子冲,得罪了不少人,我又喜欢做生意,除了你不嫌弃我,这满京都,也再没个人话了,我出去的话,根本没人相信,且这事,大却不大,做婆婆的,要了你点东西,你还能抢回来不成?我要是抢回来,名声一坏,我娘家妹妹们还要不要嫁了?我兄弟已经连累妹妹们嫁不出去了,我阿爹和阿娘急的上火,四处找人,我要是——我当时真是被恶心的想死的心都有。”
折绛便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平氏的娘家兄弟出了事情,后来还是林翰林出面将人救了下来,那段时间,确实不好闹出来。
她便道:“可你也不该这般受着啊!林五呢?你这般受欺负,他就没什么?”
平氏立马摇头,哽咽道:“你道我为什么灰心?我都成这样了,抱怨两句,他还我不孝,不仅不知道孝敬婆母,如今婆母不过是拿我点东西便受不了了,分明是存着不敬之心。有一次喝了酒,还我没良心,林家刚救了我家兄弟出来,不感恩戴德,也该毕恭毕敬,怎么还这么副心眼的样子,赚了那么多银子,却抠唆的要命。”
折绛勃然大怒:“他从前来我家,我看他还算是个人样,怎么成这般了!真是可恨之极!”
平氏叹息:“我这般忍让,可是他还背着我挪了银子出去养外室,被我发现了,却是我生不出儿子,难道还不准他出去找个人生一个吗?”
平氏捂着额头,全然没有了力气:“自从他的那些朋友们都有了各自的差事,只要他没有之后,我感觉他就变了。”
折绛勾着手指算,就算是跟林五最交好的沈明臻,一个月也难得去见他一次,见了面也是匆匆而走,没办法,沈明臻应酬太多了。
上次抱着平慧去,还是因为觉得平慧的满月酒林五没来,他心里疑惑,这才去的。
平氏道:“就这么个人,你,我即使不在意他,可我却时刻被他和他的母亲扰着,我公爹这人,也是只老狐狸,他未必不知道,婆婆最后也收手很多,只敢暗中使坏,想来也是他制止的缘故,可是我偶尔婆婆又拿走了什么东西,他也没再开口话,我想来想去,这家子人,必然是过不下去了。”
折绛就问:“那你之前这些事情,有跟你母亲吗?”
平氏稍稍点头,“我母亲也知道些,可是除了跟我婆母吵一顿还能干什么?吵完了,我还是林家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她苦笑道:“你知道的吧,我阿爹要退下来了。”
所以林家根本不怕了。
折绛狠狠道:“这些不要脸之人!”
平氏抹泪道:“所以啊,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折绛拍拍她的手,“我支持你。”
她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绛绛,真的,我什么也不怕,不怕别人议论我,不怕别人骂我,不怕以后日子过的苦,可我就舍不得我的孩子——绛绛,我今儿个来,就是想让你帮我,将颖儿争取过来。”
这个折绛也想到了,她皱眉道:“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我想着,还是要你爹娘和兄弟出面。”
平氏点头,“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要跟我阿娘,她向来疼我,我哀求几番,应该是肯的。”
云州女人,如同折母一般怯弱的很少,像平夫人那般彪悍的却多,折绛一点儿也不担心平夫人的战斗力,可是她却警示平氏:“这出嫁了,就不同于在家中,出嫁之前,你要哥哥屋子里的一幅画,你阿娘自然给你,你要耍赖不去上刺绣课,你阿娘也会应允,可是出嫁之后,你要求的和离,却是大事了,是两家的脸面,你阿娘就不会轻易答应了。”
平氏道:“我也想过,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跟她们,我心里也没把握。”
折绛便示意她不要着急,“你听我,和离是要和离的,可是和离之后,你带着孩子,有没有想过孩子会受什么目光生活?”
平氏这个答的非常快,“我不在京都待着,我也不回云州去,我都想好了,我现在南边的生意好,我到时候就往南边去,带着颖儿,我们两母女过日子,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也挺好的。”
折绛摇头,“你这还是没细想,没想过以后呢。我就问你,你想过颖儿的前程吗?她愿意跟你在偏僻的南边过日子?你的生意大多数是南疆一代,那里民风是比京都这边开放,但是,你常年呆着那里,有想过颖儿会不会愿意?她本来有一个将军外祖父,有一个翰林祖父,要是将来回京都,她的堂妹表姐的都是京都贵女,而她一个人从南疆之地回来,别我的直,就是在夫婿上,也是比别人差一等的。”
这话的平氏心惊肉跳,“你的对,我想了那么多,却从未想到这点。”
折绛就道:“所以,带着颖儿和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却是要想好你们以后的路。”
作者有话要: 晚安,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