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开口, 强子嗤笑，木头冷脸, 队长质疑的看着他，还是问：“你看。”

    赵道：“你们只想着出兵来抓耗子, 有没有想过把这件事儿通过官府告诉各个村子, 让村子自己保护自己？”

    他这一, 倒是让队长愣住了。

    赵这法子其实还是和他当初看场子的经历有关, KTV里头有人闹事儿，他是可以叫警察，但是大部分时候警察来之前场面就混乱的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就是他们这些看场子的人干活的时候了。

    不管怎么样, 先把闹事儿的治服气了，警察来了, 那咱再走正常程序。

    现在村子就是场子，村里的汉子就是看场子的人，关飞这些大庆国的兵, 就和警察没什么区别，警察是尽心尽力了, 可是救急的永远没有应急的快，与其让他们救急，真不如把耗子的事儿在村里宣扬出去, 让村里的汉子组织起来应急。

    人在维护自己家园的时候潜力是无限大的，汉子们在村里巡逻，但凡谁敢对村子不轨想杀人放火, 那老实巴交的泥腿子也是能操刀砍人的。

    赵这么一，队长稍稍寻思就回过味儿了，仔细想一想，这事情还真的能行。

    一个两百多人的村子之所以被二三十人扫荡的丢盔弃甲，很多时候是因为耗子都是偷偷行动，趁着村里人没防备下手，但如果村里人提前有了防备，那耗子还能不能得手就两了。

    而且赵这法子执行下去，陈国越闹，闹不起来是一回事儿，村里人被闹的烦了只会对陈国恨得更深，到时候陈国就算真过来，不全民皆兵，也让陈国讨不到好去。

    关飞道：“你的轻巧。”

    这回队长倒是制止了他：“关飞！”

    关飞看了队长一眼，终于没再话。队长转头对赵道：“我叫白兴水。”赵出了这么个法子，队长对赵那点疑虑稍稍减轻。话也没那么硬气。

    赵点了点头，回他刚才在的地方窝着。他其实也不是没有私心。白兴水他们把人一村子一村子的迁走，这片土地人就空了，既然空了，张絮也不可能留在细柳村等他回去。张絮走了，他去哪儿找张絮？

    赵不想让这地方空荡起来。

    董一安窝在赵右边，离赵不近也不远，孩儿双手抱着腿，脑袋埋在膝盖那，孤独又无助。这四周的汉子在他们家如入无人之境，拿着他们家的东西，用着他们家的锅煮饭熬药，问都没问他一声。

    房子只剩下他一个活人，他还是个孩子，这房子就好像已经是无主之物，任由别人随便进出。

    赵一扭头就看见了他，心里微微一抽。他真不是故意害了他一家。

    他起身，挪到那孩子身边，他俩身下是一窝稻草，坐着倒也不凉。赵一把把那孩子搂进怀里，感受手底下僵硬又微微颤抖的身体，狠狠叹了口气。

    “对不起。”

    董一安抬起一张哭花了的青涩面庞看着他，问：“他们是你把坏人引来的，是真的么？”

    赵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孩子复杂的看着他，最后重新窝成一团。

    赵道：“你可能恨我，我能理解。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赔命给你。”

    董一安又是一抖，赵一手搭头，眼神放空。

    “我有惦记的人，我也还没活够，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赔命给你。我愧疚，可能一辈子都会对你们村子愧疚，我赵也会对你负责，你们村子是我犯的错，我认。”

    孩儿动了动，似乎就要开口。赵接着道：“你也别你用不上我，我知道你可能也不乐意我照顾你，但是形势比人强，你自己想想，你这么大点，自己在这兵荒马乱的地界混，你能活多久？”

    孩儿把自己抱的更紧，似乎又哭了。

    赵也把这孩子搂的更紧。对不起又不赔命，他话的真实，可就因为真实，才刺痛人。

    阿爹没了，阿么没了，家没了，一句对不起有用吗？

    要是有人毁了赵的家，还跟赵这种话，赵能拿把刀子弄死那人，弄死了还要鞭尸，让对方变成鬼都不得安宁。

    可现在却是他对别人这话。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对自己了很多遍这种话。总觉着多一句就多愧疚一分。

    最后他抹了把脸，人生还是要向前看，愧疚没什么用，他也只能想想怎么补救，第一步就像他跟董一安的那样，照顾这孩子。

    白兴水没有和上级汇报，就先和绕山村了赵的法子，让他们选，是逃荒还是留在村子对抗随时可能过来的陈国耗子。

    看得出来军营对这耗子也没想出来什么好法子，就让他们一边逮耗子，一边有想法就试试，自由发挥。

    人果然都安土重迁，绕山村人昨天被吓了个够呛，最后却还是选择了留下。赵也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白兴水带着队伍离开。赵跟着走。

    董一安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安葬了家人，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赵膝盖一软，跟着跪下磕了三个。他这辈子跪的人不多。就跪了“赵”爹么，这是他第二次跪人。

    董一安是绕山村人，他是村长家的，村长在村里挺有威望，董一安人也懂事儿，村里人劝那孩子，留下吧，村里人一人一口饭也能把他养大。董一安像是一夜长大了，沉静了不少，摇了摇头，跟着赵离开。

