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看来是好事
在吃的面前,这人总挡不住诱惑,起初赵止洵还有点嫌弃,可后面总能用这招暂时拿捏住她,他便也就不嫌弃了,相当于抓住了这人的软肋,这样多好,不用他再费力去哄她。
“一会你拿去给老夫人。”
他拿眼神指了指桌上的茯苓糕,脸色淡然。
“为何不是你拿?”
楚无念啃着手里的茯苓糕,他明明今日不上早朝,还不多去寿安堂里走走,老夫人这几日都在担心府里出事呢!
“我要去一趟西院。”
他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
“我就知道。”
楚无念咽着东西,也不忘揶揄他。
“温苼生了好几日的高烧了,我得过去看看她烧退了没有。”赵止洵敛眸,话里无不透着担忧。
“行。”
楚无念也答得干脆,反正她答应他回府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拿到她的东西,他们爱怎么卿卿我我都行,不关她的事!
赵止洵稍稍点头,闭上眼眸时眼底却露出一丝狡黠来,楚无念顾着吃手里的茯苓糕,没察觉到他眼底的狡黠。
“怎的一大早就去给我买茯苓糕了?”
楚无念拿着糕点过去给萧氏时,她还是诵经,每日起,她都要诵上两个时辰的经,崔嬷嬷让楚无念在庭院中等萧氏,她也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五月底的日头已经带了热意,在庭院中候着的这半个时辰,楚无念的后背已经生出一层薄汗来,将她的内衫浸湿了一些,让她觉得有点难受,便移动步子,挪到了有屋檐遮着日头的廊下,正好碰到萧氏诵完经,从寿安堂里走了出来。
“老夫人。”
楚无念回过头,朝她行礼。
“嗯?”
见她似是走神了,萧氏重复问她一句。
“是王爷买的,他没空过来,让奴婢送过来给您。”楚无念抹了抹后脖颈上的汗珠,这才紧忙回着。
“王爷今日没去上朝?”萧氏眼里闪着疑惑的光。
“没。”
楚无念摇了摇头,后头的话没有多讲。
“既然没上朝,怎的不亲自过来,我还想着有些话要问他。”萧氏自言自语着,眼中的疑惑更盛。
楚无念想了想,忽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钻着空子开口道:“老夫人莫急,等王爷去探视完温姑娘,应该就会过来看您了。”
她闪着眼珠子,一脸真挚地道,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在给那人下套子。
“他又跑到西院去了?他时常去看西院的那个丫头吗?”萧氏顿时一脸警惕,她可不想看到赵止洵跟温苼走得太近,免得两个人生出什么事来。
“倒也不经常,就是温姑娘还在发着高烧,王爷总是免不了要担心的,也不知温姑娘是怎么回事,上回进了一趟宫回来,便一直这样了,所以王爷隔三差五是要过去看一眼的。”
她话得委婉,但萧氏已然听清楚,她一脸不悦地道:“我看那丫头是有点死缠烂的意思,你可要将她给看紧了!”
老夫人一眼过来人的经验嘱咐她,似是怕这温苼会赖着赵止洵,不出这个亲王府的门了。
“可她是王爷深交多年的好友,奴婢如何能将她看紧?”楚无念一脸的为难,眼神也飘忽不定,那意思分明就在表达,自己手里的这点权利,可不够格去管一个温苼。
“若是有人敢对你有异议,你就是我老婆子让你去的,就连洵儿,也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萧氏十分有底气地道。
“那奴婢就放心了。”
楚无念扬了扬眼角眉梢,便没再什么。
出了寿安堂的院子,她便直接到了西院中,那会赵止洵已经在那待了有一个时辰了,温苼起初知道他来还是生气的,后面才坚持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让池壁将人带进了屋里。
她的烧已经退了,全靠柳问眉一副药给吊着,这气色看起来才比前段时日的要好,不然脸色暗得简直见不了人,柳问眉给她治病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的脸色能差成这样,他提心吊胆得以为自己这回要医治失败了。
“烧退了,脑子可清醒了?”
