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你待我真好
“你的意思?”
周祁炎顿生了警惕之心,他就知道宇文青云在半夜将他们叫过来没存什么好心!
周后却是眯了眯眼,眸色渐渐加深,“本宫就知道,忠武将军绝非池中之物。”她这后位都被周文王废这么久了,嘴里还总自诩自己为大周的皇后。
宇文青云不同她计较这个,朝他们二人敬了杯酒,酒盏落到桌上,他缓缓开口道:“这几万将士,我会让他们踏入长安城内,直逼皇宫。”
这谋反弑君的罪名被他得云淡风轻,似是胜券在握。
周祁炎和周后皆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周后笑了笑,“看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将军为何不与我们一同联手?本宫和炎儿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对长安城和朝堂的根基了如指掌,只要皱一皱眉头,便知道哪块地方难以攻破。”
“长安城和朝堂的局势我已摸清,何须要与你们联手?”宇文青云嗤笑道。
“可你才在长安城里待了多久?索性你会留下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何不让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周后是过惯了荣华富贵的日子的,如今若是让她过那些节衣缩食的日子,她宁愿将下半生赌上一赌。
听了她的话,宇文青云沉思片刻,她的话不无道理,毕竟是在长安待了半辈子的人,怎么也会比他这个你待了只有几个月的人更了解长安的局势。
“你们突然叛乱,仅仅是因为记恨陛下将你们贬谪到汴州来?”宇文青云有几分心动,可在答应他们之前,他得先摸清状况。
“不!是因为周北宁害死了瑟儿!”
周祁炎抢先把话出来,提到周北宁,他眼里的恨意不知加深了几道,充斥在整个眼眶里。
苏锦瑟一家遇害的事起初闹翻了整个长安城,后来周文王将这件事压下去,流言蜚语才一下子减少。
宇文青云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自周文王没下令彻查这件事之后,他便怀疑此事与周北宁有关,眼前看到周祁炎这副恨红了眼的样子,便知道只周北宁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不曾想,众人眼中正义凛然的四皇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假意唏嘘地道。
“哼!我必定要亲自战回长安城里,拧下他的人头!”
周祁炎的心中一腔怒意,从嘴里喷薄而出,谁都能感受到他对周北宁的怨恨,这怨恨堆积得能把地上砸出一个洞来。
“既然大殿下这么执着,皇后娘娘又极有诚意,本将便依了你们,同你们一块联手。”
他举起杯盏,伸出手去。
周祁炎和周后对视一眼,各自拿起面前的酒盏,对着宇文青云一举,仰头喝下。
宇文青云放下酒盏后,手又伸了出来。
周祁炎咬咬牙,从胸前的衣襟里拿出兵符,递到他手里。
拿到兵符,宇文青云的嘴角边上露出一抹笑。
趁着夜深人静,周祁炎携着周后离开,下一刻,营帐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有一阵夜风从外面吹进来,脚步声也落入宇文青云的耳中。
顷刻间,他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脸不解的宇文池落,“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与他的营帐隔得有些远,有许多话听得不太清,可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与周祁炎二人商量联手攻下长安城的事,周祁炎还将兵符交给了他。
“这些事你不要管,明日你便离开这里!”这场争斗,宇文青云从未想把宇文池落牵扯进来过。
“我不走!你把话给我清楚!”
宇文池落拽住他的衣袖,大声朝他叫喊。
他们宇文一族,不允许出现叛贼!
这是父亲从就教她的道理。
“我用不着跟你解释!”
他甩开被她攥住的衣角,将脸扭过一边去,不去看她。手里的兵符,被他收进衣袖里。
明日只要拿着这兵符去到周祁炎那里,便可将他的军队调遣过来,供他所用。
“哥哥,你有没有将我当做你的妹妹过?”此刻的宇文青云,让她太过陌生,她不知道为何只短短半个月的时日,宇文青云来平定叛贼的目的就变了。
宇文青云的喉头一紧,心间蔓延过一丝苦涩,他悄悄攥着衣袖的一角回:“我就是将你当成亲妹妹看待,才不愿你跟着我受苦,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父亲会担心。”
“可你若是把我当做亲妹妹看待,就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让我与你一同分担!”
宇文池落将他一把拽过来,让他直视着她。
“落落!这件事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明日我就让婵枝将你带走!”宇文青云的态度很坚决,不管她什么,他都不会松口。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走错路,若是你有言不由衷的理由需要走下去,我便陪你一块走!”
