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闹剧最后在赵黑着脸的嘶喊中结束, 那八个人一个没叫族长带走, 赵找了根绳子，将这群人全都捆了起来，一个挨一个关进七间去了。

    八人的家人想把人带走, 上来还想抢人, 不是他们在乎这些来偷鸡摸狗的汉子，而是赵把人留下了，他们脸上不好看。

    赵转身就站在那些人跟前, 在墙角又随手抓了个镐头，血顺着赵的脖子往下流, 赵整个人都像坟墓里面爬出来的, 一群人瞧着这架势一时不敢上前。

    李老头仁义，怕这群人真和赵起来赵吃亏, 也抓了个家伙事儿站赵身边，他这一动, 王德齐浩明也跟着站了过去, 最后就连赵庆祥也闷声不响的过去了。张絮手里的扁担就没放下过, 村里人来的时候他跑去把家里狗子拴好，然后就一直跟在赵身后，赵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周大富瞧这架势, 劝着老族长：“阿爹，谁犯了错, 谁就得认, 您考虑着村里的形象想把这事儿藏着, 可先不这事儿藏的住不，就你今天不严惩这群人，你就不怕咱村还会发生这种事儿？”

    老族长看了周大富一眼，又看了看一触即发的战场，怕是他再不开口，就真要起来了，长长叹了口气，老族长走到那群人身边，背对着赵对着那群想抢人的喊道：“干什么呢？你们还想做什么？子的有错吗？犯了错就要认！你们要是还敢闹出什么幺蛾子，别怪我狠心，把你们全赶出村子！”

    老族长表了态，村里人都不敢动手了，周大富趁机大喊：“都散了吧，留在这干什么？这是什么好事儿吗，你们什么热闹都瞧！？”

    呼啦啦一群人又散了，最后那八人的家人也被周大富硬生生轰走。

    李老头站在赵家门口，道：“你们家事儿可真够多的。”从怀里拿出药瓶，那是他平日揣着的跌损伤药粉，擦上还能止血，“过来，我给你上药，今晚上我就不走了，帮你在这儿镇着点，免得这群人再来。”

    赵回了屋，也没谢，老老实实的让李老头动作。赵家大门又关上了，大雨依旧没有停下，赵脸色煞白，像是流血过多后的模样，就是这表情也没有一个，看到李老头都怵。

    李老头道：“你别这样，看着跟个尸体似得，我知道你对村里人心寒，可这也是没办法，正常人不逼到这份儿上，谁敢铤而走险啊。”

    赵也不吭声，李老头啥他就听啥，到最后，李老头也不知道赵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脖子上伤口不深，就是给刀划得挺长，其实赵当时也怕，他是穿越过来的，这第二条命来的不容易，死过一次的人尤其惜命，谁想再这么窝囊的死了啊。

    脖子上上了药，赵站起身，李老头问：“你干嘛去？”

    赵道：“老头，让絮哥儿和我阿么他们现在去你那儿呆一晚，你陪我去县城走一趟吧。”

    李老头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

    赵也怕那八人家里头的人再来找事儿，他干脆连夜带着人走，也把张絮他们放李老头家，避开这群找事儿的。

    李老头点了点头：“行，我跟你去。”

    穿了蓑衣带了斗笠，赵脸上面无表情，只让张絮带人去李老头家，多余的一个解释都没有，他像是对张絮忽然淡漠，在这一晚上忽然把张絮当成了个认识的陌生人。

    张絮抬头看他的时候，赵已经转身出了门。张絮阿么扭头看张絮，想等张絮拿个主意，张絮垂下眼睛，道：“收拾东西，走。”

    赵出门，李老头已经把那八个人从七间带了出来，赵牵出牛车，把赵庆吉连着两个昏过去不能动的扔车上，剩下的用绳子拴成一串，跟着牛车走。一路上心翼翼注意着四周人影，终于悄没声息的摸到了县城。

    下雨，路上不好走，赵他们走的自然也慢，等赵和李老头到了县城的时候，天都蒙蒙亮，雨也终于停了，城门还没有开，赵和李老头等了好一会儿才在城门开的第一时间冲进去。直奔衙门。

    衙门上工也没有这么早的，赵知道事儿，他让李老头带着这群人去衙门口，他自己拐去杨振山家，柳生已经搬出折阳城了，杨振山还在，偶尔还跟赵喝一次酒。

    杨振山还在家没睡醒呢，等给赵吵起来，知道发生了啥，这汉子的脾气也上来了，当下套上衣服就往衙门去。到了衙门口二话不先对着这八个一人给了一脚。

    “一群畜生，自己没本事还想祸害别人家，呸！子，你放心吧，这事儿我给你处理。”

