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拿出耳钉, 东西越越难做，一朵莲花还没有半个指甲盖大, 这么两个东西, 掌柜的做了四五天。赵很满意, 莲花瓣层层叠叠很精致, 看的张絮阿么都眼馋：“这做的可真好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耳钉。”张絮阿么现在还带着过世的相公给做的一对儿银耳钉, 简单的菱形样式，因为相公死了, 只戴了一个。若不是这东西有特殊意义，赵早就给张絮阿么也订做一个了。

    “阿么要是喜欢, 等找到合心的汉子改嫁过去，我给你设计样式, 让他给你做。”张絮阿么还不到四十岁, 赵觉着改嫁完全没问题。

    张絮阿么像是受了惊吓：“子, 这话可不能乱，我这年纪, 哪儿能改嫁给别人？我现在就盼着絮哥儿过的好, 我就心满意足了。”着眼眶又红了，“你要是觉着我在家碍眼, 我以后少吃点饭，我不出门......”

    赵一瞧这模样哪儿还敢多：“阿么, 你可别瞎想, 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寂寞么, 你要是不乐意，就当我瞎的！”

    赵宣吃完了嘴里的零嘴，换了个糖人舔着，抽出空话：“婶么你不出门了？那谁给我做饭吃啊？”

    这话的十分及时，赵道：“可不是，我跟絮哥儿都年轻呢，这日子怎么过还得听阿么的呢，你要是不出门了，宣子吃饭就成问题，咱家就您做的好吃，他嘴刁的不吃别人的，闹起来咋办。”

    赵宣眼珠子四下瞅，他对这屋子里的摆件没什么兴趣，仰着一张脸道：“婶么，你不能不出门，你回家给我炖鸡吃呗？”死孩子除了吃不想别的！

    张絮阿么倒是不不出门了，给赵宣这一岔，又开始寻思回去炖鸡了。赵哭笑不得，张絮阿么太脆弱，他一句重话都不敢，这回好了，好话都得挑着！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也到了该回村的时候，赵背着竹筐领着赵宣带着张絮阿么往城门口走，但他没走两步，前面的路就被人堵了。

    赵抬眼一看，面前这人细长身段，瓜子儿脸，脸上还擦了粉，看着更女气了，赵皱着眉头量了会这人，还没认出来是谁，就听那人道：“赵，我有了你的孩子了！”

    “哐当！”张絮阿么手里还拎着冻鱼，闻言直接掉到地上，身体颤抖有些慌乱的看看那人，又看看赵，脸上好容易出的那点红晕，又变得煞白煞白。赵宣忙着吃糖人，听这话也不过是吃糖人手挪了挪地方，换了一面舔，有了吃的就啥都不管了。

    赵呆愣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可不就是“赵”以前那个相好凤哥儿么！凤哥儿是个官妓，朱雀大街一家叫留凤馆的地方**，听早年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因为得罪了当家夫郎，被发卖做了官妓。“赵”来县城豪赌时候见过一次凤哥儿，当下对他念念不忘，一度想找到凤哥儿去他们家提亲，结果听到这是个官妓，提亲的事就此作罢，“赵”时不时来馆子找凤哥儿，聊以慰藉他没发芽就被掐死的爱情。

    凤哥儿看不上“赵”，这人粗鄙，没文化，就是个乡下人，但是“赵”的生意好做，凤哥儿只要伤春悲秋的上两句话，“赵”就会眼巴巴的送银子给他，“赵”拿不出什么大钱，但是蚊子腿再也是肉，他跟“赵”要钱要的一点不手软。

    赵帮张絮阿么把掉到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表情特淡定，对凤哥儿道：“你瞎什么呢，别吓到我阿么。”

    凤哥儿张嘴刚想呵斥，但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变得温柔又苦涩：“赵，我有了你的孩子了，你不开心吗？你最近都没去看我，是忘了我吗？我很想你，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凤哥儿对“赵”一点不在乎，当然也不会问他住在哪儿什么身份，又哪里知道去哪儿找他呢。

    他这么压着嗓子话，四周还有爷们看的心猿意马，博得了一片的同情。但赵一身鸡皮疙瘩早就起来了。作为一个以前天天跟人架的大老爷们，他习惯了周围的人也是糙汉子，什么话大大方方，要就。不爷们，就算是ktv的姐儿们跟他话，不也是干脆利落，跟爷们差不多的。

    现代他接触的那些人就算了，细柳村的夫郎们，也是干活利落，话痛快的。

    再一看凤哥儿手绞着个手绢，贝齿咬着还下唇，娘们的脸蛋汉子的身，扭扭捏捏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样，赵以为他看到了人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死死皱着眉头道：“凤哥儿，以前咱们也没什么情分，不过是我出钱你卖娼。”赵这一句话，算是大庭广众下挑明了凤哥儿的身份，四周的夫郎指点着凤哥儿他不要脸，那些刚才还心猿意马的爷们现在已经像看脏东西一样躲闪不及。凤哥儿面皮僵硬，赵的破嘴一点儿不留情：“咱们当初是一场交易，现在我不想再去你那花钱了，咱们之间什么情分不情分的也就别提了。至于你肚里那个孩子。”赵一撇嘴，一点都不给面子的，“鬼知道是谁的！？”