赵止洵坐在床前的长椅上,跟她话的态度比之前的好了许多,之前她发着高烧,脑子有点糊涂,这个他可以理解,所以声音变柔和了不少。
“正琅,我没想图别的,我也知道自己没几年光景可以活了,亲眼见到你对别的女子这般上心,我心里难受朝你发脾气是在所难免的,便想着趁机将心里的念想出来给你听,没想到你这么干脆地拒绝我,连一丝怜惜也没有。”
此刻,温苼也不想再顾什么面子,还有女子的尊严,在他面前,她的尊严已经同那个乾坤盘碎了一地。
“既然知道自己没有几年光景可以活,就不要乱折腾。”赵止洵静静看着她,话里透了不平静,看得出来他这话里已然是带了气的。
“既然你不在乎我,为何还要管我乱不乱折腾?”
温苼觉得好笑,她与这人深交这么多年,他为了一个刚相识不到一年的女子,就可以和她把关系闹得这么僵,这会又何必出这样的话来?
“我虽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可却是将你当做好友相待的,我每年都带了药到江北去,那些都不是假的。”
赵止洵忽然觉得心底有些悲凉,他做的那些事就是对朋友的关心,她能看在眼里,虽不是将它们当做如朋友一般关心,可如今将关系透了,她就可以全然当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了吗?
他不是那般计较的人,就是觉得时间过了太久,有些事已经在心里记下了,便随口了出来。
温苼被他得心口一撞,她咽下喉间的酸涩,过了一会才开口回,“你是做了那些事没错,可我就是看不得你为别的女子那般操心,我心里不好受。”温苼的泪水,一颗一颗掉落到锦被上,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你还好吗?”
她的脸色苍白得太多明显,赵止洵心里有点担忧,下颌微微绷紧。
“没事。”
她摇了摇头,抽抽嗒嗒哭着。
屋里没别人了,柳问眉和池壁都在外面候着,赵止洵走上前,拿了案几上的锦帕递给她,“别哭了,把病养好,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好过些。”
他也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温家,就只剩她这一条血脉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好不了了。”
她的锦帕才擦了一下眼泪,就忍不住咳嗽出声来。
赵止洵走到圆桌边上,拿出茶盏时,眼角余光看到了门外的那抹灰白色衣衫,想来那人来了也有一段时辰了,只是一直没出声罢了,他假意没看到,低下头继续给温苼倒茶,走到床榻边上亲眼捧着茶杯看她将茶水喝下,才把手挪开。
楚无念稍稍往后退两步,起初她是想直接走进屋子里的,这会见到这样的场面,倒是不忍心走进去了,还将身子挪远了一些。
池壁原是想将她拦下的,可听到她是被老夫人撑了腰的,便只能退得远远的,就算是心有不满,也不敢随意对她怎么样。
柳问眉是不管这些的,他只管把温苼的病治好,其他的他可不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想起宇文池落应该将医书看完了,他该去考考她了,看这屋里屋外的场面兴许一时半会还化解不了,他双眼一亮,悄悄从西院里溜了出去。
宇文青云不知道楚无念那边发生了什么事,那日从马车里出来后,他回到府上就照例管护卫营里面的事,旁的没有多问。
这会他上了早朝,宇文池落正跑到他的院子里,给他擦他的红缨长枪,她知道自己的兄长这段时日操忙,便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嘿!为师那日嘱咐你什么你是不是全都忘了?书不看跑到这来擦兵器!”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下人也没有,柳问眉便胆大地落座上石凳上,一脸愠色教训起面前背对着她的丫头。
“谁我没看了,我早就看完了!”
不就是一本破书吗?当初她被宇文长策关在府里时,要看的书不知比他这本还要厚多少倍,里面的东西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看来是为师看你了!那我来考考你,若是为师现在手臂上中了红尾蝎的毒,该如医治啊?”
他端坐着身子,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
“师父现在又没中红尾蝎的毒,徒儿怎么知道?除非,师父亲自试一试那红尾蝎的毒性,让徒儿当场来给您医治,这样徒儿就能记下了!”
她将手里的红缨长枪放好,身子未转手便先挥了出去,一只红尾蝎稳稳当当落到柳问眉的手臂上,他当场叫出声来,好在赶在红尾蝎张口咬下之前,将那毒蝎子到了地上,这才免遭遇难。
“你这徒弟简直是蛇蝎心肠啊,哪有你这么对自己师父的?!”柳问眉痛心不已,忽然觉得自己收这个徒弟是在给自己找虐,他没事找个这么闹腾不省心的徒弟干嘛?!找个乖巧一点的多好!