    赵点了点头，带着李老头又往细柳村赶回去，也怕慢一步，张絮那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还别，赵还真没想错，他驾着牛车晃悠到自己家门口，就瞧见几个夫郎嬷嬷在他门口哭自己命苦，求赵把人放了。要是爷们想跟他架，赵撩凳子上就是，可碰上一群夫郎嬷嬷，不得，骂没用，要不是赵半夜就把人送衙门了，这会儿还真不好办。

    夏春看见赵，还想冲上来抱赵的腿。

    赵像是累的很，对李老头：“你跟他们，我先去你家了。”下了牛车就走。

    李老头扯住夏春，拦住了一群夫郎嬷嬷：“追什么追，想要找你们家汉子，去衙门找吧！”

    赵进了李老头家，张絮就坐在大厅里面，昨晚上赵走后他就没睡过，也是睡不着。他顺手把早饭做了，就坐在饭桌边等赵回来。

    赵看了张絮一眼，啥也没，熟门熟路进了李老头大儿子那屋子倒下就睡。

    他像是累的狠了，闭上眼睛就不想想别的，睡着了算。

    天大亮，细柳村的人家都知道赵半夜把那八个汉子送衙门了。

    “子是真狠啊。”

    “这不是叫那八家都恨上子了么？”

    “那也是那些人家活该！那种事儿也敢做，还带着刀去的，我就子做的对。”

    一堆人什么的都有，但不论怎么，村里人除了少数几户人家和赵相熟的，剩下半熟不熟或者陌生的，都离赵远远地。

    赵就是个煞星，谁惹他就准得不到什么好！就算是没惹他，也怕走近了被那些和赵有仇的记恨上。

    但赵的事儿大家嘴上，还没放心上太久，另一件事就压的村里人喘不上气，征兵的人又来了，这回是来带人的，听话的乖乖跟着走去参军，不听话的记上名字报备上去，另一手就准备当逃兵抓捕了。

    一时间怨声载道，村里的哭喊声不断，还有些想跟官兵理论的，被一巴掌推到一边去。

    等赵睡醒过来，这闹剧都还没散。

    张絮坐在赵身边，正给赵擦头上的汗水，赵似乎做噩梦了，醒的时候睁开眼睛都是一下子睁开，仿佛被什么事情吓到了。

    赵从炕上坐起来，对张絮道：“回家吧。”

    赵家人又回到赵家，院子里筐子笸箩倒的哪儿都是，五条狼狗被拴在院子，昨晚上太乱，后来也忘了把狗赶回屋，下了一夜雨，狗毛都还没干，一撮一撮纠结着。张絮阿么瞧着这狗就满心感激，别养这么久还真没白养，该用的时候就是顶用。

    赵宣昨晚上被吓到了，到现在都老老实实没吭声，昨晚上被带去李老头家也怕的不敢睡觉，等早上赵回来才敢挨着赵睡。这会扒着赵的腿不放，觉着这样就特安全。

    赵在赵宣脑袋上摸了一把，道：“男子汉，怕什么怕，有啥啊，来咱家干坏事儿的不都跑了么。话回来，你今天怎么没去学堂？”

    赵心大，赵宣都好几天没上学了，他今天才想起来这茬。

    赵宣道：“那边村子都和咱们村子一样乱呢，一起上学的因为家里乱都没去了，夫子就先给我们放假了，等过了这两天再去。”

    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进屋子睡觉。

    呼啦啦征兵的闹腾了一天，到最后再怎么闹腾也是尘埃落定。留下一村子哀怨的彷徨的，振奋起来一起讨生活的。

    但从家里进了贼开始，赵就好像变了。

    赵不再往张絮身边凑，晚上睡觉不再是抱着张絮，而是背对着背，平时闷声不响，问一句答应一句。整个人看着都沉默了。

    张絮却好像喜欢往赵身边凑了，赵去哪儿他就跟着。

    赵不吭声，他就在赵身边做点别的，偶尔赵身边水壶凉了，他就给换一壶热的。赵终于不祸害家里半大的鸡了，却换成张絮祸害了，做好的鸡汤一碗碗往赵身边放。赵没拒绝。可若接受，却也是闷声不响的喝了完事儿。

    这诡异的情况就连张絮阿么都发现了，张絮阿么着急了，趁着李老头来串门的时候问李老头怎么回事儿。

    “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儿，你问我，不如问问絮哥儿。”

    张絮阿么还真转头问絮哥儿了。彼时离征兵都过去十几天，赵宣又开始上学了，张絮剁猪食的手顿了顿，没有回答张絮阿么的问，自顾自的喂猪去了。

    当晚，在赵再一次背对着张絮的时候，张絮却是靠过去把赵抱住了。

    “赵，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