宇文池落留下这一番话,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营帐内的人长叹一口气,她的性子宇文青云是知晓的,若是不顺了她的意,她必定会反抗到底的。
末了,他将婵枝叫进来,叮嘱她一声,“将这个给姐服下。”他的手里,拿着一包蒙汗药,是他之前就备好的。
“公子爷?”
婵枝不解,他向来都不会伤害宇文池落的。
“叫你去你便去。”
他今晚的脾气不是很好,见到婵枝一动不动的,心里的怒火更盛。
“是...”
踌躇一会,婵枝应声下来。
宇文池落回到营帐里,便将头趴到桌子上,一直哭个不停,她与宇文青云相处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这么生分,生分到让她觉得他不是她的哥哥。
“姐,别哭了,先喝杯水。”
婵枝趁她不注意,将宇文青云给的药悄悄倒了进去,递到她面前。
宇文池落却并未理会她,一个劲的哭着,仿若要将这房梁都哭塌了才罢休。
“兴许公子爷真的是为了您好呢,您想想,从到大您生气,他哪一回不是将你哄好了才离开,您在他心里重要着呢!”
婵枝轻叹一声气。
宇文池落抽了抽鼻尖,这才恍忽忽的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来,“可我也想替他分担一些,不能总是他在为我付出,我也长大了呀!”
她气呼呼的,还在怪宇文青云什么都不告诉她,将她当做孩一般。
“公子爷自有他的考量,等在过几年您更年长了,他兴许就愿意放您帮他分担了。”
婵枝手里捻着一杯下了蒙汗药的水,心里紧张一时语塞,不知该再什么,便逮着什么什么。
“可他都要起兵谋反了,还怎么等到我年长?!这件事我非得弄清楚不可!”她一拍桌子,跑出营帐外,到马房中牵了一匹战马出来,翻身上马,连夜出了汴州城外扎营的营帐。
婵枝端着那杯她还未喝下的水的愣了一会,缓过神来后慌忙跑出去,只见宇文池落骑的战马消失在夜幕中,她赶紧抓来一匹战马,进跟在她的后面。
她虽没喝下药,好在也离开了宇文青云的营帐,婵枝的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看着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宇文青云的心抽动了下,收回眸光,继续谋划地图上的战策。
怀了身孕的楚无念,日日都被赵止洵捧在手心里,他一下早朝,宋承誉连跟他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便匆匆回了亲王府。
沈微之和林初音成亲后,也鲜少与他往来,第一个想到的只会是林初音,宋承誉忽然觉得没有她们相陪的人生有些无聊。
他能去消愁的,便只有鹤鸣楼了。
“宋公子似乎是愁眉不展?”
昭华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关切地问了一声。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有了宋承誉带来的药,她身上愣是一条伤疤都没留,昭华心里十分感激宋承誉。
宋承誉叹一声气,摇晃手里的酒杯,“一个个都成家了,只顾着家中的妻儿,能得上话的一个都没有。”
他郁闷地道。
昭华笑出声来,忙趣他,“既然如此,宋公子也可以娶亲,等宋府上多了一位娘子,您便能体会到他们的滋味了。”
“我才不愿被人管着呢!爷我啊,只爱风花雪月。”他挽过昭华的手,放到鼻尖闻了闻,脸上一派享受模样。
“那您便不能怪他们了,您选的日子可与他们的不同,您够潇洒,他们可不成。”
昭华笑了笑,又给他递上一杯酒。
“嗯——你的对。”
宋承誉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眼里笑意不减。
待他手中的酒盏落下之时,昭华又缓步踱回到软垫前,拿起一旁的琵琶,奏起曲子来。
彼时的麒麟院里,亦是有曲子在飘着,是赵止洵弹的凤凰琴,琴声袅娜,楚无念躺在他的躺椅上,手里抱着一串青提,正一个个摘了往嘴里塞。
“琴声配美男,青提配美女。真乃绝配也!”她眯着眸子,自己吟起诗来。
“哪有你这么吟诗的,半点诗意也没有。”她的这句油诗落入赵止洵的耳畔里,让他笑出声来,手里的琴声戛然而止。
“没有诗意什么紧,念起来顺口就行了。”楚无念一边嚼着提子,一边与他强词夺理。
“罢了,与你争这个我争不过你。”赵止洵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帮她拿着青提,满脸宠溺看着她。
这个月里,楚无念不知趁着自己怀有身孕,在诗词造诣这种事上压了他多少回,每回他不依她,她便假意自己的肚子疼,把他紧张得要死,他便不再与她争了,甘拜下风。
“嘿嘿,你知道就好。”
楚无念伸出手去,摸了摸他俊逸的脸,他离得越近越让她爱不释手。
“今日感觉可还好?”赵止洵摸了摸她还未隆起的腹,想要感知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可今日也还是平平的,大抵是还要过些日子才会有感觉。
“嗯,挺好的,吃好睡好。”
楚无念扬着一张脸,得意洋洋地道。
“那你可要多吃点,到时候生了才有力气。”赵止洵将她吃了一半的青提摘好攒成一拳,手掌心微微张开。
“嗯!”