    赵虽然要照顾这孩子，但让人跟着他背井离乡他也不落忍。

    “要不你留下？我要是还活着，我肯定回来找你，再带你去个安定的地方住。”他赵平时是不着调，但话还是算话的。

    董一安转过头，道：“我跟着你不是因为跟着你你会保护我，会让我觉着安全，我跟着你是为了看看，会不会还有人和我们村子一样因为你遭了秧，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会为了你救我而手软，我会杀了你。”

    八九岁的孩子张口闭口杀人还挺吓人的，赵忍不住想他八岁的时候在干嘛？拿着泥巴捏变形金刚，偷了卖部的面包被人追着？

    看着这个孩子，冷不丁的赵就想到用啤酒瓶子砸他爸脑袋的自己，真他妈像啊......

    赵心下一凛，点了头：“那你就跟着我吧。”

    绕山村离前线并不太远，三天的路程就到，这也是赵为什么会走这一趟。证明了自己清白，再赶回去细柳村，差不多七八天的时间，他相信张絮应该还在村子没走。如果路程太远，那赵是死也不跟着去的。

    董一安收拾了行礼就跟在赵身边，他的行礼很少，一个布包带着家里所有的银两，并上几件衣服，腰上带着当初杀了他爹么的那把大刀。

    赵看着董一安别在腰上的刀就觉着瘆得慌，总怕这子会不会某一天改了想法，不看着他，而是动手解决他，趁着他睡觉给他来一下，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他收拾了董一安家的粮食背了不少，为了安全，也把董一安家的一把柴刀别在腰上。

    白兴水本来不想带着董一安，但是孩儿死活要跟着赵。他想放了赵，看队里没人同意，关飞听着他的话差点一个冲动去宰了赵，最后只能一块走。

    关飞走在赵身后，看赵东张西望，上去就是一脚。

    私下里白兴水问关飞：“你干嘛就跟赵过不去？如果他真是大庆国人，绕山村的事儿，起来，也真不能全怪他。”

    关飞道：“队长，我们家也是给陈国人杀得。”他平静着一张脸看白兴水，“我知道他了解决耗子的办法，你信他不是耗子，但是我不信，队长，你想想，绕山村被耗子偷袭的事儿传到别的村子，别的村子就算没收到官府的通知会不会组织村民自己行动起来？他那个办法，实际上用不了多少时间大家都能想到，咱们就是只忙着抓耗子，一时间没想到这茬。”

    关飞偏头啐了一口：“一个谁都能出来的办法，就能骗我们的信任，他干嘛不？队长，我信不过他。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陈国耗子。”

    关飞的解释白兴水也想到了，所以他绝口不提放了赵，只是看关飞动不动给人家穿鞋，觉着有点过了。但见队里人没人觉着关飞有错，他也就不什么了。

    三天路，越靠近前线，路上的村子反而没被耗子啃过，也是耗子怕作案地点离前线太近，还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就已经被前线的士兵拿下。

    但这地方的村民也基本被清场了，就怕万一铜陵关失守，首先遭殃的可能就是这。

    一队人顺风顺水到了前线，赵也见到了铜陵关。铜陵关是关卡，但也是一座城。

    只是这座城的城墙高耸，内里又建造了不少的了望台，城里驻扎的士兵比其他城池多了不少。除了这些，商铺酒楼该有的都有。

    要是平常时候赵还能好好欣赏一下。现代人喜欢逛逛古城逛逛天下第一关，但看到的古城都是现代修补之后，看到的关卡也经过了岁月的腐蚀，早没了当初的威严。哪儿有他眼前的这种鲜活。

    但是赵现在满心就一个事儿，他要回家。

    离开细柳村时间越长，赵心里就越不稳妥，他穿来到现在没和张絮在一起的时间都没超过一天，现在离开这么多天，赵就慌的很。

    尤其他还要照顾董一安，每天赶路要吃饭的时候，赵拿着铁锅煮粥他就闹心。不算他才穿来时候煮的那个鱼汤，他一个大老爷们当真是头一次做饭，水没放好糊了锅，最后俩人吃着带着糊味儿的粥的时候，赵就想张絮阿么。

    他阿么手多巧啊，给他点材料他就能给收拾好了端桌上，保证吃的人都好。

    不他阿么，张絮手也巧，生孩子之前饭菜都是张絮阿么搞，生孩子之后张絮弄得东西也不比他阿么少。

    想来想去，赵再看着手里的粥就吃不下去了。

    晚上睡觉他是习惯搂着张絮睡觉了，现在人都没在跟前，赵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只能把董一安捉怀里凑合，董一安哪儿乐意，何况就俩人这半个仇人的关系，半夜还搂着睡？

    赵好言道：“我抱着你睡，这不是怕你冷吗？”

    大夏天的不热就不错了，还冷？

    孩儿眼也不眨的就看着他，最后看的赵发毛，赵一挥手：“行了，我不抱着你了，睡吧。”

    眼下到了铜陵关，赵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而且离开这么久，他也是真怕家里出事儿。

    赵直接捉了关飞的胳膊道：“兄弟，你吧，要怎么证明我身份，咱们速战速决，我还要回去细柳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