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国人有户籍, 都掌控在村长手里，村长上报给对应的县令, 层层上报。

    要查赵的身份，那就是查户籍, 层层查到村里, 再通过细柳村的人证明确实有赵这个人。

    这是正常的调查顺序。

    但眼下, 耗子扫荡了细柳村, 不这正常的顺序去细柳村走访调查还能不能找到细柳村的人，就这查赵的时间，真这么查，那少十天半月的跑不了。

    关飞是把赵当陈国耗子抓回来的, 自然也不用想这套程序。

    他冷笑一声，抓着赵就想往刑司那边走, 刑司是审犯人的地方，关飞的想法简单明了，赵什么身份, 审审就知道了。

    刑司的人很有脾气，能被送进那的基本都没什么好人, 瞧见关飞带着人来，看了一眼就挪开眼神，懒洋洋对着关飞道：“先三十大板吧。”

    赵不明就里, 直到被人按在长凳上终于回过神，当下就火了。

    一仰身从凳子上翻到地上，赵爬起来就对着关飞喊：“不是判定我身份吗？这特么什么意思！？”

    关飞冷声道：“现在不就在好好判你吗？”

    赵道：“感情你们都是这么判的？”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 “那不用了，你想要我什么身份，我就我是什么身份，反正你不就是想我屈成招吗？”

    刑司的见自己被忽略了，还挺不高兴：“怎么的怎么的，还敢在我这儿吵？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喧哗？就凭这个我就能多你二十大板。”

    赵一脚把那长椅踹开，瞪着的眼睛带了两分煞气，对着刑司的人大喊道：“你吧，你不就是想我吗？没理由找理由也能！”他扭头又去看关飞，“你对我有意见，这一路上对我都没啥好脸色，这我忍了。但是凡事得讲理吧。”

    赵挺胸抬头站的正气凛然：“我要是真确定了我是陈国的，那你我我一点都不会反抗的，可是你呢？准备我一顿逼我承认我是陈国的吗？大庆的兵就是这么办事儿的？就是这么讲理的！？”

    这话就有点难听了，甚至传出去还能闹的大庆国都人心惶惶，怀疑自己会不会哪天被当兵的怀疑是陈国的就抓起来。

    白兴水刚安排了手下兄弟整顿，这才过来这边，刚进门就听见赵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儿。”他对着身边一个刑司的人问，刑司的人认出他，叫了声统领，才声给他解释。

    听完了解释，白兴水也不高兴了。

    赵冷笑看着白兴水：“怎么，你也要我？我赵没死在兵荒马乱里面，就要先死在你们手里了？白兴水，我告诉你，真这么死了，我不服！”

    白兴水没看赵，走到关飞身边道：“胡闹！”

    董一安一直跟着赵，这时候也拧着眉头看着白兴水。他懂得事情不多。但是也差不多能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关飞始终盯着赵不放，恨声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我是应该带你去查户籍，但是细柳村已经没人了，你你是细柳村的，让我们怎么查？不用什么我屈成招，我看你就不像好人！”

    赵心里的火苗子蹭蹭窜上胸口，真恨不得跟关飞真刀真枪的一架！可就这地方，周围四五个刑司的人都在盯着他，他要是动手，保证下一刻就被人按倒。

    碰到一个已经判你死刑的判官自己无罪，那真是再多的话都不清楚。

    赵怒极反笑：“行，你厉害，我无话可。”

    赵无话可了，白兴水却还有话：“关飞，你脑子能不能清醒点！我知道你恨陈国人，但万一赵是我们大庆的呢？你就没想过，如果你错杀了个大庆的人怎么办？”照着关飞后脑勺就来了一下，白兴水继续骂道，“还有谁细柳村就没人了？耗子是我们征兵后才去扫荡的村子，当时在细柳村征的新兵都在我们军营，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这话倒是把关飞和赵同时愣了。

    下一刻赵眼睛晶晶亮，一步上去就扯住白兴水的手臂：“事情清楚就行了，走，带我去军营，是不是清楚我是谁我就能走了！？”

    白兴水被赵拽着走了两步，刑司不乐意了，一拍惊堂木道：“放肆，刑司可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赵张嘴就来：“你错了，我可没想来，我都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地方。”伸手一指关飞，“是他带我来的，你要是想找人麻烦，就找他。”

    刑司瘪了嘴，气的脸通红：“你！”

    “我没错，为官的办事得有理有据，不然难以服众。我没罪，也用不着你审判，你就不能惩治我。扰乱你公堂的是关飞，你找他麻烦没错。我还急着有事儿，我能走了么？”赵记仇，顶罪的事儿咬着关飞不松口。那放肆的样子白兴水都想揍他一顿。

