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是大半夜起来撒尿的, 刚放了水就想去赵宣房间瞧一瞧, 赵宣再人鬼大, 怎么也才是个六岁的崽子，给雷雨声吓到了可咋整。

    可等他过去，就看见赵宣四仰八叉摊在炕上，睡得没心没肺, 口水都流出来了。赵嘴角犯抽抽，把被赵宣拧巴成麻花的被子解救出来再盖回赵宣身上，转身就走。

    刚推开赵宣的门, 院子里面七八条人影直接冲进眼睛, 赵一个激灵，顺手从屋子里面捞了把凳子，张口就喊：“谁！？”

    嘴里喊着手上也没停下，三两步冲上去，凳子照着一人脑袋就砸过去, 大晚上的摸进别人家的门, 偷偷摸摸的, 还能有啥好事儿不成？

    赵这一发狠，直接把一个人给撂倒在地上, 凳子就要朝着第二个人下手，赵大声喊道：“絮哥儿, 絮哥儿, 赶紧起来, 家里来坏人了！”

    赵这一叫唤, 院子里面的七八个人也回过神，当下有个领头的道：“快捉住他，别让他再出声了！”

    几个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朝着赵就扑，赵架是厉害，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冷不丁的还挨了两下，赵嘴里不停，一个劲儿的喊着张絮，把张絮喊起来，就算是不能帮忙，躲起来也行啊。

    大雨哗啦啦下，雨声盖着，赵的声音直接了个折扣，隔壁家的硬生生没人找过来。

    忽然几声狗叫，五条狼狗直接冲了过来，对着围着赵的人就咬上去。赵喊的时候张絮就听见声儿了，他想上去帮忙，倒是心思快的先把家里狗给放了出来，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八个汉子四个给狗追的直叫唤，还有些往墙上爬去想跑的，奈何赵家围墙比较高，他们进来的时候还是借着靠树林那边的树，这出去慌不择路也找不到借力的地方，怎么上去！？一边爬墙，剩下屁股大腿留给狗咬着去。

    剩下四个汉子除了个被赵开始就倒在地，空手的三个都对着赵，赵和这群人比划了半天，嘴里喘着粗气，手里的板凳早就只剩个凳子腿儿，也是他手太黑，砸第一个的时候就把凳子给砸的半残了。

    一个没注意，手里的半截凳子腿儿叫人给握住一拉，赵顺着力道直接趴倒在地，大雨溅地上喷了赵一脸的泥水，两个人按住赵两个胳膊，一个人直接跨坐在赵身上。赵使劲儿扑腾腿，到底没能翻身。

    他啥时候受过这种气？赵气的大骂：“我擦你祖宗，你特么还敢坐我身上，妈的，给我滚！”

    他挣扎的越厉害，身上的人用的力气越大，终于他身上那人似乎也起了火气，一柄柴刀砍在赵耳朵边，道：“你他爷爷的老实点！再动我剁了你！”

    可就这样赵也不怎么老实，还扭着身体死活想起来！那边张絮手里拿着扁担冲了过来，大声道：“你们放开他！”

    张絮一来，压着赵的三个人也紧张了，生怕这夫夫俩发了狠，直接反手揍他们。

    压着赵那人心里一着急，手里的柴刀竟然直接戳到赵颈子边儿：“都别动，心惹急了老子，大家谁也别想好！”

    张絮停下步子。赵也停下挣扎，下一刻忽然道：“赵庆吉，王八蛋！！是不是你！？”

    窜进他们家的人都蒙着面，黑灯瞎火的赵也不知道是谁，但是刚听着赵庆吉话他就觉着熟悉，就是这声音混在雨声里面他没敢认。

    这回离近了，赵立刻听出来了，当下就骂：“爬墙爬到我家来了，赵庆吉，nitama从我身上下去，否则你要么就真砍了我，要么等我爬起来，看我tamade不灭了你！”

    赵庆吉在听见赵喊他名字时候就慌了，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就算了，可叫村里人知道了，他们家不得得被逐出村子。

    可他也是被逼急了，赵大梁要让他去参军，这事儿都已经定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弄钱，最后心思就在赵身上。

    有人信赵没钱，赵庆吉就是不信的那个，也是征兵前赵有一次带着蔷哥儿出门溜达，哥儿脖子上带着万大掌柜洗三儿时候送的暖玉，不心划出了衣领，就那么一会儿，偏偏叫赵庆吉看个正着。

    心思放在赵身上的人还不少，都是给逼的没法子，不少还是跟赵曾经一起混过的二溜子，在家里不受待见，一听见征兵就被家里人推出去，赵庆吉在赵家门外面晃悠，碰上几个也在这片晃悠的人，一商量就都来了。

    听了赵的话，赵庆吉本来还慌的心忽然不慌了，反正都被抓住了，他松开赵也是被赵记恨，放开也一样，他还放个屁！？恶从心头起，柴刀又往赵脖子上挪了挪，直接划出个血印子，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赵庆吉也不看赵了，只盯着张絮道：“我们没想闹事儿，给我银子，我立刻就走！”

    赵脖子上留着血，嘴上也不服软，骂道：“给你个屁，赵庆吉，nitama被狗咬了，还能给狗买肉包子吗？”

