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持续了三千年的光阴。

    “讲道结束。”

    “万载之后, 紫霄宫道场讲大罗金仙之上的道。”

    鸿钧停下道音，众生意犹未尽, 拜服之。

    洪荒大能者们听完了一遍修炼到大罗金仙的功法，印证己心，各有所获。相比起出生非凡, 靠时间就能熬到大罗金仙的先天神祇们，其他后天生灵对鸿钧道人感激不尽, 把素未谋面的鸿钧道人视作恩人。

    上古年间，法不轻传。

    昔日鲲鹏讲道妖族，造福一方, 得到妖师之位的尊敬。

    后有妖圣玉宸谱写妖族文字, 创造普通妖族都能修炼的功法，虽然比不得鸿钧的大手笔，但是也完成了一部分推广，奠定了妖圣第一人的名声。

    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没有做过这类事情, 却也支持创造后天功法的人。两兄弟的根脚特殊, 力量霸道, 非三足金乌血脉的生灵修炼他们的道法，感应太阳星，比引火自焚还严重，他们也没有时间去钻研自己用不上的道法。

    通天匆匆与老子、元始告别后, 火急火燎地离开紫霄宫, 他的态度太过明显, 让紫霄宫里相伴走出来的大能者们疑惑又惊奇起来。

    知情的几位妖圣古怪一笑, 不再怀疑上清与东皇的关系。

    唯有至情至爱，方得至真至性，纵使三清再高傲，不屑于沾染红尘，他们之中最年少的上清不还是入了巫妖大劫，化名“玉宸”，追寻东皇太一而去吗？

    “唉，当初赌输了啊。”

    回去的时候红云一直扼腕，对镇元子光明正大地抱怨道：“通天道友太狡猾了，要是我没有记错，他赌的就是自己会赢！”

    镇元子与红云漫步在三十三天外，闲情雅致道：“庄家都输了。”

    红云挠了挠头笑道：“东皇陛下才是赢家。”

    谁都没有赢，清缴了赌局的东皇太一成为了真正的赢家。

    镇元子注意到前方脚踩十二品业火红莲的冥河，皱起眉头：“我观冥河行事嚣张，被西方修士纠缠这么久可能会记恨你，我们还是绕开这条路吧。”

    “对，对！我与他无冤无仇，以后再道歉。”

    红云不想招人讨厌，连忙同意，与对方开辟一条混沌气流少一些的道路。

    两人的交谈声远去。

    “回五庄观？”

    “红云道友，你总是缺根筋，现在该去太古天庭庆贺一番。”

    “镇元子道友，唉！我就是没你聪明！”

    前方，冥河隔着混沌气流勉强听见他们的动静，冷哼一声，用双剑斩开阻碍自己回去的混沌力量，道：“算红云识相，这般老好人……怎么在洪荒活下去的。”

    他没有直接去太古天庭，准备回幽冥血海一趟，备些礼物再去。

    尾随着冥河的两个西方修士隐藏在混沌之中。

    观察许久，他们还是找不到冥河的破绽，这个凶名不低的冥河老祖实在棘手，修为惊人，不沾因果和业力，身上三件极品先天灵宝看得两人垂涎不已。

    接引道：“咋办？”

    准提一脸道兄做主的态度：“道兄怎么办，就怎么办！”

    接引坚定道：“我们不走了！”

    准提傻了眼，看着危机四伏的三十三天外。

    “只要我们不走，下次就能早一点到紫霄宫，抢了冥河的蒲团！”接引继续道，越越认为有道理，“鸿钧前辈可没有蒲团的位置不能变。”

    准提怂怂地道：“这里……不好修炼啊。”

    接引咬牙切齿：“磨心境，淬炼根基，一万年后在紫霄宫见分晓！”

    准提“唉”了一声，勉强同意了。鸿钧道人……呸，是前辈了，下一场是大罗金仙之上的境界的讲道，他们就算拼了老命也会赶过来。

    从三十三天外的混沌到九重天，速度极快的青光宛如剑芒遁破虚空。

    南天门的妖将们吓了一跳。

    没等他们严厉呵斥冒昧前来的大能者，青光落地，成为了一个眼熟的玄衣青年。对方佩剑而来，神采奕奕，与太古天庭贯穿天地的气运有了一丝关联。

    “上清……前辈？”

    妖将们哪里见过身上携带妖族气运的上清啊！

    “唤我玉宸。”

    通天摆了摆手，姿态随意，大大方方地以妖圣的身份进入太古天庭。

    南天门向来是妖族修士们留意的地方，正处于听道结束的时候，不少大能者将会拜访妖族，可想而知妖圣玉宸的身份被公开后，多少妖族惊得魂飞天外。他们可是听过不少道消息的，比如玉宸大人疑似东皇陛下的道侣啊！

    巫妖分出胜负，通天就有借口不再掩饰身份了。

    他迫不及待地去见太一，路上碰到妖族修士，也全部笑脸迎人，惹得不认识他的人都一脸茫然：“这位大能者是谁？他是不是走错位置了，拜访妖皇陛下的地方在凌霄宝殿和妖皇宫，他怎么兴高采烈的走向东皇宫？”