“师父自己看我扔的是何物?”
宇文池落叉着腰,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柳问眉再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没有毒的红尾蝎,只是他刚才太过心急,将物种看走眼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去!”
他奋力点一下这黄毛丫头的头,又气又恨,但却是一句骂的话也没有了,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总爱跟他对着干。
等她闹高兴了,她才心甘情愿回他的话,柳问眉一边忍住被她拔胡子的痛楚,一边看着她答话。
最后,他是捂着自己的下巴逃窜出宇文府的。
宇文青云回来时,只觉得宇文府里的地好像震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他开口问眼前的宇文池落,“你又在府里惹出什么祸了?”
“我可没惹祸。”她扬着脸回答,尔后搬起他的红缨长枪给他,“你瞧,我非但没惹祸,还将你的红缨长枪擦得可亮了!”
宇文青云将东西接过来,仔细端详一下,是擦得很干净,见她没惹得祸事来,他便也没再多嘴,宇文池落的后背上还藏着柳问眉给的好东西,急匆匆跟他了几句话之后,就迫不及待跑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真是奇怪。”
宇文青云见她收敛许多,心里反而有点不安心,但她没惹祸就行了,他忙着护卫营的事,也就没心思管她这么多。
“将军。”
身后传来一阵叫声,宇文青云回过头去,来的人是江逸。
“有消息了?”
宇文青云眉头一扬,赶紧让他落座。
“嗯。”江逸点点头,尔后压低声音道:“此事,的确跟王爷有关,那些派去江北刺杀将军的人,都是赤羽卫中的将士,只是不是有官职的,就是一般的将士,他们的身手也不低,专为王爷铲草除根而备的。”
“赤羽卫中还藏着这样的能人异士?”
宇文青云倒是觉得稀奇,原来赵止洵显露出来的那些持重,也不过是莫须有的幌子罢了,这人狡猾得很,从来不会管朝堂和军营中的这些条条框框。
“只是,本官的人也只能查到这了,旁的证据,都让王爷给销毁了,他做事向来周全,不然也不能坐上今日的位子。”
江逸已经尽力,他只能帮到这份上。
宇文青云已经很感激,他点了点头,“有劳侍郎大人了,你能查到这,青云已经感激不尽。”
他朝这人微微颔首。
江逸自惭形秽,可眼下他帮不上忙太多也没用,便只能默不作声,临走前跟他一声,“若是护卫营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王爷尽管吱声。”
“好。”
宇文青云笑了笑。
江逸这人,值得深交。
将江逸送走后,他来到了府门外的巷里,半双那个丫头还在巷子里蹲着,见到宇文青云走过来,急忙站起身子来,朝他行礼,“十殿下。”
“半双,你可用法子去将皇姐叫过来一趟?”他想了想,这件事也只有楚无念能帮忙,毕竟她是最接近赵止洵的人。
与此同时,秦天也进了麒麟院的门,但没找到赵止洵,问了雨堂才知道他在西院,急忙又赶了过去,那会西院的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他安抚了温苼睡下,楚无念在外面百无聊赖候着,等这人出来,她阴阳怪气地将萧氏的话转告给他,扬着脸叫嚣道:“王爷若是真和温姑娘有什么,还是与老夫人实话的好,若是被我撞见了,我可是会添油加醋禀告给老夫人的!”
“知道你不会手下留情,我怎敢与她有什么?”赵止洵轻笑,捏了一把这人扬起来的脸。
于是秦天到那时,要出口的话立时被他咽了回去,猝不及防在喉咙里了个转,让他猛咳了好几声,正好转移了廊下这俩人的注意力,赵止洵面带不悦地朝他瞪来,他理理衣襟,急忙站好。
“卑职有事相告。”
他低头道。
“回书房。”
唇齿间挤出这三个字,三人从西院离开。
楚无念原本想跟着到书房外的,结果听到半双在后面叫她的声音,她才止住了脚步,“主,十殿下找您,像是有什么急事。”
半双向她转话。
“好。”
赵止洵在书房里,看秦天的那个样子,他们似乎不会谈完太久,况且她只是出躺门而已,这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很快,她跟着半双来到了宇文府外,宇文青云让人将她们带进府,进了屋子之后他才开口道:“皇姐,刺杀我的刺客我已经查到了,是藏在赤羽卫中的人,我可以确定,这件事便是赵止洵干的,我要你帮我一件事,找到赵止洵谋划这桩谋杀案的证据。”
宇文青云毫不避讳,将自己的心中所想与她了出来。
“好。”
楚无念也没有犹豫,十分干脆就应了下来。
在她心里,面前的人比那人重要多了,他还差点将他送上黄泉,她定然是不会手软的。
“昨日回去之后,你没出什么事吧?”