    赵庆吉照着赵后脑勺就是一拳头，恨声道：“赵，你就当可怜我，你当谁都乐意干这种事儿吗！？”抬头又看张絮，“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给我钱，不给咱们就干脆一块玩儿完！”

    赵给砸的脑子发晕，这回倒是不吭声了，剩下张絮，黑漆漆的院子里面，头上滴答水，凤眼清清冷冷的看着赵庆吉，一动不动。

    赵庆吉刀子又要往赵脖子上凑，道：“我就要三十两！你去拿给我！”

    可就在这时，张絮拿着扁担一猛子冲上来，直接将赵庆吉顶的往后倒过去。柴刀在赵侧颈上又拉了个口子，好悬没把血管划开。

    张絮手也挺狠，拿着扁担照着赵庆吉身上就砸，那一下下的棍棍上肉，简直就是要把赵庆吉活活砸死。

    之前两个按着赵胳膊的汉子早在张絮冲过来的时候就吓得松手跑了，赵伸手一捞，拽着一个人的脚脖子直接将人拽地上，一翻身换骑在那人身上，握着拳头砸。

    赵脖子上还留着血，黑漆漆的眼珠子阴森森的，一张脸刚才是愤恨，现在却是咬着牙面无表情，好像刚才是生气，却在张絮冲过来的时候将这种生气转化成另一种更高端的情绪，只是这情绪不上是好的，他的脸上明明是平静的，无端让看到的人都觉着害怕，他明明都没什么力气了，这时候仿佛又变成平日架凶狠的赵，一拳头一拳头不知道累似得。

    直到赵家大门开，细柳村其他人把赵拉开，赵身下那人早就昏了，估计村里人再晚来一会儿，赵都要把人死了。

    赵被拉开，脚还往那边踹，像是非要把这群人死才算数。

    那边赵庆吉也不好过，张絮下手也轻不到哪儿去，村里人来了，赵庆吉也只有昏在地上半死不活迷迷糊糊叫唤的份儿。

    老族长顶着雨过来了，气的大喊：“这是想干嘛？咱们村还没有出现过这么恶劣的事！这么多人跑到赵家，你们是想干嘛？”

    张絮阿么躲在一群人后面又开始哭，半夜他被张絮叫醒，让他把蔷哥儿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藏起来，赶紧叫上赵宣去找族长。张絮阿么胆子，本来不敢出门，但瞧见门外面赵和一群人起来了，早忘了胆子这种事儿，抽个空子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见族长来了，张絮阿么又躲进屋子里面，把藏在衣柜的蔷哥儿抱出来，一下下拍着。蔷哥儿乖巧，晚上睡着了，天大的声音都不醒，这会儿也睡得正香。

    张絮阿么亲了口蔷哥儿脸，才把哥儿放在炕上，他身上也淋了雨，全身透湿。不敢多抱着。看了好一会儿，觉着心安了点。

    门外族长又指着钻进赵家的人破口大骂，来的时候八个人，四个被狗咬着没跑成，一个在进门的时候就被赵砸晕了，赵庆吉叫张絮的不省人事，还有一个被赵坐身上揍，就一个全须全尾儿，身上没什么伤，但才出了赵家门，却被族长带着人堵了回来，一个都没跑成。

    赵被人拉开，好一会儿才像是神智回笼，断了族长的叫骂，张口道：“族长，别骂了，报官吧。”

    族长像是被人掐死了脖子，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他刚才骂的这么凶，就是为了让赵别把事情闹的太大，细柳村名声已经不好了，再传出来这种事儿，细柳村出去还怎么见人？

    “子，我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

    赵断他：“族长，我就是不报官，你做得到像当初把我拉祠堂三十大板一样他们三十大板么？”

    上祠堂行刑，一不心就要死人的，族长虽然占理，这种事他也不敢随便来，何况这是八个人，万一都死了怎么办？

    赵的很平静，道：“报官吧，现在正在征兵呢，这群人进了衙门，衙门也不会判多大刑，最后也就是被压着去当兵而已，他们本来不就是要去当兵的么，现在也不用他们想别的法子了，直接定下来去吧。定下来大家都定了心。”

    有人瞧见自己家汉子在八个人里面，当下要开口闹，族长也想再劝一句。

    “子......”

    族长刚开了口，赵看着他忽然凭空一声大喊，把刚才他脸上的平静毁灭的一干二净：“族长你别话了行吗！？你们都当我好欺负吗！？八个汉子来我们家？这是来借钱，来偷还是来抢啊！？刀都抵在我脖子上了，这特么是杀人灭口啊！？你们想我原谅，想我别闹事儿，这事儿换你们头上你们能不闹吗？”

    赵一仰头，将脖子上的血印子亮出来给他们看，大雨还在下，血口子一时半会愈合不上，现在还往下流血。赵一身白色的棉布里衣，映的全是血。

    “族长，你看好了，就这样，你还想为他们情？是不是我死了你们才觉着事儿大了！我赵是欠你们的吗？我过好了一点就得把钱全给你们吗？我就问一句凭什么！？我当初快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呢？你们现在求我，你们有脸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