    随即，迷茫的人被知情的同伴拉住，窃窃私语了一遍。

    一个个妖族修士们懂了。

    妖圣玉宸就是上清通天！难怪这么多年，没有人认出玉宸大人的根脚！

    有一些不信八卦和道消息的人干脆去找东君，想从这位脾气和东皇陛下一样温和，但是更加好接触的太子殿下口中知道真相。

    “你上清……公开了妖圣玉宸的身份？”

    东君摸着下巴，随即有一种否极泰来的愉快感，身心舒畅。

    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啊。

    他坐在雕刻金乌的宝座上，红衣明艳，金瞳里满是豁达之意，笑着对前来问自己的妖族修士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妖族的妖圣，哪一个不是洪荒响当当的大能者，换成其他人，可以让诸位心高气傲的妖圣服气吗？”

    一叶障目，不过如是！

    “何况。”东君收到太一的传音，不再犹豫地道：“他是我的父亲。”

    为了出这个真相，东君等了太多年，从稚子到少年，再从少年走到今天，不能再趴在亲人的怀里盹，听着他们为自己讲述大道。

    他有两个血亲。

    他们都是东君最喜欢、最爱戴的人。

    妖圣玉宸的来历浮出水面，东皇之子的身世秘密被揭开，一个又一个消息刺激着妖族的神经，不知有多少人嚎叫来，道东皇陛下隐藏得太好了。

    东皇宫，太一不在乎族人们鸡血的亢奋，安心听着通天的诉。

    通天妙语连连地描述紫霄宫里发生的画面，把那些人震惊的糗事出来，换取太一的会心一笑。隔开两人的宝座在身下消失，太一变化出缥缈的云床，靠在了通天的肩膀处，把玩着手里的东皇钟，钟上的周天星辰也不及此刻的美好。

    到快把洪荒大事忘了的通天，听着耳边的呼吸声，耳廓一阵温热。从不知幸福为何物，把孤独当品茗的大能者，第一次知道了安心即幸福。

    太一在他的身边，不再去拼杀，不再与天道斗法，完成了长久的心愿。

    通天怕惊醒这场美梦。

    “太一，帝俊成为洪荒之主了吗？”

    太一就像是睡午觉的鸟儿，未睁开眼，头垂下，羽翼收拢成一团，掩去了上面的伤痕，用半生咄咄逼人的杀戮换来如今的宁静美丽。

    通天有些心疼太一屡次受伤的羽翼，但没有干涉他们兄弟两人的决定。

    他只问太一：“你开心吗？”

    能从中得到满足吗？

    “开心。”太一那叫板紫霄宫道场的气势不在，任谁都感觉到他的骄傲与满足。

    “太好了。”通天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听道是一件挺累的事情。他不让太一靠在自己肩头，自己反倒是要蹭太一的膝盖，去享受对方的怀抱，“太一，我和那些不出力的妖圣不一样，也是妖族的大功臣，你要奖赏我……我们去举行天道婚礼吧……在哪里都可以，只要不让我入赘妖族就行了……”

    太一满头黑线地看着自动滚，赖在他怀里的通天。

    给你一点颜色，你就能上天。

    太一自己都愣住了，发现用手指把通天给戳得好像漏气了。玄衣青年消失，上清之气幻化出现，包围在东皇太一的身边，轻轻濛濛，能演化万物，亦能给万物带来生命的气息，好似创世之初，盘古元神三分时候出现的异象。

    他的灵魂感觉到异常的亲近感，双手去捧起一缕上清之气。

    “这是你的本源啊。”

    对方的喜悦，幸福，狡黠，全部在这一缕缕的上清之气里展露给他看。这个时候的上清之气吃进嘴里，一定甜到心坎里，融化元神。

    楚东就是在这样的上清之气包裹下，转世重生，度过人类的一生吗？

    太一亲吻着为他欢腾的上清之气。

    金乌展翅，上清动情，没有什么比情投意合更珍贵了。

    不似欢愉，胜过欢愉的接触，令目光偶尔投射向过去的通天教主面红心跳。圣人正襟危坐，摘取一朵池中的青莲转移视线，想到的却是金乌的身影。

    快一点啊，时间快一点度过……

    让他可以前往这段历史，不分过去与未来，同对方度过无量量劫。

    太难熬了。

    通天教主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些，嘴角总是翘着，根本抿不直。真正让通天教主差点心神失守，违背约定的事情还在后面。

    太一的眼眸灿若骄阳，业力消失，还世间干净明朗的天之尊者。

    人生如初见。

    通天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的太一，对方骄傲到对上清也仅一瞥而过，在偌大的洪荒里认出自己，擦肩而过，走在原以为不会再相遇的道路上。

    他出兄长都不知道的决定。

    “通天，参加完妖族的庆功宴，我陪你归隐蓬莱。”