想起昨日她匆忙离开的样子,宇文青云关切地问。
“没事。”
她摇了一下头,她的事是断然不会想让他担心的。
“若是有事你要跟我。”
宇文青云也不想她怕给他增加负担而诸事都自己担着,这会只能叮嘱她一声,让她将他当成一个有担当的男子。
“我会的。”
楚无念笑了笑,却掩去眸底的晦涩。
她身为长姐,要帮弟弟遮风挡雨才是,断然没有让他抢在前头护着她的道理,这是她消失多年对他缺失的照顾,她要弥补回来。
宇文青云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自然察觉不出来她的异常,只觉得他的皇姐能答应下来,他就很高兴了,便没有多想。
回亲王府的路上,楚无念想秦天来找赵止洵,八成也是为了宇文青云口中的那件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主,近来不见你嘱咐奴婢去煮避子汤了,您自己可要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半双是不想楚无念再跟赵止洵牵扯出别的东西来的,更何况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我明白。”
楚无念朝她扬起唇角。
半双稍稍点头,算是稍稍放心了。
赵止洵的书房里,秦天在跟他禀告将刺杀宇文青云一案栽赃到周祁炎头上的事,他呈上一枚指环,那是周祁炎随身戴的,也就是在被贬谪往汴州之前,他将这枚指环给落在了太子府里。
没人知道他将指环给落下了,这罪名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好。”
赵止洵应下声来。
“还有,宇文青云已经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干的了,想必他会想方设法找出证据,到御前去告您一状。”
秦天从容着,脸上并没有担忧,也没有惊慌。
“让他查就是了。”
从楚无念回来质问他这接二连三的一串事,赵止洵便猜想到他们二人已经相认,并且宇文青云会怀疑到他头上的事,他不怕宇文青云的怀疑,这件事闹到了御前,与他也没有任何益处,周文王不会全信宇文青云的话,更不会压到赵止洵身上。
在这位君主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赵止洵很了解他的性子。
“是。”
秦天应下声来。
只是,赵止洵没想到的话,这件事会是楚无念来查,自从中间夹了宇文青云,他们好像很难再走到一起,立场不同,她会舍弃她的胞弟,站在他这边吗?
想到这,赵止洵自己都笑了,这怎么可能,那么善恶分明的一个人,想让她舍弃自己一直记挂了多年的胞弟,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王爷笑什么?”
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进来,就见到这人对着自己发笑,楚无念有点不太适应。
“没什么,只是想到将来的一些事罢了。”他眯起眸子,眼中隐晦不明,嘴角挂着缱绻绵长的笑意。
“看来是好事。”
楚无念将倒好的茶呈到他面前,茶水升起一阵雾气,模糊了彼此的眼。
“兴许吧。”
他低下头去,拿起茶水浅啜,没让她看到他眉眼间闪烁的痛楚。
“既是好事,奴婢去吩咐刘厨子多做几个好菜,好帮王爷庆祝一番。”她笑了笑,脸上没有恶意,是真诚地在道喜。
“好。”
赵止洵亦是没有拒绝,在她跨出门槛前嘱咐一声,“多备一副碗筷。”
“是。”
楚无念回身行礼。
刘厨子很久没见赵止洵点这么多菜,顿时卯足了劲地在厨房炒菜,不出一个时辰,满满当当的一桌菜摆满了屋子。
日头尚未落尽,楚无念便将他叫到了饭桌前,赵止洵望着这一桌子菜,稳稳当当坐在圆凳上,在楚无念要给他布菜时,他才开口道:“你也坐。”另一副碗筷,便是给她备的。
楚无念怔愣一刻,随即坐到圆凳上,“原来王爷口中的好事与奴婢有关。”她似笑非笑。
都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好事可言,总不会是成亲。
“改日我同母亲,将你纳为正室可好?”
可下一刻,他便出了楚无念刚刚在心中否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