    其实也是赵知道白兴水是个知道事儿的，今天这一场是关飞理亏，白兴水肯定能保住赵全须全尾儿出了这个地儿，赵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关飞气的脸都黑了，还不知怎么回他。最后还是白兴水出面，这是一场误会。

    白兴水似乎在军营里有点地位，刑司虽然不乐意，最后还是一挥衣袖让他们走了。

    白兴水数落关飞：“日后不能这么莽撞。”

    关飞满脸不高兴，还是道了声是。

    当兵的讲究服从，不管心里多想赵的板子，白兴水的命令他都得听。

    出了刑司就看见木头和强子还有白兴水队伍里面其他几个人都在外面等。

    强子上前对白兴水声道：“他确实是细柳村的。”

    着他脸色就有点扭曲，他去新兵那一提赵，细柳村连着细柳村周围的村子没有不知道这个人的，也是赵名声太响，强子刚了赵的名字，那边就有人应声：“赵那个王八蛋怎么了？”

    “哼，该不会是犯了什么错，也来我们这当兵了吧？”

    “他要是敢来，我们肯定好好招待他。”

    “他怎么你了，你这么恨他？”

    赵庆吉不吭声了，他怎么可能他是去人家那偷钱没成被赵送牢里，然后过来的？

    他不了，其他人还在没完，于是赵当初那些个不着五六的破事儿又被人数落出来，桩桩件件添油加醋的出来，饶是强子这人平时万事不过心，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他终于想起来在绕山村赵坦白时候的那句，‘你们去细柳村问问，村里人都知道我赵！’

    果然是都知道。

    赵是不知道这一场，不然还少不得感慨一下，坏名声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至少这知名度让他把自己洗白了。

    他特意贱笑着看向关飞：“怎么样，现在能证明我清白了吧。”

    关飞脑袋往旁边一侧，不想理他。

    赵不是陈国耗子，想去哪儿这群人就管不着了。赵急着回家，他凑到白兴水跟前道：“有钱吗，能不能先借我点？”

    白兴水表情古怪的看着他。

    赵道：“你们要是没抓我，我能在家舒舒服服过日子，我家里有吃的也有钱。但是你们抓了我，我现在回去的银钱都没有，这个你不应该负责吗？”他出门找赵宣的时候身上就没带一个字儿，现在真是穷的叮当响。董一安身上倒是有点银子，但是花人家孩儿的，没逼到份儿上，赵还不太干的出来。和白兴水要钱，他可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白兴水无言以对，伸手入怀拿出荷包来，赵才不顾什么面子，一把抢过来，道：“谢了啊，兄弟，日后相见肯定还你。”

    白兴水看看空了的手心，日后会不会相见还两，日后也最好别相见。

    赵拉着董一安已经走了，关飞想上前去抢回来，还是被白兴水拦住了。

    “世道不太平，给他就给他了，能救一条命也好。”

    今儿已经晚了，赵干脆在客栈订了一间房，然后出门买吃食，准备当回去细柳村的干粮。

    他收拾好一切天已经黑了，和董一安一块躺床上，赵睡炕习惯了，冷不丁换回了床，他又有点不适应。

    又翻了个身，就看见董一安睁着眼睛看床上的帐子。

    孩儿这几天都睡不着，赵知道。

    亲眼看见爹么死在自己跟前，孩儿有时候好容易睡着了最后还是尖叫着醒的，脑门上全是冷汗。

    那时候，孩儿才像个九岁的孩子，脆弱的要赵把他搂怀里一遍遍没事儿了，才能安静下来。

    安静下来的孩儿又会一把推开赵，变成沉默的模样，复杂的看赵一眼，再转身继续睡觉。

    看着孩儿的脸，赵道：“别的不，咱俩有一点是一样的，我也没有爹么。”

    孩儿面上没反应，月光下倒是能看见眼睛眨巴了下。

    赵道：“我这人比较实际，没有就是没有，怎么想都是没有了。”

    孩儿哭了。

    “人吧，都会碰到难事，但是再怎么难，不想死，就得好好活。”就像他当初为了吃饱饭当混混，饭都吃不上了，给人看场子怎么了。

    孩儿道：“你不用这些，我不会寻死觅活的，我爹么我将来会有大出息的，我将来一定要有大出息。”

    赵一乐，觉着这子比自己当初有志气，忽然感性了一把，他在孩儿脑袋上揉了揉：“你还会有夫郎，有子嗣，会重新有个家的。”

    这话刚落，客栈里忽然骚动起来，尖叫声不断，有人大声喊道：“赵国的人来啦，快跑啊！”

    赵一个激灵，刚有的那点困意瞬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