    什么叫惊喜。

    通天顿时惊叫一声，收获了回来以后最大的惊喜，上清之气快要飘飞了！

    太一拉回了他的本源之力，捏出通天的人形道体。

    他手下一拍。

    玄衣青年凭空出现，身体每个细节与之前一般无二。他捂住被拍红的脸颊，目光倾注绵长的感情，道：“真的归隐？”

    太一揶揄道：“比你败你大哥、二哥还真，我没有留下的意义了。”

    通天低笑不止，最后抱着太一笑声穿透宫殿。

    归隐蓬莱啦！！！

    妖族大喜，八方来客，庆贺洪荒之主的诞生。

    这场庆功宴举办得有史以来的热闹，连紫霄宫道场的鸿钧，也点化了两名童子，派遣他们下界赠送了先天灵根蟠桃树的一百株分支作为贺礼。

    “天帝老爷，我们老爷派我们送上贺礼。”

    一名童男，一名童女来到太古天庭，脆生生地出贺喜的话。

    帝俊彻底扬眉吐气了一回，命星官接下贺礼，对天道和鸿钧都看顺眼了许多。成为洪荒之主，他无形中了解到了很多内幕，不再把巫妖大劫视作天道的清算，而是第一次把劫难视作自己的成道机会，想超脱，必先入劫。

    他时不时地去看宴会中的太一，见弟弟与通天相处愉快，又有东君作陪，他不禁眉开眼笑，对妻子羲和道：“你看他们多般配？”

    羲和笑吟吟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的。”

    帝俊理所当然地反悔道：“以前是我对三清没信心，现在不会了。”

    他主动对通天敬酒，这一杯，天帝敬上清。

    通天痛快饮下，众妖喊好！

    羲和见他们两人好了关系，眸光温柔，同样以帝后的身份对通天敬酒。这位通天道友帮了妖族大忙，还与太一是这般亲密的关系，她于情于理也亲近对方。

    通天顿时变成了宴会里大受欢迎的人物。

    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帝俊，帝俊喝到面红耳赤，不去化解酒气，给足了大家面子。他高声话，基本上与在场所有人都熟悉，身份不够高的人也无法来到他面前，他以天帝之身尚且顶不住这些人的热情奉承，通天就更难以消受了。

    他不擅长与这么多大能者交谈、喝酒，那副姿态简直是等着被“欺负”。

    “别学帝俊。”太一捏了捏他的手，对任何人的酒来者不拒，笑着饮下，然后用力量化解掉，自己才不和这些要面子的人一般见识。

    通天凑到太一的脸旁边，引起了许多人的笑声。

    “是东皇让我受欢迎的。”

    “不是。”

    太一和他悄悄话，丝毫不顾忌周围的人，让这些没有吃过狗粮的仙人们也体会一次凡人的滋味，“玉宸，别忘了你的另一个身份。”

    通天眼珠子一转，容颜清俊，直接倒了一杯酒递给太一。

    “玉宸敬东皇。”

    宴会上只剩下上清噙着笑声的话语。

    太一接过他的酒又转手给了另一个红衣少年，坐实了这份关系，爽朗道：“你敬我做什么？东君，替我喝了，你父亲的酒合该让你这个儿子喝掉。”

    东君立刻站起身，对通天道：“父亲，孩儿不客气了！”

    通天隐瞒多年，对不起的自然不是太一，而是自己的孩子东君。

    通天惭愧。

    父子之间的心结用一杯酒化去。

    旁边其他妖族太子、公主们有吃有喝，笑笑嘻嘻，完全不吃惊，他们早就见过通天本人，平日里也是唤通天叔叔，哪里不知道两人的关系。

    其他人看见几方的态度，苦笑连连，暗道：妖族还能不赢吗？

    上清都倒戈了！

    这么多年的压力，妖族需要借用这场宴会释放出去，帝俊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太一和通天就开溜了，印象中酒气浓郁，妖族欢声笑语，等到羲和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去看空了的座位的时候才陡然清醒过来。

    “太一呢？”

    羲和已经接到了太一离开时的神念，知道太一和通天去了哪里。

    这位妖后第一次用胜利的笑容看他的热闹。

    太一简言意骇。

    【哥哥，我和通天下界归隐了，东君托付给你，勿念。】

    过了片刻，从妻子这里得到太一的留音的帝俊浑身一个激灵，酒气全消，金乌瞳孔放大，大日真火难以克制地腾起，本体化作一道虹光追赶过去。

    “通天，把太一给我还回来！！！”

    天帝气炸。

    他的猛然喊话和消失，让宴会里喝高了的人哗然不已。

    妖后端庄地坐在上首，维持宴会的气氛，恍若没有看见帝俊去追杀通天的身影。她的眼神飘向自己妹妹那里，神念道：【跑了，我赌赢了。】

    常羲幸灾乐祸，用手掩唇，输给姐姐也不难过。

    【是啊，跑去抓人了呢。】

    这场宴会，最该看热闹的还是帝俊本人啊，真以为可以笑到最后吗？

    哼，让你得了位置没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