楚无念鸡啄米似的,朝他微微低下头,将他合拢在手掌心里的提子吃掉。
“王爷。”
秦天走到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他一来,便是派去汴州的赤羽卫有消息了。
“来,你替娘娘拿着。”嘱咐半双一声,赵止洵站起身子,朝躺在躺椅上的人额角上落下一个吻,才迈开步子进书房。
瞧着他们俩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楚无念垂下眼眸,悄悄注意书房里的状况。
“宇文青云将周祁炎手里的军队收入了麾下,周祁炎和周后会与他一同联手,回长安城。”
秦天特意压低声音,怕院子里的楚无念听见。
赵止洵脸色沉重,“周祁炎手里还剩多少兵力?”
“七万不到。”
秦天颔首。
“杨家军呢?”
“宇文长策还在整顿,有多少兵力,北界那边的赤羽卫还未给回复。”宇文长策回北界之后,秦天手里的赤羽卫一直在盯着。
他一回到北界边陲,便迅速将杨家军召集起来,可他们分布的地方太过分散,以至于宇文长策那边的整顿一直在拖进度。
如今宇文青云要等的,便是宇文长策将杨家军整顿好,他们父子二人联手,一同回长安城。
赵止洵敛下眉头,沉吟许久后才开口道:“先把宇文长策解决了。”眸中,有一抹杀伐果决闪过。
“是。”
秦天低下头,退了出去。
赵止洵掩去眸中杀意,重新回到楚无念面前,替她摘提子,他进书房的这一个时辰里,她似乎吃得很慢,原先剩一半的提子,此刻也是剩一半。
“是不是汴州那边有消息了?”楚无念张嘴咬起一颗,眨了眨眼睛。
“嗯。”
他微微点头。
心头一紧,楚无念抓住他的手腕,勒出一道红痕,“长朝他执意要起兵?”
“没,他改了主意,将周祁炎手里的军队收入麾下,可周祁炎不愿,他们二人谈崩了,他要收复他手里的兵力,兴许还得在汴州耗上一段时日。”赵止洵抬起头来,墨眸里带着宽慰之意,十分平静地凝着她。
“真的?”
楚无念有点不信,宇文青云走之前,那么毅然决然,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扭转过来。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早就进宫朝陛下禀明,让他将人抓回来了。”赵止洵笑着,朝她趣一番。
他的双眼真的很平静,楚无念看不出有一丝不对经的地方,她忙松了一口气,“那我便放心了。”
“如今你该安心养胎,我会让长朝过来给你请安的。”言外之意便是,他会将宇文青云安然无恙地带回到她面前。
这句话,让她十分安心,她蹭到他的肩头上,轻声道:“你待我真好。”她如今怀了身孕,也不想让心思分散太多,若是有赵止洵替她谋划着,她便轻松很多。
赵止洵眸中的笑意未减,将手里的提子送到她唇边,“你是我妻子,我自然要待你好。”
他的笑意下,掩藏了一阵苦涩。
她有了身孕,他不想让她担忧,只能先欺瞒她,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再将事情的原委与她解释清楚,只要他保下宇文青云的性命就行了,她便不会与他闹的,他想。
吃完青提,楚无念了个哈欠,倚靠在他肩头上入睡。
近来她嗜睡得很,赵止洵忙将她横抱起,带回屋子放到软榻上,免得她不心受凉。
半双见他对楚无念这般细致,将她的活都干了,忽然对赵止洵生出尊崇之意来。
此刻,她只希望宇文青云能安分守已的,不翻起浪花来,她的主便能安枕无忧地当她的王妃了。
秦天派去暗杀宇文长策的人,很快便到了北界边陲,可他们一靠近宇文长策的身,便被他身边的烈焰军发现,并悄然将他们灭掉。
毕竟是宇文长策的地盘,要将人杀掉是要耗不少功夫和人手的,但这一轮暗杀,已经让宇文长策生了警惕之心,他们想再动手就难了。
日子过得很快,九月到了,宇文长策那边还没进展,而他手里的杨家军已越来你越壮大,此事若是不禀到御前,兴许就回天乏术了。
秦天低着头站在赵止洵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兴许是宇文长策早就料到了我们会动手,防备才没那么松。”赵止洵的眉头紧锁着,墨眸一片阴沉。
“都怪卑职无能!”
