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到头来却是养了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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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衣襟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楚无念挣扎一下,没有破桎梏,这人身上满是冷意,周身带着让人窒息的气息。

    “嘶——”

    所有的衣扣一下子崩开,他带着寒意的墨眸紧紧盯着她,眉梢微微勾起,“看来你是真的忘了?”

    她的手被他引着脱下衣袍,可自己却是一动也没动。

    “奴婢自己来。”

    楚无念的唇齿动了动,好半晌才出话来。

    这人太过冰冷,以前从未这么对她过,此刻她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的冰冷,能让人从云端跌入地下。

    摔得满目疮痍。

    下一刻,她的下颚被他钳住,赵止洵强迫她看向自己,瞧这人的眼睛,除了多一层眼泪,旁的什么也没多,一片风平浪静,好似眼前站着的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只是在同她做交易罢了。

    钳住她下颚的手腕加重力道,半晌后,他冷声道:“出去。”被她扯下来的衣襟的,被他一下合上,整个人朝她背过身去。

    楚无念咽下喉间的酸涩,手指尖动了动,抿着唇退了出去,帮他将屋门一点点合上。

    背后的动静声彻底消失,赵止洵才坐到圆凳上,背对着屋门口,眼里一片怅然。

    他细心呵护这人这么久,到头来却是养了一条狗?

    屋里,发出一阵苦笑声。

    楚无念把头垂得低低的,交叠着手站在三级石阶下,任由泪水一滴滴往下掉落,渗入青石板上。

    这是何苦呢?

    远处抱着廊柱的雨堂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完了完了。

    从亲王府里出来,一路上宋承誉的脑子里都在回响这四个字,赵止洵放他走了,可他心里还是害怕得很,那人可是出了名的阴狠,又这么阴晴不定的,若是指望他能看在他们二人的情谊上放过他,那可能吗?

    心里正焦急着呢,往前走的马车又一下停下了,他整个人在车厢里往前翻滚一下,差点就摔下马车了。

    “怎么回事?!”

    他一把掀起车帘,对着车辕上赶车侍从叫唤。

    “公子,前面有百姓挡着,过不去。”侍从转过头,为难地看向他。

    宋承誉抬眼往前一看,才发现前面有一堆百姓在围着,不知在看什么热闹,人群里传出两个女子的声音。

    起了疑心,他跳下马车,穿过人群,看向争吵的两个女子。

    一个发髻上戴着珠簪,身上穿着上好丝质的绫罗绸缎,一脸的嚣张跋扈,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

    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有些大,手里拉扯着一个孩,跪在一脸嚣张跋扈的女子面前,眼里满是恳求,“姑娘,我儿真的不是有意要抢夺你的银袋,实在是好几日没吃过东西了,一时起了贪念才犯了错。”

    “哼!好几日没吃东西就能明目张胆地抢吗?!我非要将你们都抓去官府不可!”

    带着珠簪的女子不依不饶道,没算放过他们母子二人。

    “娘,娘...”

    被她扯住破旧衣衫的孩,嚎啕大哭起来。

    “你还敢哭!”

    女子厉声喝斥他,孩不听,依旧哭个不停,宇文池落心头一顿恼火,抬手就想哭泣的孩。

    “姑娘何必对一个孩下毒手,此刻他没得逞,你骂他几句也就算了,何苦将他们逼至绝路。”

    宋承誉站出来,指责宇文池落。

    听到前面传来的声音,宇文池落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自以为是,得头头是道的男子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她厉声呵斥他。

    见她执着得很,宋承誉脸上也现出不耐烦来,“那你赶紧将人送到衙门里去,别在这挡人道!”

    他心里也烦得很,正想早些回府图个清净呢!谁知道回府的路上还遇上这种事,此刻被堵在路上不,还要被这一个姑娘叫骂,他心里更不好受了。

    “你!”

    宇文池落怒气冲冲看着,她也想早点将人送去官府,可这中年女子扯着她的衣裙,这孩又哭啼着,她想脱开身都难,别将人送到官府里去了。

    “你过来,帮我一起把他们送到官府去,这样这条道就没人挡着了。”没了法子,宇文池落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他,话里是一分一毫也没软下来的。

    宋承誉仿若是听到了什么让人跌破眼睛的话,睁大眼睛看着她,“你不是让我滚一边去?你自己想法子,爷我可不帮你。”

    他可不是谁都能差遣得住的。

    “那你这一时半会的也别想走。”被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拒绝,宇文池落的心里可是不好受的,这会干脆不动了,跟那对母子僵着,也跟前面这指手画脚的人僵着,看谁耗得过谁。

    宋承誉气极反笑,这才仔细量她一番,这长相,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他眯了眯眼,想凑近去看清楚一点,忽然,被宇文池落一巴掌了下来,“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气焰十足地嚣张。

    长安城中脾气能与她媲美的,估计也就林初音了。

    宋承誉摸了摸被她的面颊,一阵刺痛感袭上心头,他拧着眉头瞪眼前这人,“惹了我,爷我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这长安城中,敢沾上他的女子可没几个。

    “我才不怕你!”