    这算是将凤哥儿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了，甚至都有人同情凤哥儿赵的太过分了！

    有这么话的吗！？万一真是你的种儿可咋整！？

    赵不再理会众人，拉着张絮阿么往城门口走，已经中午了，估计回村的车把式都等急了。

    他走出去没几步，身后又被人拉住，凤哥儿一脸凶狠又混杂着无奈和着急，看着贼扭曲，大声道：“赵，你那些话太伤我的心了，以前你还会对我好，那都是骗人的吗？你不承认也没用，这孩子真是你的！”

    赵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道：“你不那么扭捏的话还好看点，我也告诉你，不管我承不承认，那孩子都不是我的！我赵可不当别人的便宜爹！”

    凤哥儿站在原地僵成一根木头，看赵一点点走远，他忽然破口大骂道：“赵，你是个畜生！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你这个畜生！畜生！！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王八蛋，畜生！！”

    赵从来都不怕别人骂，虽然被骂的感觉也挺不爽，但和人架他能一点不手软，可对面特么是个人妖！

    操，这叫他怎么下手！？

    他手朝后面挥了挥，道：“随便你！你再怎么骂，孩子都不是我的！”

    出了城门坐上牛车回了村，张絮阿么整个人都沉默着，像是恢复到赵穿过来之前。赵叹了口气，这事儿他也没办法。

    其实赵也很好奇，凤哥儿哪来的自信孩子是他的，明明在他的记忆里，不管是“赵”还是他，都根本没上过凤哥儿的床！

    回家后赵宣叽叽喳喳的一刻不得安宁，曹睿醒了，张絮给拿了赵的袄子给他先穿着，手里准备着给曹睿做一件。李斌夫郎也拿了针线活儿跟他一起，看赵回来了，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斌嫂么急什么，在坐会儿，我阿么就愿意和你话。”越不出门的人越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李斌夫郎虽然只过年在村里住，知道的也比他们家多，张絮阿么就喜欢听他点道消息。

    “这不是中午了，我也得回家做饭，下午再来。”

    赵递过一包点心，笑道：“成，嫂么这个拿回去给孩子吃。”李斌夫郎也不和他客气，拿着走了。

    张絮阿么一直沉默着，吃了午饭，把屋子收拾好了，又沉默的回去屋子，在赵去给赵宣夫子送年礼前倒是去赵面前站了一会，赵等他话，等了好半天，以为他阿么不会什么的时候，听张絮阿么哑着嗓子：“......你，你就算是真把那哥儿接回来，也，也别亏待了我絮哥儿......”这是直接认定赵搞大别人肚子了！

    “阿么，我不会把那人接回来，我一辈子只对絮哥儿好。”赵话的很诚恳，他是真想和张絮好好过。

    张絮阿么没吭声，也没相信还是没相信，当天从做饭到半夜祭灶台，他除了吩咐赵要做什么，多余的话一句不。

    张絮看了不对劲儿，半夜睡觉，问赵怎么回事，赵想，这事估计瞒不住，与其让张絮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不真实的版本，不如他自己全招了。大体思想不离他以前比较王八蛋，喜欢调戏哥儿，但凤哥儿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他的，是谁的他也不知道。让张絮放宽心。

    张絮和张絮阿么一样，也沉默着不话，赵有点急了道：“你相信我，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我还不至于到处撒种！”

    张絮翻了个身背对着赵，道：“就算真是你的，你现在也不是养不起。”

    赵气的捶炕，翻来覆去，简直想人的心都有了！

    妈蛋，真是上天又给的好大一口锅！

    第二天果然这事瞒不住，昨天赵和凤哥儿在城门口附近拉扯，时间还是将近中午，不少村里人那时候也往城门口赶，将赵和凤哥儿的事看的清清楚楚。昨下午已经把事情传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细柳村和张家村比较近，风声大，张家村也跟着传遍了。

    “呸，本来还想着絮哥儿的夫家发达了能帮衬着家里，瞧现在这样，就知道絮哥儿是个看不住家的，自己汉子都能在外面养个野种。”张絮二叔么张桂华坐在院里咔擦咔擦嗑着瓜子儿，刻薄道，“大哥被个扫把星占了家，一辈子就生了絮哥儿一个赔钱货，这被扫把星克死了，絮哥儿又是个没用看不住家的，将来不准过成什么窝囊样子，可叫家里人别往细柳村去，没的拖累家里。”

    “阿么放心，早他嫁了人，我就叫家里孩子都别往那跑了，免得占了晦气。”张明玉手伸向瓜子儿盘子，还没抓上一点就被张絮二叔么一把拍在手背上。

    “偷奸耍滑的，衣服洗完了么就知道吃？絮哥儿就算是晦气，好歹知道干活，他自己在张家村的时候，哪个不他能干，偏你这个赔钱货，干的不多嘴倒是叼，吃的一样不见少。让老大娶了你也是我当初瞎了眼没好好瞧瞧！”一串话出来，张明玉脸色乍红乍白。

    “阿么，你消消气，我这就去洗衣服。”张明玉指甲都快抠进手心，嘴里还得心应付着。赶紧拿着衣服出了门，才出门就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活该下地狱的老贱嬷子，谁懒能懒得过你！？”家里兄弟两个，老二张武成还没成亲，就他一个夫郎，张桂华有了儿夫郎就不肯再干活，整日的使唤张明玉，张明玉早就怨恨上了，偏不得反抗，只能背地里骂人。

    洗衣棒子敲开冰面，河水拔凉，张明玉看看手背上被出的红印子，又看看泡在冷水里冻得龟裂的手指头，想着得赶紧给老二找个夫郎，总不能让他一个人过这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