秦天一脸懊恼。
赵止洵看他一眼,倒是也没有发怒,这么多年来,赤羽卫与烈焰军本就相生相克,想要在北界边陲闹过他们,简直比登天还难,这一点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难,几乎快一个月过去了,人还活蹦乱跳的。
他近来朝事繁忙,今日楚无念见他在书房中待了大半日,便让半双熬了一碗莲子骨头汤,带过去给他。
将她过来,秦天很识相地退了下去。
“又是汴州的战事闹的?”她这段日子,只听赵止洵提起过这么一件棘手的事,其他的事她恍若未闻。
“嗯。”
赵止洵点点头,喝下她替他盛好的莲子骨头汤,心间滑过一阵暖意。
“别急,我相信长朝一定会解决好的。”
她的腹已经微微隆起,起话来带了一丝沉重的呼吸声。
他将碗里的汤喝完,放下碗朝她道:“一会我得进宫一趟。”
“好。”
楚无念应得很快。
自她怀了身孕后,他便很少去上朝,几乎每日都待在麒麟院里陪她,就算是议事,就只是在书房里议,就怕她出什么事,她心里都知道的。
“你好好待在府上,在府里走动就行了,知道吗?”长安城里受汴州叛乱的影响,近来总有些不太平。
“嗯,我不乱出府。”她垂下眼眸。
赵止洵起身收拾一番,便出了麒麟院的门,往皇宫赶去。
入了秋后,周文王的身子变得越来越差,隔天两头就要在龙榻上躺着,早朝也不是每日都能上的了,周北宁在帮着他分担朝政的事,也不知是不是被娴妃了一巴掌之后给刺激到了,处理起来还算是井井有条,没闹出什么乱子来。
在进周文王的寝殿之前,赵止洵外殿门外碰到了他,他瞧着有几分憔悴,赵止洵开口道:“太子殿下处理朝事繁忙,也莫要忘了歇息。”
“多谢王爷关心。”
他朝他回礼,关系变得生疏了不少。
赵止洵皱眉,有一抹黯然从他的眸底涌上来,片刻后便尽数消去,他撩起袍子,跨进了寝殿的门。
周文王躺在龙榻上,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瘦骨嶙峋的,瞧着是大势将去了,“陛下,臣给陛下请安。”
赵止洵声音洪亮,回荡在他的龙榻边上,陆安低下身子,靠到他耳畔轻言几声,他才缓缓回过神色来,“爱卿来了,今日可是有朝事要与朕商议?”他话的声音也变了,甚至还带了几分吃力。
“宇文长策在北界边陲私下召集整顿杨家军,反心已起,还望陛下能下令肃清!”
赵止洵见到他这副样子,只能将音贝往上提一提,让他能听到。
“混账!他带着烈焰军守护大周多年,怎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亏大周的百姓多爱戴他们宇文一族,简直痴心妄想!”
周文王一个激动,躺在龙榻上猛咳不止,将陆安吓了个半死,他忙低下身子,替他抚了抚心口。
“事不宜迟,陛下该早些下旨才是。”
赵止洵怕他一会闹得更严重,连笔都提不了,急忙提醒他一声。
“对,取圣旨和玉玺来...”
周文王扬到半空的手摇摇晃晃的,似是水中的浮萍一般,没了支撑点,理智也在溃散的边缘游荡。
陆安见状,忙去取了圣旨和玉玺过来。
可下一刻,站在龙榻边上的赵止洵却一顿震惊,他要写的不是派兵去镇压宇文长策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品行端正,文韬武略,朕将大周第二代皇位传给太子周北宁...”
周文王忍着心口的剧痛,嘴里颤颤巍巍念着,写出这一段话。