    宇文池落攥紧拳头,脸颊艳丽,眼眸肆意张扬。

    “落落,你又在闹什么?”

    已经替她买好糖葫芦的宇文青云从人群中穿出来,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微愠。

    “哥哥,方才我在这等你等得好好的,这孩跑过来撞了我就想偷走我的银袋,被我抓住了,我要把他送到官府去。”

    她绘声绘色地与他诉方才发生的事,眉飞色舞的。

    宇文青云皱皱眉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妇人和哭啼的男孩,尔后,凌厉的眸光落到地上的织云锦靴上,顺着华贵的长袍往上抬眼。

    “将军。”

    宋承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没想到这嚣张跋扈的姑娘竟是宇文池落,宇文长策教了一个光耀门楣的宇文青云出来,不曾想却教出一个让人头疼的宇文池落出来。

    若是没挨这一巴掌,他是能笑得出来的,可是此刻稍稍一动这脸颊就疼得厉害,他可不想再做什么恭顺的好臣子了。

    “宋大人?”

    宇文青云想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的名字与脸对上,宋承誉在朝堂上的作为不算大,靠着家宅的官荫在朝堂上立足脚跟。

    不过有一点值得引人注意的,便是他是赵止洵的好友。

    别人在赵止洵那讨不到的情面,他总能讨到几分。

    很快,宇文青云就看到了落在他面颊上的五个手指印,“你还人了?”他的眉头皱起来,瞪向眼前的宇文池落。

    “谁叫他来惹我。”

    没想到对她指手画脚的男子不是普通百姓,看宇文青云的反应,好似官衔还不低,宇文池落只敢声嘀咕着。

    宇文青云扯过她的手腕,“快点跟人道歉!”

    抿抿唇,宇文池落没动嘴,脸别过一边去,似乎很不服气。

    “你无缘无故人是要道歉的,别在北界城里该如此了,如今你可是在长安城里,难不成你要给父亲抹黑?”

    这番话,宇文青云是不敢大声的,事关宇文长策的清誉。

    宇文池落眸光闪了闪,咬咬牙将脸扭回来,恭顺地对着眼前的人道:“宋大人,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人过。”

    大人不记人过。

    也不知谁是大人,谁是人。

    他微微敛眸,缓缓开口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宇文姐肯放了这孩子,这一巴掌我也不白挨。”

    “放了他们。”

    宇文青云一听,急忙劝慰她。

    “你们走吧。”

    宇文池落蹙起眉头,一脸不情愿地道。

    “谢姐!”

    跪在地上的妇女如获大赦,拉着孩子就往人群中钻去。

    “改日,我必定亲自去给宋大人道歉。”宇文青云脸上带着歉意,怕宋承誉记挂在心上,又颔首道。

    “不必了,将军还是好好管教一下舍妹吧。”这脾气,也太大了些,丝毫没有闺阁姐该有的温柔娴淑。

    他摇了摇头。

    “多谢宋大人提醒,本将定会好好管教舍妹。”

    宇文青云拉一下宇文池落的手,让她朝他低头。

    这才像样,宋承誉的心里稍稍好受一些,上了马车,这路通了,车马从长街上行过。

    “哥哥,那人油嘴滑舌的,活该。”

    宇文池落朝扬长而去的马车吐了吐舌头,眼里透着不悦。

    “你还呢,以后别在外面惹祸了,父亲在长安城里的名声都快被你败光了!”

