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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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曾有万古混沌,劈开天地却不过一斧之事。

    如此想来,信仰陨灭,或许也不过转瞬之间。

    数百年前神魔大战,神族最后一丝血脉隐退,存世的所谓仙人,只余下一群修道求索的凡人,神消失在三界,与其力量相较的魔界虽然依然留存当世,却也少有再出现的迹象,只有比魔力量低上那么一等的妖邪,在当世偶尔为乱。

    神族的消失,让人间界天生得天眷顾的凡人,开始了为了自保而前仆后继投身修道的漫漫长路。

    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寻仙问道,引气修炼最终入圣的,这一切,除开机缘,也还需得,有财力支持。

    当世最有威望的四大修真门派,无一不是在崇山峻岭之巅,海外仙山之地,寻访之路漫漫,路上不准就有妖邪阻拦,若要入门求道,且不能不能够被选中进入门中成为弟子,在路上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或是护卫,怕是连山脚都到不了。

    不过修道之人依然趋之若鹜,修道的多了,这世上的妖精,也自然会因为忌惮而收敛些。

    不过这些好处,对于灵砚城里辛苦过活了十七年的安月兰而言,好似一点用处都没有。

    妖邪祸世,也许也总是喜欢找好欺负的人纠缠吧。

    简陋的浣衣石室内,一身粗布素衣的安月兰提着手中浸透了水的上好绸缎被面费劲的拧干,前襟已经被濡湿一片,擦着汗抬头看了眼天边已经西沉的日头,眼中有些焦急的神色,手中的动作又快了许多。

    不大的浣衣房就剩下她和另外一个看起来跟她年岁差不多的丫头,房中光线已经有了些微昏暗,屋内墙上嵌了一排的千年灯在夜幕降临前夕忽忽悠悠的窜出火苗来,随着门口吹进的夜风微微晃荡,照得这的一间浣衣室影影绰绰,好似有几十个人影一般。

    风声里带着低低的呜咽,安月兰秀眉微蹙,有些微无奈,略侧目望向自己手腕上系着的一截红绳,简单的双股编织的红绳上穿了一个方孔铜钱,满是岁月痕迹,看不出当初这钱币表面究竟是什么字号,也就无从得知这铜钱究竟是什么时代流传下来的东西了。

    丫头勾着头,脸色煞白,额上不停的冒着汗,手脚麻利的将身旁箩筐里最后一件纱裙洗完,端着浣洗干净的一盆衣物,脚步极为迅速的离开了,走得太过焦急,出门时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稳住身子后,几乎是连蹦带跑的离开了,步履急促带着恐慌,连一句招呼也不曾跟安月兰,犹如躲避瘟神。

    这样的境况,安月兰已经习惯了,早已不会放在心上

    她从体质奇异,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怨不得别人害怕与自己共处。

    因为招惹邪祟的原因,阮家虽然准允她在府里干些杂活浣洗的工作,却是被要求每日必须在日落前干完当天的活离开阮府的,绝不能留宿。

    可是今天送来涤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安月兰望着一旁还有半箩筐没洗的脏衣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城里入了夜没有哪家敢留她的,阮家虽然是当世的修仙大家也不敢,她也不想给人添麻烦,可是若是衣服洗不完,这唯一的养活自己的活计怕是也要丢了。

    要不,就跟这浣衣阁的管事,将没洗完的衣物带回家洗,明日一早拿过来?

    安月兰沾着皂角泡泡的手挠了挠脸颊,想着浣衣阁那个管事阿婶一双露着凶光的眼就有些惆怅。

    偏生心中这一念刚起,那个身形壮硕的管事阿婶就好像是听到了安月兰的心声一样,一个黑影便悄然出现在了石室门口。

    因为心中想着事,安月兰难得的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借着昏暗的天光一看便知道是自己才在想要去找的人。

    “你怎么还在!”

    语气满满的嫌恶,看来是不怎么好话了。

    安月兰有些尴尬的提着被面看着突然出现的桃婶,揉了揉鼻头,心虚的讪讪笑了一笑,虽然知道桃婶是个什么脾性,可是为了不被赶出府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尝试和她交涉。

    “桃婶,你看,今日天色已晚……”

    “你也知道天色已晚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走!还不快点离开,你不知道自己什么人吗?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桃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安月兰的方向咄咄逼人,泼辣非常,根本不给安月兰好好话的机会,直截了当的赶着人,话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没有个停歇。

    安月兰一时插不上话。

    桃婶大大的面盘上那双的眼睛终于落在了安月兰提着的那床被子上,而后猛地撑大了双眼,“你怎么还没洗完!这么点东西你洗了一天!是不是不想干了!”

    安月兰心中默默槽了一句,明明今日送来的脏衣数量是平时的好几倍。嘴上却也只能笑道:“桃婶,是月兰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一回。今日未能洗完的衣物,您看能不能让我带回去,明日一早送回来,绝对不耽误功夫。”

    “你懂什么!”她踮起脚,看了一眼箩筐里没洗完的衣服,最上面是一件嫩黄白粉相间的十二破间色裙,桃婶一看到里头还有这条纱裙,怒气更盛了几分,抖着手指着安月兰,喝道:“你……你个贱婢,这套裙子是明日一早大姐就要穿的!今日夜里就要熏干送过去,怎么也没洗!耽误了惹恼大姐,你担待得起吗?”

    “啪”的一声,安月兰手中的被子掉入石台水池,垂头看向筐中那裙子,嘴角抽了抽。

    阮素心?那位大姐的裙子,怎么会送来她洗?她不是向来嫌恶自己从来不让自己沾手她的东西的吗?

    况且……“桃婶,并没有人交代我,这是大姐的衣物,是急要用的。”

    “你还敢狡辩!”桃婶气急一步迈入门槛,又急忙停住,分外忌惮的看着安月兰,僵硬的挺着背,想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惊慌。

    “别……别的就算了,现在这套衣裙没洗,你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安月兰俯身准备从箩筐中将那套裙子捞出来。

    “啊——!”

    恰在此时,身后一股阴风陡然逼近。门口同时响起一声惨叫,桃婶尖利的嗓子好似被吓破了音。新人新文,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