    没再与她多,宇文青云扯了人就往宇文府里赶。

    “你慢着点。”

    宇文池落的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被他拉扯着,只能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看着那俩人拉扯着往前走的身影,宋承誉这时想起来宇文池落像谁了,像宇文长策,可是一点也不像宇文青云。

    宇文青云嘛,身上是有宇文长策的影子的,可那张脸与宇文长策也不像,倒是像谁来着,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总之,得了一反常态的宇文池落的道歉,他刚才还满是阴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拿起果盘里的果脯往上一抛,张嘴接住,哼起曲来。

    第二日的朝堂上,众人都看到洵亲王眼下一片乌青,在朝堂上不言则以,一言总让人退避三舍,半步也不敢靠近。

    下了朝堂,沈微之走到宋承誉身旁,捅了捅他的肩窝子,“那人怎么了?”他抬抬眼,示意他看向走在前面的赵止洵。

    那人走得飞快,像是脚底生风似的。

    “不知道。”

    宋承誉心虚地别开头。

    “跟你有关?”他这副样子明显就是心虚,沈微之动一动脚趾头就看出来了,急忙拉住他的朝服。

    “哎呀,我不过就是多了两句嘴,哪知道后面他又与无念姑娘闹了什么?”他将自个儿的朝服扯回来,拒不承认。

    “你啊你啊!”

    沈微之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他就来到赵止洵面前,对着他道:“正琅,人我给你带来了,要怎么着你了算。”

    “你这话什么意思,该的我昨日都了,你以为正琅跟你一样,会计较这些!”

    宋承誉扬起头,一脸不屑地嗤了一声。

    沈微之拍一下他的后脑勺,“计不计较正琅了算。”他可是在拼命帮这人调和他与赵止洵的关系。

    撇撇嘴,宋承誉不开口了。

    赵止洵睨了他一眼,“你的罪过确实很大。”完,转身就上了马车,车帘布落下来,雨堂无奈地看底下的二位公子一眼,手执缰绳将马车往亲王府里赶,半点空隙都没留给他们。

    沈微之和宋承誉大眼瞪眼,过了好半晌,沈微之才一脸阴沉沉地道:“这回你完了。”

    “别这两个字!”

    昨日花了一天的时日,好不容易才将这两个字抛之脑后的宋承誉,一听到他提这两个人,急忙用手捂住耳朵,一丁点都不想听到。

    他捂着耳朵往前暴走,他府上的侍从赶紧驾着马车跟上。

    沈微之惊呆了眼,他还没见到宋承誉有这么抓狂的时候,以往就算是被各府的大人告状,他对他们的掌上明珠始乱终弃,也没见他这样过。

    与林初音坐在舟船里,听着船头上的歌声泛舟时,林初音连跟他了好几句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若有所思地看着湖面。

    林初音顺着他的眸光往湖中看,只看到了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旁的什么都没看到。

    “沈公子,沈公子...”

    连着叫了他两声,扯一下他的衣袖晃动一下,这人才回过神色来。

    “怎么了?”

    他扭回头看向她,眼里透着不解。

    “你似乎有事?若是有事可以回去处理,不必跟我在这耽搁时辰。”林初音不想他耽误正事,开口与他道。

    “不是,是宋承誉的事,他与正琅好像出了些事,宋承誉那么没正形的一个人,我从未见到他有那么抓狂过。”

    想到赵止洵那副阴阳怪气的表情,他继续道:“还有正琅,他今日在朝堂上的神色很是不好,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底是深交了多年的好友,沈微之的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们两个。

    “朝堂上的事,王爷都能处理得很好,能闹得他寝食不安的,兴许除了他身边那个奴婢的事,就没有旁的事能困顿住他了。”

    这一番话,彻底让沈微之解悟,在这一点上,林初音倒是比旁人都要了解赵止洵得多。

    刚刚拨云见日的沈微之,神色又一下子沉了下去,急忙开口与她道:“我得去找宋承誉一趟,今日你得自己回去了。”

    “无妨,我有鹊枝跟着。”

    林初音点点头,宽慰他道。

    沈微之满脸抱歉地看她一眼,急忙让船家靠岸,将林初音扶上岸,他才赶去找宋承誉。

    结果,在他府上没逮着他,在昭华姑娘的厢房里倒是将他找到了。

    “你怎么又来了?”

    宋承誉这一口气还未咽下,忽然见到沈微之,他这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十分地不顺心。

    “你跟我实话,你该不会是插到正琅和无念姑娘中间去了吧?”沈微之撩起袍子坐在他面前,一脸的担忧。

    宋承誉一下子清醒起来,惊呼道:“你什么呢!我可没那个胆子!”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那你们怎么闹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你惹上了无念姑娘。”这下,沈微之算是放心了,自个儿倒了一杯清茶喝下肚。

    “你多虑了,是他与无念姑娘之间闹了事,我在他们闹事前,告诉了无念姑娘将军受封忠武将军的缘由,她听完,与正琅之间的便生了变故,也不知怎么搞的。”

    他无奈摇头,灌了一杯酒。

    “我看啊,以后无念姑娘你还是少接触的好,我就从未见到正琅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想来这回是投了心意的,旁人轻易碰不得。”

    沈微之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几句。

    “别碰了,我连话以后都不敢跟无念了。”宋承誉身子一个激灵,想起昨日赵止洵的反应就浑身生寒的,坐哪都觉得冷。

    “这就对了。”

    这下,沈微之的眼里才流露出欣慰的眼神来。

    赵止洵回到院子里,头也没往偏房那里看,顺着路就闷头回书房,他手里还有好多文书要处理,可没心思去理那人。

    雨堂端了一壶茶水进去,给他倒好后,就退了出去,乖乖在书房外守着,眼珠子却是朝偏房那么看了看。

    辰时,楚无念也起来了,到这人的屋子外,想要伺候他净面更衣,他没让她进去,喊了雨堂进去,让他伺候着。

    她便在外面候着。

    跟在那人身后进宫前,他悄声道:“你先回去歇息吧。”她的眼下也一片乌青,眼睛也肿肿的,一看就知道昨日定哭了不少。

    那人也看在眼里,可就是一声不吭。

    这不,明明也听到雨堂叮嘱她回屋歇息的声音了,也半声都没吭声,这不就是死扛着吗?

    出了院子后,雨堂便不知晓楚无念到底有没有回屋了,这会回来也没见到她的身影,他只当她是在屋子里歇下了。

    结果,他刚在书房外站了一会儿,就见到楚无念抱了一堆衣裳回来,全是赵止洵的,手里还拿着熏炉,原来是熏衣去了。

    “给我吧。”

    雨堂跑上前,从她手里接过衣裳。

    “有劳。”

    楚无念颔首道,没有拒绝他,拿了熏炉进屋子里放好,又出去干活去了,一刻也没停歇。

    “无念姑娘,那些我吩咐下人们过来弄就行了,你回屋歇息吧。”叠完衣裳,从屋子里出来的雨堂看不下去,又跑上前声劝慰她。

    “奴婢就是下人。”

    她抬起头,朝他扬扬眉,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雨堂一脸为难,不知该些什么。

    “她要做便让她做。”

    那人不知何时从书房里出来了,正倚靠在门框边上,墨眸落到匍匐在地上擦拭地板的楚无念,一脸的奚落。

    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与楚无念当初在围猎场上看到的一样,毫无出入。

    “王爷的是。”

    她朝他颔首,笑着应下声来。

    赵止洵捏着茶盏的手一下收紧,额角上现出几条青筋,过了一会才被他一点点往下压。

    瞧到没有,这人骨头硬着呢。

    不过,当初见她时,她的骨头就硬得很,轻易不肯低头,也不知从何时起,她才学得他的模样,人前是一副笑嘻嘻样子,人后又藏着狡黠的心思。

    在门框边上站了一会,雕花木门发出一道“嘭!”地声音,整个人麒麟院的地面都抖了抖,雨堂的身子摇晃两下,他急忙扶住身后的廊柱,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敛敛眉,他急忙从长廊上撤下来,跑到这人的屋门外守着。

    该做的他都做了,旁的他管不了了。

    往后的几日,赵止洵一上完早朝回来就到书房里批阅文书,楚无念在麒麟院各处忙活着,一刻也不停歇,就是不能靠近赵止洵的身,那人需要人伺候,都是叫雨堂过去,她连靠都不能靠近一步。

    宇文青云的事不提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似是越来越疏远,楚无念又成了那个当初刚到麒麟院里,帮他干活的婢女。

    不对,连刚到麒麟院里的那时候都不如,那时候她好歹还能靠近这人身边伺候他,这会连靠都靠不近了,只能远远看着。

    雨堂每回就闭嘴,能不提楚无念就不提楚无念,只要一提,这人准炸,他是不敢再提了,免得被送去酷刑房,那冷淞的棍子他是很久没吃了,可也不想吃,谁脑子有病才想吃。

    也不知过了多久,约莫五月初时,府上来了贵客,是从江北来的。

    那会赵止洵还在上早朝,府上除了萧氏和下人们,便只有楚无念在。萧氏平日里不轻易出寿安堂,只能楚无念上前与那贵客待着。

    她沏了一壶茶水,给坐在长椅上,一脸柔弱清隽的女子倒下一杯茶水。

    茶水冒起雾气,遮了她无双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